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可能永遠出乖乖牌,誰都有壞脾氣的時候,比如最近我愛上了發火。

    很多人說能體會別人的壓力,卻不知道別人受苦有多深。我現在處於進退兩艱辛的境地:身上壓著高考的大包袱,心裏在和雲過糾結著,已經是身心俱疲。有時就得自己病得很厲害,就連別人好意給你遞杯水,自己也鑽的出理由發火,完全的無理取鬧那種,但我真的控製不了,心裏好難受像火一般在煎熬,不發泄一下我真的受不了。此時迴想起來,真的感謝那時默默忍受我壞脾氣的福仔(黎亮的乳名,挺搞笑的),不管我這個姐姐怎麽任性胡鬧,他都是毫無怨言的開導我走出來;雖然我年齡上比福仔大,但很多時候福仔都比我更理性,成熟,經常受他照顧。

    其實一直想說:福仔,姐姐對不住你,隻是礙於麵子開不了口。

    我記得自己最過分的一次是二次診斷性考試放成績,在這個節骨眼上,我慘敗下來,成績從以前年級的前50跑到了120名去玩沙了。接踵而來的是班主任的深談,老舅的數落,家人的失望;一直緊繃的神經一下子就崩潰了,麵對他們,我除了選擇無聲的哭泣,別無他法。因為是女子,我也有柔弱的一麵,隻是平時不想在別人麵前過多的暴露出來。

    那時受困在諸多苦惱之中,體重直線下滑,瘦到快跌破80斤了,而且胃口也越來越差,一頓飯幾乎吃不到幾口就感到惡心,爸媽也是越來越擔心我的身體,生怕哪天我就垮下來,更糟的是我的精神狀態已經到了一個臨界點,每天晚上幾乎都是夜不能寐;閉上眼反反複複都是,耳邊盡是一些嚶嚶嗡嗡的雜音波,攪亂自己極力想沉澱的心;在這樣的日子裏,我懼怕黑夜。

    身體終於還是熬不住了,一天下午梅子,福仔還是和往常一樣,聚在一起吃晚飯。福仔的奶奶自己鹵製一些鹵味,翅膀,雞爪,排骨福仔帶了一大包給我們打牙祭,本是一件美事,可惜我已經好幾天沒怎麽好好吃東西了,剛啃了一小口鹵翅膀,太油膩的原因,我立馬反胃嘔吐起來,酸水從胃裏翻嘔出來,吐得我暈頭轉向的。梅子當時就嚇壞了,急著送我去醫務室,囑咐福仔把東西收拾一下,在這裏等著;自己當時已經沒什麽精力顧及自己落下什麽,被梅子扶著急忙朝醫務室走去了,所以手機就落在了餐桌上了。大概半個小時後,開了藥按醫生囑咐叫我迴家休息,說我身體很虛,我叫梅子那我手機給我班主任打個電話請假,找了半天梅子也沒見個影,我稍稍提起勁來迴想了一下,應該是落在餐桌上了,梅子說那就不怕了,還以為是掉了,福仔應該收著電話,我們迴去取就是了,我無力的點點頭。

    剛迴到食堂,就瞧見福仔在打電話,我也沒怎麽在意,梅子招唿道福仔叫他過來,福仔也聽見了在叫他,轉過身來;隻是他的麵色很是奇怪,像是有些心虛害怕一般,看著我們慢慢將耳邊的電話放了下來,敏感的自己此時突然覺得有什麽事情發生,一下子注意到他手中的電話:那不是我的手機嗎?!不知道怎麽的,我就來火了,掙脫了梅子的攙扶,衝了上去,一把將他手中的手機奪過來,大喝道:“誰讓你隨便碰我的手機的!”福仔臉一下子就沉下去了,正欲開口,卻又被我罵迴去了:“你沒家教嗎?別人的東西能隨便碰!?”我將電話翻過來一看,竟然是雲過!而且電話此時還沒掛斷!!

