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哪方麵?”


    “人家都說利令智昏,我看你是色令智昏。”陸恆川打了一把方向盤,閃避過了兩隻從王二奶奶家衝出來的蘆花雞:“她真是蕪菁?”


    “你應該叫姑姑吧?”


    “whatever。”陸恆川把車正過來,說道:“煞這種東西,你也清楚,比起說是一個死人,不如說是許多死人組成的。”


    是啊,很多虛無的死人聚集在了一起,才能強大到有了實體。


    “你說蕪菁現在占有了這個身體,成了新的煞,那以前的煞,等於說是被壓製住了,現在主宰身體的是蕪菁,所以本來就虛無的身體,當然就化成了蕪菁的模樣。”陸恆川接著說道:“你就沒有想過,那也隻不過是在李家大宅,天時地利人和的時候出現的,原本想吞噬了蕪菁的那個煞,會這麽善罷甘休,把自己好不容易整出來的身體拱手讓人?”


    說著,他拉下玻璃,跟路邊一輛占路三輪車喊了一句:“馬二爺,挪一挪三輪,我們過不去了!”


    是啊,其實說起來,“煞”這種東西,是很多個體組成了一個整體,打個比方,就跟多重人格一樣,一個軀體,容納許多的靈魂。


    之前那個“煞”的主宰,當然不會是什麽善茬了。


    “我看著,事情未必這麽簡單。”這個時候,三輪移開了,馬二爺把裝滿白菜的三輪車推走,還跟我們擺手打看個招唿。陸恆川點了點頭發動了車:“而這個蕪菁,看上去跟以前的確實有很大的差別,你覺得,她真的要跟你重新認識,重新嫁給你?她沒了以前的記憶,憑什麽會重新看中你。”


    “你這話就過分了,”我忍不住說道:“你不知道我在縣醫院的綽號桃花李?”


    陸恆川把嘴撇的像是鯰魚,滿臉不屑的說道:“反正,我就勸你這麽一句,聽不聽在你,你也不是第一次作死。”


    我想起來了,陰間主人和獨角神獸,說的“死劫”。


    “說起來,”陸恆川說道:“黑痣皂隸對你不是忠心耿耿嗎?怎麽落得這個下場了?”


    我一邊想著蕪菁擦過我嘴唇的感覺,一邊心不在焉的把事情說了一遍。


    “哦。”陸恆川說道:“這個黑痣皂隸,還是畏罪自殺?自己都不用你拾掇了,先自己把雕像給毀了,不過,還有一個事兒,我倒是很納悶,那個山娘娘,到底是他從哪裏弄來的。”


    山娘娘的傳說很古老,以至於我們打眼一看都想不到,而那個山娘娘的雕像是嶄新的——薑師傅說過,很有可能是從地裏挖出來的。


    “有沒有可能,這個坑害你的主意,是其他人想出來,告訴黑痣皂隸的?”陸恆川說道:“以你的頭腦,你不會想不到,就黑痣皂隸這點本事,能想出這種把你和九裏坡城隍整個兩敗俱傷的主意?這個黑痣皂隸真的有這種本事,我看,他不見得把十裏鋪子和自己的身份作成這樣。”


    是啊,我是想得到,可我不樂意承認,我很希望事情能簡單點。


    “所以呢,誰挑唆了黑痣皂隸,去挑唆你和九裏坡城隍的關係,你可以發動發動你的野豬腦袋。”陸恆川悠然答道:“你除了很擅長招惹桃花,似乎也很擅長招惹仇家。”


    我沒吭聲,望著路邊那一大片掉光了葉子的光禿禿白楊樹。


    陸恆川也終於給了我一點清淨,安靜如雞的乖乖開車。


    為什麽……美好的東西裏,總能隱含著一點不安?世上就沒有什麽十全十美的事情嗎?


    這會兒,已經到了九裏坡城隍廟。


    陸恆川下車,把黑痣皂隸的雕像捧在了手裏,耐心的看著我:“城隍爺,車裏暖和,舍不得下來是不是?”


