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城。


    “紀總,我有點餓。”


    廢墟一角,灰頭土臉的蘇瓷捂著抗議的肚子,有氣無力地仰起頭,看向頭頂一絲渺茫的天光。


    砸落在頭頂的鋼筋水泥搭成了一個狹小的三棱空隙。


    陽光透過縫隙照進來,蘇瓷眯著眼靠在牆角,可以清楚地看到空氣中漂浮的灰塵。


    地上的男人渾身濕透,裹挾著傷痕的手指緩緩伸過去,握住蘇瓷的手心。


    紀嶼趴在她腿上,側臉枕著她的膝蓋,墨黑的頭發沾了點灰,清俊斯文的氣質卻絲毫不減。


    “蘇蘇,吃巧克力。”


    紀嶼似乎犯了懶,這次他沒幫她挑出幾顆,而是將保存完好的盒子直接遞給她。


    隨著他的動作,手指輕顫了一下,更多的汗水從額頭冒出來。


    數不清這是幾天沒吃飯,蘇瓷幾乎快要餓出幻覺,剝了兩粒巧克力,率先送到紀嶼嘴邊。


    “紀總。”


    紀嶼緩緩睜開眼,唿吸綿長,艱難地彎了彎唇,嗓音輕得像是從靈魂裏帶出來,“我不餓,都留給你。”


    “怎麽能不餓?鐵打的胃也該餓了。”蘇瓷說話也同樣有氣無力,手上的動作卻不耽擱,主動塞紀嶼嘴裏。


    盒子裏還剩四顆巧克力。


    蘇瓷咬了一顆,沒舍得吃完,把剩下的全部喂給了紀嶼。


    “你這是填鴨麽?”紀嶼很輕地笑了笑。


    蘇瓷也笑了,語氣故作輕鬆,“哪有人說自己是鴨的?”


    紀嶼忽然沉默下來,把臉埋在她腿上,修長好看的手攥緊了一顆石頭,青色的筋絡猛然突起。


    “額,我不是那意思,紀總你別不開心……”蘇瓷摸了摸他的發樁,趕緊道歉。


    紀嶼出了好一陣汗,肋骨處的疼才緩解不少。


    他保持著不動的姿勢,蒼白如紙的俊顏像是從水裏撈出來,怕她看出異樣,語氣如常地和她閑聊。


    “我沒有不開心。”


    蘇瓷低頭看著他:“那你——”


    “我隻是在想,如果我們一輩子困在這裏,也不錯。”紀嶼鬆開了手,染血的石子咕嚕嚕滾入黑暗中,掌心一片血肉模糊。


    蘇瓷隱約覺得紀嶼不對勁,想要摸一下他哪裏受傷,卻被紀嶼阻止,糾結得腿都麻了也沒動。


    一個男人的重量是不容小覷的,盡管紀嶼看起來高瘦,身上的骨骼肌肉卻硬邦邦,全然壓在她腿上,就算大羅神仙也得麻。


    蘇瓷的手握緊又鬆開,又握緊,緩了好一陣,腿上那股令人抓狂的難受勁才過去。


    “萌萌,你要不起來一下?就一下。”蘇瓷覺得自己很過分,但她血液不流通,真的要截肢了。


    “抱歉,腿麻嗎?”紀嶼撐著上身伏起,手臂忽地一抖,整個人重重砸在她身上。


    蘇瓷嚇壞了,“你怎麽了?你是不是哪裏受傷了?”


    紀嶼閉上眼緩了緩,嘴唇在昏暗的光線下幾乎和臉一個顏色。


    他動了動唇,咳嗽時牽扯著胸腔和肋骨撕心裂肺的疼,片刻才艱澀地開口:“沒有,隻是沒什麽力氣……別擔心。”


    黑暗中,那雙布滿血汙和白灰泥塵的手緩緩伸過來,落在她腿上,力道適中地捏了捏,幫她舒緩腿部的麻意。


    蘇瓷挺驚訝:“紀總,我來就行……”


    紀嶼潮潤的眼睫扇動兩下,眸子黑暗中發亮,“蘇蘇,不用和我見外,永遠都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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