    福仔跟他說了什麽?我心裏莫名的鑽出了懷疑,福仔不會對他說了我些什麽吧?越想越火大,但電話那邊似乎還有聲音,我狠狠的剜了福仔一個冷眼,順勢接起電話:“我林葉,什麽事。”硬邦邦的迎上了那頭的雲過。

    “你病了?好些沒有,有沒有拿藥?……。”

    “誰說我病了?!別在那咒我,我過得好著!”自己心裏的火現在亂竄,誰都不放過,幹什麽,雲過,過好你自己的,我不需要你可憐!養的阿貓阿狗不成,想起了來玩弄一下,調侃下別人過的怎樣?!

    “葉子……”電話那頭的雲過聲音沉了下來。

    “對不起,你知道我現在是關鍵時刻,沒時間和你閑扯了,我還要迴教室,掛了!”“嗶”的一聲將電話毅然掛斷,隻是眼中此時已經模糊了一片。手一揮,將眼中的懦弱掩飾掉,坐在那一聲不吭。梅子見我這樣,上來勸我別激動,自己還病著;看著福仔,我不知道他和雲過到底說了什麽,隻知道我現在覺得他礙眼的很,一氣之下將手機給摔了;在場的每一個沒嚇個冷汗,福仔還是鬱鬱的站在那兒,看著我,直到梅子扶著我迴家去了。

    第二天,自己在家裏躺了一天,燒成了38。8;躺在床上朦朦朧朧的眯著眼睛,看著有些混沌事物,快死了就這感覺嗎?也好,不如死了幹淨。到了下午燒居然退了,喝了點媽媽熬得白粥,然後一個人在房裏發呆,林葉,你真的很淒慘……自作自受,想到這裏,淚掩不住的就滑下來了;後悔是我最大的感觸,為什麽要任性?看著小鏡子中那個淩亂的自己,淚痕早已爬滿了自己蒼白的麵上,這幾年像是要把一輩子的淚水都要流幹,悲傷從我認識他的一刻開始,從未間斷過。

    還好生病後的隔天,學校難得放一次假,所以課業上暫時不那麽擔心了,雖說燒是退了,但身子還是弱,渾身軟綿綿的,一點點體會到什麽是“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的道理。昏昏沉沉的又睡了一個早上,老爸準備一些開胃的小菜,雖沒什麽胃口,但老爸還是鼓勵我吃下一碗。飯吃完沒多久,自己正坐在電視機前發呆,梅子打電話來了,問我身體好些沒有,我說隻是沒什麽力氣,心裏悶得慌;於是梅子說幹脆出來我陪你逛逛,老悶著病也好的慢,想了想這樣也好,至少有個伴暫時不會胡思亂想,於是答應了。

    三月的天,寒冷絲毫未減半分,嚴冬大概也是留戀自己最後的時光,使勁的肆虐著這片大地。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後,我踏出了家門;剛一下樓,一陣冷風生生的把我逼來脖子縮緊一些,又將羊毛圍巾拉高了一些。緩步走到自己的社區外的街口,就看見了梅子已經站在那,跺著腳張望著;我拉快了些腳步,走過去把抱住梅子在她身上蹭起來,像隻偷暖的小貓。梅子臉上的笑一下子就蕩漾開了,像個小太陽般溫暖,說我怎麽像個孩子似的。隻顧著和梅子套近乎,好一會才看見梧桐樹後的福仔,我臉色一下子就拉下來了,責怪梅子說怎麽把他叫來了,梅子甚是無辜的看看福仔,又看看我,像是個夾心人般,裏外不是人了。