    我這就反應過來,車門一開,一股子寒風就給躥進來了。


    我也下了車,迴頭去看九裏坡城隍廟。


    這一年馬上就要過去了,當地人大概都忙著買年貨,九裏坡城隍廟前麵,門前冷落鞍馬稀。


    我一尋思,來也來了,就進去吧——免的他又找茬,說老子過門不入,不講規矩。


    還沒等跨過了九裏坡城隍廟的門檻,倒是他們那個文書一臉堆笑的給迎了上來:“哎呀,十裏鋪子城隍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快請進,外麵冷!”


    誒嘿,這文書先前每次看見我都恨不得跟我幹一架,這會兒態度也變成一百八十度大轉完了。


    我笑了笑:“也沒別的,就是尋思著送點東西,你們城隍爺不忙?”


    “不忙不忙,我們城隍爺這不是勵精圖治,把該處理的政務,都在賽神會之前處理完了。”文書滿臉堆笑:“您來就來,還帶什麽東西……”


    說著,眼光落在了我和陸恆川捧著的兩截子雕像上,臉色頓時就給變了。


    人傷其類,兔死狐悲,文書跟黑痣皂隸一樣是城隍手底下當差的,一瞅這個光景,伸出來想接一下的手都挺不自然的給重新縮迴去了:“這……這還是……”


    聽著他這個意思,顯然也知道了九裏坡城隍和黑痣皂隸的關係了。


    其實一開始,黑痣皂隸就沒少跟著我上九裏坡來,不過九裏坡城隍實在太高冷,每次都無視他,他倒是也樂得清靜,正好不用被我問起這碼事兒來。


    “天道輪迴,誰也沒辦法。”我隨口諏了一句:“你們城隍爺看著冷,倒是外冷內熱啊。”


    “可不是嗎?”沒成想,隨便一句話,這個文書道像是找到了知音,連忙說道:“我們城隍爺這些年受的委屈,誰知道啊!人前顯貴,人後受罪,小的就是看不過去,城隍爺做了那麽多好事兒,偏偏誰都不說他一個好!”


    哦,貌似有瓜可吃,我跟陸恆川對了對眼。


    果然,文書逮到了機會,就跟我們講:“這些年,我們城隍爺見著弱的,總的去幫扶一把,您看六丈原城隍,不就是個例子嗎?要不是我們城隍爺知道他的情況,年年分給他一些香火,他們比十裏鋪子……不,比十五園那邊,都好不了多少!再說了,我們城隍爺做事,每一件都是無愧於心,您沒來的時候,我們城隍爺歸攏了多少累活,不就是為了讓百姓們的生死,有所依靠嗎?隻不過是分身乏術,忙不過來……”


    這話,是說楊樹林冤魂的事情。


    當時十裏鋪子的生死文書,雖然歸了九裏坡,可還是亂哄哄的,留了一幫死人,典型是貪多嚼不爛啊。


    “人家都以為我們城隍爺貪權,可權於我們城隍爺,也沒有什麽大用處,我們城隍爺生性淡泊,除了香客給的一些好東西,他自己也不愛享受,一件披風一個儀仗,夠用就是了,從來不換。”文書接著說道:“可惜東西實在是好,讓別人看了,心裏發酸。才說他是炫富的。”


    好麵子就是好麵子,讓你說的這麽清新脫俗。


    “別的不說,就說這個前任十裏鋪子城隍吧。”文書指著那斷成兩截的雕像說道:’我們城隍爺明裏暗裏的,給他做了多少事情,一點功勞也不肯兜攬,就他自己蒙在鼓裏,別人不知道,小的是知道的,前些年的賽神會,那位大人許給了我們城隍爺什麽願望,都讓城隍爺轉給了他了——求那位大人保佑十裏鋪子平安,就是希望,這個自己扶上去的位子,能讓他坐的久一些,唯獨去年,我們城隍爺把這個願望用在了自己的九裏坡上,因為城隍爺從星相上看出來,九裏坡要鬧瘟疫,這才祈禱,讓那位大人把今年的瘟疫災害減小,沒用在他身上,他可不是就被撤下來了嗎?可他不知道我們城隍爺背後的付出,還懷恨在心呢!’


    “行了。”這個時候,九裏坡城隍的聲音不悅的響了起來:“忘了什麽叫謹言慎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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