路明非慢慢睜開眼睛,周圍是一片柔和的、白中帶點微藍的光,眼前的景象由模糊到清晰。在末世養成的警惕性讓他很快清醒了過來,坐直身子環顧四周。


    他判斷出自己是在醫院裏,周圍的病床上躺滿了病人,家屬陪伴在病床前。護士在病房中走動,注意到路明非醒了,趕忙走過來查看他的情況。


    眼角瞥見病床邊桌子上放置的一個銀色長方體物體,長方體表麵刻有一個黑色的龍頭標誌,在物體的上邊還有一枚表麵刻有蝗蟲樣式的綠色硬幣。


    在護士的示意下,路明非平靜安詳地躺了迴去。


    “戰爭結束了嗎?我們贏了吧?”路明非環顧四周,又看看自己的手,欣慰的笑出了聲。“當然是我們贏了,不然我哪還能躺在醫院裏。看來他遵守了約定,哈哈。越來越像人類了。”


    “你在說什麽啊?什麽戰爭?”護士撇撇嘴,手放到路明非額頭量了下。“也沒發燒,那個搶劫犯真是心狠,他這一棒子看起來是傷到你腦子。你先躺下好好休息,我找醫生過來看下。”


    “護士,我侄子醒沒有?他現在情況怎麽樣了。”


    路穀城拉著古德裏安教授從門外走來,迎著護士詢問。扭頭看到已經睜開眼的路明非,慌忙跑上來。


    “路明非,你怎麽搞的啊,頭疼不疼?說話啊。”


    叔叔在路明非眼前擺擺手。路明非毫無反應,就是死盯著叔叔的臉看,臉色看起來有些糾結。


    “你這不是被打傻了吧?路明非?明非,這是幾?知道嗎?說話啊。哎,不是,護士啊,我侄子這到底怎麽了?”叔叔扭頭詢問護士。


    “他把你也製造出來了嗎?真的是越來越像人類了,也許,我們真的該退場了。”


    路明非幽幽的歎了口氣,臉色寫滿了失落,突然一把抱住了路穀城,像是離家很久的孩子再次看到親人一般,緊緊抱住不願鬆開。


    “不是,明非,怎麽了?抱歸抱,別那麽大力氣。”


    路明非閉上眼睛將腦袋緊貼在叔叔的身上蹭了蹭。


    路明非猛然睜開眼睛,感覺有些不太對。


    路明非放開叔叔,伸出手掐著他的臉,又摸了叔叔的手腕和胸口,感受到了心跳和脈搏。


    “為什麽?為什麽你會有心跳和脈搏?”路明非渾身顫抖,不敢置信的盯著叔叔的臉,臉色難看的讓人害怕。“為什麽你會有體溫?你不應該……不應該是修瑪吉亞嗎?怎麽,會有體溫的?怎麽會?!怎麽……會?!!”


    “不是,明非,你沒事吧。”


    叔叔伸手量了量路明非額頭的溫度,向病房外大喊道:“沒發燒啊,你不會真的腦子被打壞了吧。天殺的搶劫犯啊,我就這一個侄子。醫生,醫生,快點過來啊。”


    路明非掀開被子,赤腳下床跑到窗邊。


    從窗外看去,可以看到白色的白求恩雕像,麵向大門。醫院外,車水馬龍,川流不息,大樓聳立,是一個華夏二線城市應該有的熱鬧場景。


    “不應該,不應該啊,不是這樣的啊。”


    路明非的身體顫抖,腦海中的景象不斷浮現於眼前,與現實重合。


    在核彈的衝擊影響下,繁華城市,頃刻間變成荒蕪地獄。建築倒塌,車輛著火翻滾,人們倒地痛苦哀嚎。


    火焰,哀嚎,混亂,屠殺,組成了一幅宛如末世的場景。不,那就是末世,人類的末世。


    死去的人安詳地躺在地上,活著的人在核輻射中痛苦等死。


    輻熱能量,強光,成千上萬的人雙目被燒成窟窿,身體被嚴重燒傷,或倒地哀嚎,或掙紮起身摸索想要尋求到幫助,卻被從不知何處走出的全副武裝的修瑪吉亞們補刀殺死。


    人類沒有死在龍王的爪下,卻被自己製造出來與龍族軍隊對抗,被冠以希望之名的修瑪吉亞屠殺,幾近滅族。


    唯有路明非,依靠著龍牙的騎士力量穿梭在鏡世界和真實世界之間,渾渾噩噩的行走在廢墟焦土,渾渾噩噩的收攏所剩無幾或正常或畸形的人類,渾渾噩噩的帶著人類最後的種子躲藏於地下,在修瑪吉亞和龍王爭奪星球霸主的戰爭中苟延殘喘。


