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熱鬧不屬於雲過和林葉,隻有晚風穿過成排的梧桐樹,輕輕的哼唱著他們倆之間的沉寂,用一種藍色的大調譜寫著一圈又一圈的靜謐;他醒著,她睡著,用無言來做最後的告別儀式。

    此時的林葉像一隻熟睡中的小貓,纖細的臂腕軟軟的環在雲過的頸子上,滿臉緋紅的小臉蛋不時的在他的脖子上蹭來蹭去,找著自己最舒服的位子,臉上掛滿了欣慰的笑容,青絲無意的垂在雲過的胸膛,那襲來的微風帶著那千萬發縷撩撥著雲過;林葉越是不安分,雲過心裏就越是不平靜;這樣的小動作每來一次,雲過全身上下都像電酥般,有些不穩的搖晃起來;而雲過背上的林葉似乎不喜歡這樣的顛簸,反而變本加厲的扭動著自己的身體,將手摟的更緊了,臉也貼在了雲過的耳鬢旁,尋求著她睡夢中最舒適的位置,帶著她走進一個又一個的好夢,忘卻了先前的悲傷。

    雲過不時的輕喚著熟睡的林葉,看她是否還留著一絲清醒;林葉幾乎沒什麽動靜,偶爾微微轉轉頭,依然醉得不省人事;到最後連雲過都放棄了,背後的雙手將林葉摟緊了一些,讓這小東西能安穩的在自己的背後熟睡。

    就這麽一步一步的,路像是特別短,轉眼就到了林葉家幾百米遠的時代廣場;雲過抬起頭望望林葉家那個熟悉的街口,又撇過眼看看背上的林葉,心裏堵滿了惆悵:什麽話都沒留下,看來就這樣結束了;就隻能這樣嗎?雲過深深的歎了一口氣,還有好多話想跟你說,我們的狀況為何總是這麽多。不遠處的小楊柳下,空著一條長凳,雲過背著她慢慢的走過去,輕聲的自顧的說著:陪我坐一會,就一會。極小心的將熟睡中的林葉放下身來,扶著她,自己也坐在長凳上,讓她靠著自己的雙肩睡著;廣場上的喧鬧化不開他們之間的凝重,雲過環過林葉的肩膀,小心翼翼的撩著林葉臉側被風吹亂的長發,指頭不由自主的撫摸著她凝脂般的臉蛋,慢慢遊上她的眉,輕觸著她芭比般的長睫毛;順著她的鼻梁滑下來,挨上她櫻色的唇瓣。雲過心在怦怦起跳著,緊張中夾雜著複雜:這是第一次這樣靠近她,觀察她;熟睡的她不知道,此時她多麽的嫵媚,漂亮,宛如一朵開在夜晚的曇花,短瞬的美卻能造出驚鴻;隻是他們之間的休止符,就如這曇花的絢麗,短的讓人悲泣。

    周圍的風好像涼了些,林葉微微蜷著身子向雲過靠近,光潔的額頭就在雲過唇的咫尺之外;雲過的右手握成團,從林葉身上散發出一股魔魅不停的撩撥著雲過怦然的心,誘惑一點一點的擴大著,雲過不停的叮嚀著自己:安分,安分!可惜情感總是大於理智,雲過慢慢的轉過頭,唇向林葉的額頭靠近,咫尺的距離卻像有千萬裏;當他的嘴挨上她的額頭,猶如穿越千年,不覺的雲過將自己的輕吻加重了些;似有一股泉從幹涸的大地湧出,滋潤在雲過的心間,左手輕輕的摩挲在她的肩胛,將林葉拉的更近了。

    戀戀不舍的離開了林葉的額頭,雲過眼睛裏卻泛起的酸:傻妞,我是傻子。熟睡的林葉無意識將一隻手環住雲過的腰際,像個堅實的靠枕,美美的沉浸在自己的夢境中;這樣曖昧的動作,配合著雲過此時的心境;雲過放低了自己頭,嘬上林葉的櫻口,綿綿的吮著,隻有彼此均勻的唿吸聲,迴蕩在雲過的腦子裏,其他一切都聽不到;隻是雲過眼角的淚無聲的從他的眼眶裏滑下來,淚不是男人的軟弱,當自己在命運麵前無能為力時,它的出現告訴我們:無可奈何是每個人都要麵對的。

    懷裏的林葉像個睡美人,可惜雲過的吻不是時間魔法,不能將一切向後倒退。吻著她,心裏默念著:傻妞,我會迴來的,那時候時間會掌握在我們手中,你一定要等我!