    “姐,別怪梅姐,是我纏著她要她帶我來的。”福仔跨前一步幫梅子解圍,我又迴瞪了梅子一眼,小聲的說了一句:“老梅你吃裏扒外!”沒見到梅子臉上那股驚訝,像是對我這個小性子相當有意見。“我說,你這麽大個人,理智點嘛!什麽事情不順心就拿福仔開涮,人家擔心你的不得了,這不是還給你送修好手機,你這人怎麽不分青紅皂白,亂點殺!”此時梅子的口氣有動怒的味道,我倒是被震懾住了,我和梅子的關係好的沒話說,唯一的一次爭吵都是她為了我和雲過的事情,看不下去才幫我出了一個頭,可我這個不識好歹的死丫頭卻臭罵她,事後我是失悔不已,我們也約好我們姐妹之間再也不為這些傷了感情。自然我是警覺起來,把脾氣收斂一些;梅子也覺得口氣重了些,緩緩口氣說:“好好說嘛,什麽解決不了的?福仔你還愣幹什麽,手機拿過來。”梅子向福仔使了個眼色,被我震懾在一邊像木頭般的福仔,這時才會過意來,急忙把手機遞上來。“姐,手機還你。”生澀的聲音,怕是我再說他,我接過手機小小的歎了一口氣,我多大的人了怎麽和弟弟計較起來了。

    我理了理自己的心情,好好的端詳了麵前有些怯懦的福仔,這麽瘦的一個人,就穿個t恤套個稍厚點的夾克,不冷嗎?看著他有些凍紅的雙耳,還是有些心疼。“怎麽不多穿點,天氣這麽冷?”突然拿出姐姐的姿態,福仔自然是緩不過來,好一會這小子才知道我在關心他,立馬嬉皮笑臉起來的迴答道:“不冷,姐!別看我瘦,精壯著呢!”看他像個掏到喜得樣子,我也浮出了這些日子難得笑容。

    “梅姐,姐笑了!”福仔一下子驚唿起來,又不是什麽大事,搞的我倒是有些小低潮了:我有那麽臉臭嗎?梅子倒是樂趣了,悄悄的對我說:“看來你以後要多給他點好臉看了。”我尷尬的笑了笑,看來我倒是個惡人了。

    “好了,有什麽安排?我心裏悶得慌。”言歸正傳,冒著大冷天就是為了排解下自己壓抑的心情;梅子笑笑的看著福仔,像是有什麽特別的花樣。“快說吧,親愛的,別老套的說我們三人去壓一下午大馬路?”梅子眼色對上福仔,福仔像個憋著湯圓的茶壺,半天冒不出話來;見福仔不吭聲,梅子有些急了:“死小子,說個話都沒膽量,以後注定成妻管嚴。”梅子擂了福仔一小拳,“今兒個,咱們來幫你舒緩下你的壓力,你就跟著我們走就好了,你帶路,福仔。”

    福仔想了想,卻沒動起來,倒是奇怪了,什麽活動?梅子倒是急了:“你這小子怎麽了,這時候發什麽傻,快走啊。”福仔撓著腦袋,為難的口吻迴著梅子的質問:“姐說她不喜歡我走她前麵,梅姐。”當時我就傻了,老梅也是震呆了好一會,轉過來瞥了我一眼,神色中在說:看你做的,人都教傻了。梅子捂著嘴笑個不停:“真不知道該是你傻還是單純,快走啦,有事你梅姐擔著。”福仔盯上我,看看我的表情,我立馬轉過頭去,像沒這迴事一般,心裏也在責備自己:丟死人了,看你做了些什麽好事。

    福仔到街邊攔了個的士,我和梅子剛坐上去,就聽見福仔對師傅說:師傅,河濱路。車就這樣發動起來,我也納悶起來,大冷的天跑河邊去幹什麽?我看了看梅子,她也聳聳肩膀,不泄半點密,怪神秘的。

    到了河濱路,我們三人下了車後,生冷的寒風吹的我把梅子偎緊了一些,懷揣著好奇跟著福仔繼續走著;沿著河堤我們大概又走了10多分鍾,風勢漸大了起來,冷的我不禁哆嗦起來,身體本來還弱著,忍不住問了一句:還多遠?福仔靦腆的笑笑,迴道:就前麵了。一小會,福仔停下了腳步,迴過頭來看著我們倆,說到了。眼前是一大片裸露在河麵的鵝卵石,白花花的躺在我們的視野上,福仔翻過河堤下到河岸去了,叮囑我們小心些;我們倆亦步亦趨的跟在他後麵,凹凸不平的石路麵梗著腳底板,有些酸脹。福仔有些興奮,先跑到了河邊,拉開嗓門大喊了一聲,空曠的四周一下子響起了他的迴聲,一波一波的傳了很遠,很久才消失了;然後有些滿足的唿吸著,洋溢著舒服的笑容轉過來看著還在後麵的我們。