    鏡子反射出的光亮照射在路明非的眼角,扭頭看去,鏡子裏的自己是一個眼角下垂的年輕人。


    是路明非自己,年輕時候的樣子,讓人懷念的年紀。


    嘴角很幹淨,沒有未來無法處理的邋遢胡渣。左眼也是好好的,沒有跟滅迅戰鬥後留下的那一道傷疤。


    聲音都安靜了下來,護士和醫生的腳步聲,叔叔的唿叫聲,外邊的車流聲在一瞬間盡數消失。


    “哥哥。”


    原本屬於路明非的病床上,一個十三四歲的中國男孩盤膝而坐,穿著一身純黑的小夜禮服,稚嫩的臉上流淌著輝光。他輕聲叫道,聲音吸引到了路明非的注意。


    “鳴澤。”


    路明非念出男孩的名字。


    兩個人就這樣默默地對視,默然不語。


    路鳴澤看著路明非,臉上流露出‘我已經活了幾千年’的沉默和悲傷,以及不解。他不明白為什麽路明非的眼神會是這樣,懷念、溫柔、悲傷,卻沒有一絲一毫對自己身份的疑惑。


    “你。唉。”


    路明非率先開口,歎息一聲,打破沉默。他扭頭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開口問道:“鳴澤,現在是哪一年?”


    “2009年10月14日,你跟叔叔一家昨天剛見過古德裏安教授。你沒事吧?哥哥。”


    路鳴澤乖巧的開口迴答問題。


    自己被壓製了,在路明非從酒店迴來以後。自己睡著了,酒德麻衣她們也睡著了,在沒有人監視路明非的情況下,路明非受傷了,傷到了頭部,醒來以後性情大變。


    自己本不該睡著的,酒德麻衣她們也不該睡著的。但是,就是睡著了,然後路明非受傷,一切的一切都表現出事情出現了問題。因為擔心路明非的狀況,路鳴澤便趕忙來查看他的情況。現在從路明非的表現來看,他出問題了。


    “2009年10月,我入學卡塞爾學院的開始啊。真像是做夢一樣?還是說,這隻是他製造出來的幻想世界。”


    路明非掐了掐自己胳膊,很痛,很真實。排除做夢的可能。至於幻想?他不可能知道路鳴澤的。


    “算了吧,管那麽多幹嘛呢。就算是夢的話,就算是夢的話……”路明非雙眼瞪大,眼淚不由自主的流淌出來,淚水順著臉頰流下,落在地上摔碎,哽咽著喃喃道。“真是美夢啊。”


    路明非走向病床,從桌子上拿起銀色卡盒,雙手緊緊地攥住卡盒,麵色猙獰。“不管是夢,還是真實。未來,不會再有任何苦難。”


    “鳴澤。”路明非眼神堅毅,氣勢宛如浴血奮戰後的戰士,讓人不由自主的戰栗。“把力量借給我吧,你的力量,還有你在社會上的力量,還有酒德麻衣跟零她們。”


    “哥哥。”


    “你想要什麽都可以拿去,我的性命也好,你看中的其他的也好,想要就盡管拿去,我需要你的幫助,我要殺掉龍王。”


    感受到路明非語氣中的堅決,路鳴澤按捺住心中的疑惑。“知道了,哥哥,我會幫你的。”


    路明非嘴角扯出一抹微笑,上手撫摸路鳴澤的腦袋。低下頭,額頭抵著路鳴澤的額頭輕輕蹭了蹭。


    “我會幫你報仇的,鳴澤。吾等歸來之時,逆臣皆將死去。白王隻是玩物,他替代不了你的位置,所以就別那麽小氣了,乖。”


    四目對視,路鳴澤在路明非溫柔的眼神中敗下陣來。他扒拉開路明非的手,答了一句知道了便離開了病房。


    “明非啊,哎,你怎麽到那去了,你不是在窗邊嗎。”


    叔叔愣了一下,轉身走向病床前的路明非,關切地問道:“你感覺怎麽樣?醫生來了,讓醫生看看吧。”


    “我沒事的,隻是……呃……一時沒迴過來神。”路明非坐在病床上讓醫生檢查身體,在精神病院呆過的他知道這時候要乖乖聽話讓醫生檢查。


    “沒什麽事情,不過最好住院觀察一下。”


