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瓷踩著水窪跑過去,薄薄的一次性紙拖瞬間被打濕,頭頂一輪茭白滿月在墨藍的高空散發著寒光。


    “嗡——”


    手裏緊攥的手機響了起來。


    蘇瓷停下腳步調息片刻,低頭一掃,屏幕上閃爍著陸子墨的名字。


    男人光著腳,辨不清表情,站在距離她五十米的位置,緩緩把手機放在臉側。


    “蘇瓷……”


    蘇瓷緊緊攥著手機,屏住唿吸,聽著那頭低柔沙啞的聲音。


    “無論你身上有什麽秘密。會莫名渾身疼痛也好;平白無故長雀斑也好;變成小孩子也好。就算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他頓了頓,喑啞幹澀的聲音被冷風吹散,“那有什麽關係。”


    蘇瓷眼眸泛紅,直勾勾地看向暗淡光影中,逆光站在街道上的男人。


    “你說我是你夢裏的人,早晚有一天,你會醒來,會迴到屬於你的現實世界。如果真有那麽一天,蘇瓷,你會不會徹底遺忘,一個叫陸子墨的男人?”


    蘇瓷吸了吸鼻子,鼻音濃鬱,“不知道。”


    街邊的另一頭,陸子墨抬眼望了過來,眸底泛著溫柔的色澤,“在國外,你救過我一命,是嗎?”


    蘇瓷沉默下來,半晌悶悶地問:“你怎麽知道的?”


    陸子墨露出茫然的神色,“我經常做同一個夢。夢見我渾身是血,在死前的最後一刻,說了‘我愛你’。”


    他抬手抵著額發,“我根本不相信你會喜歡我。可是在夢裏,你毫不猶豫扣動扳機選擇自殺,令時間迴溯,為了救我一次,付出了難以想象的慘痛代價。”


    “——所以,你也是對我有感覺的。對嗎?”


    蘇瓷眨了眨潮潤的睫毛,烏黑的眼珠蒙了一層水霧,嗓音鬱悶:“我……不知道。”


    “我心髒驟停那天,在停車場裏,你奮不顧身挽救我的性命。”陸子墨想起那段刻骨銘心的監控錄像。


    她那時的無助和緊張,不會是裝出來的。


    陸子墨靜靜凝望著那個小小的、有點陌生又可愛的身影,眼眸在風中發紅,緩緩放下手機,敞開懷抱。


    蘇瓷,有些事隻能你自己想明白。


    如果你選擇我。


    就主動,朝我走過來。


    ……


    蘇瓷怔忡幾秒,挪了挪腳,濕漉漉髒兮兮的拖鞋往前邁了一步。


    緩緩地,一步一步朝那邊走了過去。


    走到一半,她跑了起來。


    越跑越快,拖鞋都跑掉了一隻。


    輕喘著氣,沉重的心情卻漸漸明快,仿佛跑向了她的光。


    她奮不顧身地跳在他身上,把臉埋在他肩頭,唿出的熱氣隔著布料傳遞在他肩窩,嗓音悶悶的,“我才不喜歡你。”


    陸子墨目光凝固,慢慢抬起手,按著她的後背,在她脖頸輕吻一記,情不自禁抱著她轉了兩圈。


    像是個情竇初開的小夥子,盛大而燦爛的笑意,從他嘴角綻放,連帶眼尾眉梢都溢出情意,眼眸明亮,一字一句無比篤定:“我喜歡你。”


    “蘇瓷,我喜歡你。奮不顧身的喜歡。”


    “我不喜歡你。”蘇瓷悶悶重複,卻忍不住破涕為笑,大聲喊:“陸子墨是隻騷氣的狗子!我才不喜歡!一點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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