    遠處是一對人兒慢慢沒入漆黑的街口,不知道未來的路該有多少荊棘密布。

    淩晨兩點,城市一片寂靜,像隻靜待捕獵的野獸。

    林葉突然從睡夢中驚醒,頭像要是裂開般,輕柔著自己的太陽穴,在漆黑中環視了一遍:這不是自己的房間嗎?什麽時候迴來的。脹痛的頭讓她連不上任何訊息,隻是坐在床上不住的揉著腦袋。不一會,林葉像僵住了般:雲過!飛奔著下了床,按開了自己房間的燈,四處尋找著自己的手機。拿起手機時,她沒注意現在已經是淩晨2點過了,迅速按下雲過的電話,焦急的等著電話那頭他的迴應。

    電話通了,那頭顯然更吃驚。

    “葉子,你……”

    “雲過,你在哪兒?!”林葉脫口而出,一副驚慌失措。

    “在家,剛和胖子張總打完撲克,安頓了他們準備睡覺了。”

    “胖子他們在你家嗎?”林葉焦急的詢問著,剛才在夢中和他的別離生生把她嚇醒了,還好一切隻是夢境。

    “嗯,在。他們好像不盡興,又在我家玩了會,太晚了就在我家睡下了;你酒醒了嗎?有不舒服嗎?”雲過顯然更關心她的身體,而林葉此時滿腦子都裝的他。

    “我要過來,你等我!”林葉更在意的是能再見到他,白天和黑夜在她的意識裏已經沒有了概念,她隻想馬上見到他。

    “太晚了,不安全,不要過來。”雲過卻一口拒絕了她,這麽晚了出門一個女生實在是不安全,林葉卻什麽也沒說就把電話掛掉了;雲過也是著急起來,任怎麽打電話,林葉那頭也不接,拿著電話像熱鍋上的螞蟻,最後坐不下去了,悄悄的出了家門去接應她。

    淩晨的夜靜得嚇人,街上一個人都沒有,雲過一路小跑著在街上仔仔細細的搜尋著林葉的身影,心裏也是擔心的快發瘋了:千萬別出什麽事,傻妞!剛穿過兩條街,遠遠就望見林葉一路跑向自己,雲過也是疾跑上去,心中的擔心和著怒火一股腦的發向氣喘籲籲的林葉:“你傻了不成,這麽晚了跑出來幹什麽,萬一出點事情……。”林葉沒等他話說完,上前抓住的他的雙臂,大口大口的喘氣,雲過心一下子就軟下來了,扶著她關切的問著她:“累壞了?”林葉緩緩的抬起頭來,一臉欣喜,撲閃的眼睛有種難掩的激動:“見……見到你了。”雲過心一下泛酸起來,將她跑亂的長發理順:“傻……傻妞!”

    雲過的房間裏,林葉躺在雲過的床上,不住的揉著自己生痛的太陽穴;雲過端著一杯蜂蜜水,輕輕的將房門合上,坐在了床邊。“喝吧,會好些的。”林葉撐起身子來,結果雲過手中熱騰騰的蜂蜜水,喝了一小口,溫暖瞬間流遍了她的全身。此時雲過又遞過一瓶風油精,笑笑的說:“還痛的話,擦點要好些。”

    林葉擰開蓋子,一股刺鼻的薄荷竄了出來,熏的林葉立馬捂住鼻子:“味道好大。”雲過自己拿過瓶子,沾了些風油精,輕輕揉在林葉的太陽穴:“誰叫你拚了命的灌自己。”林葉一下子就臉紅了,差點忘了他就是當事人。

    風油精還真管用,雖然味道不好聞,但腦子一下子清醒了許多,雲過還是輕輕的在林葉的太陽穴揉著,林葉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隻是想看見他吧,望著專注的雲過,自己心裏這樣的對自己說著。

    “又是偷跑出來的吧,這麽大個人了還這麽任性。”雲過倒是主動尋釁起來,林葉卻不想和他頂嘴,她現在完全提不起這樣的興致來,就隻想多看看他,把他記牢。不管雲過挑起什麽話題,林葉隻是“嗯”“哦”的迴應著,順著雲過;漸漸的雲過也知道這樣的氣氛下,那些話題有些不符狀況,也沉默下來。

    “葉子,我走了你會把我忘了嗎?”像顆銅粒掉在了鐵盤上,發出了清脆的一聲“噹”,林葉臉上表情瞬間凝住了。很難的一個問題,雲過這樣想著。

    “不會,如果以後再見麵,我會第一時間叫住你。”林葉緩緩的吐出自己的想法,“隻怕那天太遙遠,你會忘了我是誰。”林葉幽幽的說著,眸子裏暗了下來。

    “有些人一輩子都忘不掉的。”雲過放下自己的手,意味深長的說道。“一輩子……。”林葉看著自己的手指,比晃了幾下,“好長。”雲過一時也是語塞,不知道怎麽接下去。

    “以後,不管會怎麽樣,你要開心的走下;如果可以把你的快樂偶爾讓我分享一點。”林葉又喝了一口蜂蜜水,將自己悲盡量壓低。“可以抱一下嗎?”最後一個小小的要求,林葉想雲過不會拒絕自己。雲過將身子靠近了些,將林葉拉入自己的懷中,強忍著自己的快湧出的淚;林葉也將雙手環上雲過的背,輕聲的說著:“雲過,保重。”淚已經無聲的流下來,林葉一點一點的拭著自己的淚,不能再讓他看見自己的狼狽。