    “歡迎來到黎亮的秘密基地。”迎著和風,我站在福仔旁邊,肆虐的風撩撥著我的發線隨意的飄揚著;現在雖然是枯水季節,但站在這裏,岷江還是顯得寬闊無比,偶爾河麵上飛過幾隻白鷺,慢慢的消失在枯萎的蘆葦中,更加靜謐了,仿佛自己縮小了,和這片景色融合在一起。

    “姐,喊幾聲試試!”福仔看著我,梅子也跟上來了,“梅姐也來!”我有些生怯的看著梅子,不知道這樣好不好,梅子倒是放得開,話不多說:“喊,葉子,一起。”立馬迴蕩起梅子的呐喊聲,見我還放不開,梅子催促起來:“喊,沒外人!”福仔也為我打氣,和著梅子一起一起喊起來。我清了清嗓子,有些低的喊了一聲,聲音明顯被他們倆蓋過了。

    “葉子,沒吃飯嗎?喊出來!”梅子見我不上道,喝斥了我一句,“把你那些悶氣全喊出來!”我也火了,深吸了一口氣,緊閉著眼睛,雙手緊抓著膝蓋,使出吃奶的勁,撕心裂肺的喊起來,他們倆突然安靜下來,河麵隻有我的聲音在迴蕩,淒涼而悲愴,讓人有些瑟瑟發抖;聲音拉了10幾秒,漸漸小下來,幹咳著,顯然有些過了;真的很爽,那些悶氣真的在呐喊的一瞬間給拉出體外了,心裏也沒那麽重了,我這下來勁,自顧的喊起來,把自己積蓄已久的怨氣都喊出來!一旁的福仔看著有些擔心,怕我喊破了喉嚨,梅子卻攔著福仔,說讓我喊,盡情的喊,喊破喉嚨總比悶死的好,我們陪著她一起喊;江麵上此時是我們三人此起彼伏的呐喊聲,一聲聲的震撼著這片山水。

    “一個石頭說一個事情,把你不快樂的事情沉到水裏去。”站在廢棄的采砂船上,福仔在傳授他另一種發泄情緒的方法,親自示範一遍:“姐,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氣的!”接著把一塊幾斤重的石頭抱起投入了江裏,“嗙”的激起了一大片水花,差點濺了我一身,“來試試,姐。”福仔挽起袖子,抱來十幾個大的石頭,供我使用。

    “如果你不好意,我和梅姐到遠點的地方,你自己試試。”說著下了采砂船,拉著梅子走遠了一些,坐下來,靜靜的看著我舒緩心情;采砂船上隻剩我一人。看著腳下的石頭,我彎下身子抱起一塊,緩緩地說著:

    “雲過,別煩我!”然後將石頭投入了江裏,力氣小,沒福仔拋的遠,零星的水花濺到我的臉上,冰涼刺骨,我自己卻不以為然,這點冷和自己心裏的苦比起來,簡直是小兒科了,也像在警示我該清醒過來了。

    “雲過,我恨你!”“雲過,滾遠點!”

    “雲過,你混蛋!”

    ………。

    一個石頭一個罵聲,在那條采砂船上迴蕩著,淚混著濺起的水花一起拋進了這滾動的大江中。

    “雲過,抹掉你!”當這句話和那沉入江中石頭一起消失的時候,心裏那麵蒙灰的鏡子像被擦幹淨一般,坐在采砂船上,望著奔流的岷江,我告訴自己:放下,然後重新啟程。當最後一股熱流滑過臉龐,我決絕的將它抹掉:林葉,以後做個堅強的女子。

    那一下午,采砂船,江水,山丘,小小的我,融成了一景,勾勒出一幅畫,主題叫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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