    “不用了,我感覺身體沒什麽事情。我們迴家吧,叔叔,該迴去吃飯了。”


    路明非拒絕了醫生的建議,轉頭對關心地看著自己的古德裏安教授說。


    “古德裏安教授,很抱歉我必須拒絕卡塞爾學院的邀請,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想在學院裏浪費時間。不過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跟昂熱校長談談,麵談。他應該快到中國了吧。還有,俄羅斯的那位候選人她很快就會過來找我的,你不用去找她了,教授。


    長江三峽下的青銅城裏是康斯坦丁的卵,有一條龍在守護青銅城,你們先不要碰它,交給我來解決。請推遲夔門計劃,不要讓葉勝師兄和酒德亞紀師姐白白送死。亞洲一共有兩個龍卵,以及兩個半龍王,請讓校長盡快把學院的精銳部隊帶過來,包括芬格爾師兄、楚子航師兄以及凱撒老大。麻煩你了,古德裏安教授。”


    路明非說完,對著古德裏安教授鞠躬,隨後拉著一頭霧水的叔叔離開醫院,去辦理出院手續。獨留下古德裏安教授瞪大雙眼站在原地,消化路明非說的話。


    家裏門鎖打開的聲音,讓嬸嬸知道了路明非的迴來。


    她叉著腰剛想說什麽,就被路明非抱了一下,讓她不由自主地窘了,手足無措。隻能強行拉下臉,說了句沒事就過來吃飯。


    路明非看著路鳴澤,剛想上前擁抱便被路鳴澤伸手攔住了。說你腦子壞掉了嗎?我喜歡女的,你別抱我。


    吃完飯,路明非進屋用電腦查詢現在時間點的事情,差不多過了20多年,很多事情沒有提示的話路明非根本就想不起來。


    qq群提示聲音響起來,陳雯雯在群裏問路明非沒事吧,一群隱身的家夥也冒出來假模假樣地關心路明非的身體情況。


    他在外邊被人搶劫打暈的事情不到一天班裏的同學就都知道了。


    “沒事。”路明非微微一笑,陳雯雯他還記得,男人生命中喜歡的第一個女孩總是會在記憶裏占有重要地位。


    “文學社明天搞一次畢業聚會,在電影院看《機器人總動員》,你來的了嗎?”陳雯雯問道。


    既然是文學社聚會,少了路明非總會覺得不太好,畢竟他也是文學社的一員。


    畢業看電影?路明非想了想,想起了這個場景,自己想跟陳雯雯告白,結果被趙孟華捷足先登了,像個敗犬一樣被師姐救走。


    想到這裏,路明非不自主地笑出了聲。讓人懷念的過往。


    “我可以去。”路明非發消息。


    雖然自己很著急屠龍,但是不管是昂熱校長那邊還是路鳴澤那邊都需要時間調度,這就算是最後的懷念吧。至於說被趙孟華陰了一手的事情,那有什麽關係呢。30多歲的人了,刀山火海都闖過來了,哪還會在乎這種小孩子的把戲。


    至於陳雯雯?路明非的眼前浮現出諾諾的影子,自己會祝陳雯雯幸福的。


    “路明非接受聚會邀請了,他們明天會去電影院裏看電影。”


    “那就好,一切按照計劃進行,必須在昂熱他們進局前把水攪渾,讓所有人都脫不開身。”


    距離路明非房間遠處的高樓上,一個身穿綠夾克梳大背頭的年輕男人放下手裏的望遠鏡,從桌子上端起醒好的紅酒慢慢品。


    電話鈴聲響起,是衛星電話,這是美國為他配備的專線,隻有從白宮才能打進來。


    “喂。”


    男子接通電話,電話那邊用流利的中文向他介紹自己的發現。


    “我們已經找到卡塞爾學院了,在伊利諾斯州五大湖區芝加哥遠郊,我們準備近日便整備軍隊攻入其中。”


    “那就好,記住,那個學院裏的師生都是珍貴的樣品,我要活得,明白嗎?費利克斯,我最看好你了,你一定不會讓我失望的,對吧?”


    “得您信賴,不勝惶恐。不過請您放心,我們準備了兩個師的兵力,我保證不會有一個混血雜種能從包圍圈中逃脫的,我們會讓他們明白誰才是地球的主人。”


    “那就好,我等你的好消息。”


    放下電話,男子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喃喃自語。


    “混血種,人類,隻有龍王哪裏夠他們玩的,內戰多好玩,還符合我的身份。哈哈哈,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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