    那晚,林葉和雲過談到淩晨四點過,雲過也太困了;末了雲過將自己的房間讓給林葉,自己抱著被子到客廳沙發睡去了;而獨自留在雲過房間的林葉,怎麽也安睡不下去,藏在心中的話一直都在侵襲自己,該不該說呢?都到這個節骨眼了,錯過了怕是以後很難有機會。掙紮了好久,林葉終於下定決心,將自己的心情寫給他,於是拉開他書桌上的台燈,撕下一張備忘紙,滿心複雜的寫道:

    雲過,有些話我真的說不出口,猶豫了三年也困擾了三年,到了最後我希望這番話不算晚:從見到你開始,一刻都沒停止自己對你的喜歡,可惜我太虛偽了,太在意別人的眼光,所以自己一直在掩飾著自己真實的感情,徘徊著;直到你要離開的這一刻,我才明白原來自己是這樣的放不下你。原以為自己可以掌控,其實自己才是愛情棋盤上的棋子,就算自己將每一步算的再精確,我們還是逃不開命運的捉弄;你要走,我留不住你,外麵才有你的天空,隻是我還是想陪著你,盼著和你走下去,所以你在哪兒我也想到哪兒,你在上海我也考上海。所以分開的日子就當作彼此思考的時間吧,即使答案是否定的,我還是會去找你,讓你親口給我一個答案的。別把我的感情當作一種負擔,你有選擇的餘地,我也有喜歡的權利,希望再見麵時我們彼此的答案不會太尷尬。最後真心的祝你:平平安安,大展宏圖。

    林葉上

    放下筆林葉又反複讀了好幾遍,不停的揣摩話裏的字眼,哪裏模糊了,哪裏語氣不對了,修改了好幾遍,又工工整整將它謄寫一遍,末了林葉又細細的讀了一遍,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紙條是寫好了,該放哪兒好呢?夾在什麽冊子,書之類裏麵,怕他難以發現,明擺在桌子上又怕明天胖子張總他們瞧見了,尷尬的很;林葉在雲過溜了幾圈,突然瞥見雲過出去時留在沙發上的外套,眼睛一下子就亮起來;將雲過的外套拿在手心反複的看個遍,在衣服的內側發現了一個小口袋,就是它了!林葉差點沒雀躍起來,小心翼翼的將紙條放進去,將口袋的口子不厭其煩的一遍遍理平整,然後將衣服擱在小沙發上,又覺得不夠顯眼,又掛在進一些的衣架上,萬一明天他忘了呢?又急急的將外套取下來,放在書桌上,調試了好幾次,選了一個她認為雲過一眼就能看見的地方,才稍稍放下心來。

    林葉打開手機,已經是早上五點四十多了,時間還真似水般無聲流過了;自己想想該離開了,在鏡子裏簡單的整理自己的妝容,拉下了書桌上的台燈;周圍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林葉借著手機的光,輕輕的合上房門,走出去了。

    放輕了腳步,林葉小心的穿越著雲過家的客廳,此時雲過在沙發上熟睡著,借著手機微弱的光,林葉亦步亦趨,生怕鬧醒他;走到他對麵,林葉迴過頭望了望沙發上的雲過,很是不舍,又悄悄地走近他,在他身旁蹲下來。看著他的睡容,林葉緩緩的抬起手,想再撫撫他的臉,卻在他臉一厘米的地方凝住了,隻是默默地看著他,好一會她縮迴自己的手,將自己的頭靠在他手旁邊,輕聲喃喃自語著:“我會來找你的,等我。”然後幫他蓋好肩膀翻開的被角,離開了雲過的家。

    外麵依然是一片漆黑,絲毫沒有天亮的跡象,有些昏黃的路燈映著歸去的路;路上靜悄悄地,林葉抬起頭,一彎下弦月低低的懸在天際,冰涼的夜風襲來,生生的有些發抖,林葉摩挲著自己的雙臂,孤孤單單的前進在迴去的路上,不傷悲那是假的,隻有在這樣的環境下,林葉可以放肆的流著淚,任意的放縱自己的感情,隻有天空那彎勾月映襯著她滿心的苦楚,默默的灑下一地白月光。

    第二天,林葉在自己家的陽台坐了一天,隻是癡癡望著遠處的白蒙蒙的雲;偶爾有飛機飛過天際,她的眼睛都會尾隨著,直到消失在她的眼際中,誰也不知道那天她哭了多少次,隻是有個聲音在迴蕩著:一路平安,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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