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無極臉色稍稍好看了些,欲要飲下,卻見周荷麵色蒼白無力,額上層層細汗,眼神徘徊在自己手中的酒杯上,他眸色暗了幾分,趙文似是未曾發現周荷的異樣,杯中酒已是喝了些許,他突然出手將趙文的酒杯打翻在地,趙文微微一愣,垂眸去看地上的酒杯,滿是不解的看向趙無極。


    “二哥,不過是一杯酒,你怎的……”


    趙文忽然捂住腹部連連後退,李錦然見之大驚,急忙扶住趙文驚慌失措道:“四殿下,你怎麽了?”


    趙無極拔出劍直指周荷咽喉,厲聲問道:“酒裏下了什麽東西,說?”


    周荷被趙無極這聲質問嚇得站不穩腳步,雙腿發軟的跪在了地上,旁邊的丫鬟早已被這場麵震驚,手中的食盒掉在地上,也跟著跪在地上哭道:“奴婢不知周姑娘膽大包天,竟敢毒害二位殿下。”


    趙無極抓住周荷的衣襟將她從地上提了起來,沉聲道:“此時不說,若是四弟錯過救治死去,毒殺皇子罪名一旦成立,你這是要誅九族的!”


    周荷方寸大亂,她從來沒有想過要毒殺皇子,也沒有那個膽子。她原本是想殺了李錦然,讓趙文一心一意喜歡她的。是李錦然,她迴頭去看李錦然,正迎上李錦然對她別有意味的笑。她隻覺轟的一聲什麽被炸開了。原來她一直就在她的圈套裏,可笑的是她自始至終沒有發現,竟以為趙文對她心有眷戀。他們在接近自己時,就安排了這一出戲,苦肉計……她應該能想到的,若不是趙文演戲太逼真,讓她急於求成,她不至於功虧一簣再無法翻身。如今大勢已去,她麵如土色,隻傻傻的看向滿眼戾氣的趙無極。


    “斷腸草。”周荷緩緩吐出這三個字,卻如同費勁了全身的力氣。


    趙無極以手做刀向周荷的後頸劈過去,周荷兩眼一黑倒在了地上,趙無極看向跪在地上哭泣不已的丫鬟,冷聲問道:“若是賞花大會大小姐不在主席,有人問起你知道該怎樣說?”


    那丫鬟被周荷牽連,生怕殃及池魚,連連答道:“大小姐身子不適先行迴去休息,二位殿下隻覺賞花大會無趣的緊,也自行離去。”


    趙無極對她這個迴答倒是頗為滿意,恩了一聲,便走到李錦然身邊將趙文背了起來,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蘭芝道:“你且先留在梅苑,若是有人去梅苑打探小姐的情況,你也好有所應對!”


    趙無極沉著冷靜的安排令蘭芝心中十分佩服,見李錦然也正有此意,便點了點頭向梅苑走去。


    趙無極看了眼暈倒在地的周荷,高聲道:“來人!”


    劉守忠與劉守真一直在離趙無極幾仗之外的不遠處,遂聽見趙無極的聲音後疾步走進了梅林,見趙無極背著昏迷不醒的趙文,地上還躺著從未見過的女子,不知發生了什麽事,隻聽趙無極冷聲道:“此女子欲殺害我與四弟,帶迴去嚴加審問。”


    劉守忠麵色大驚,未料到看似柔柔弱弱的女子竟做出這等彌天大罪,看了眼劉守真,二人將周荷從地上拉起來,拖拽著朝梅林外走去。


    出了梅林左拐有一條羊腸小道,兩旁的樹木鬱鬱蔥蔥,趙無極一行人朝李府外走去,大門的守衛見趙文虛弱的趴在趙無極的背上,昏厥的周荷被趙無極的侍衛強行拖拽著向前行進,就連平日喜怒不形於色的李錦然此刻都如受了驚嚇的樣子,臉色皆為大變,正欲開口詢問,便見趙無極一道冰冷的目光看過來,幾個守衛都低下了頭。


    “周荷膽大包天,欲在賞花大會毒殺我與四弟,若不是李錦然急中生智拆穿了她的計謀,你們一個個地都要拿命為我們陪葬。”趙無極眸子裏嚴厲狠決的光芒讓幾個侍衛渾身一震,當下不敢再說話,趙無極冷冷一笑,走出了李府。


    趙無極忽然想到什麽,沉聲道:“今日之事,若有其他人知道,你們都保不住自己的項上人頭!”


    守衛嚇得半個字不敢提,趙無極見之心裏微微輸了口氣。


    趙無極的馬車本就停在李府的門口,車夫見趙無極身上背著四殿下,急忙將馬車靠了過來,車夫將趙文連扶帶攙的放進了馬車,待趙無極與李錦然二人上了馬車後駛向趙無極府上的方向。


    車內彌漫著淡淡的百合香,李錦然微微皺了皺眉,趙無極眯著眼似笑非笑道:“跟著四弟半月不到,就這般討厭與我在一起了。”


    麵對趙無極的冷嘲熱諷,李錦然淡淡看了他一眼,輕輕地問:“怕是蘇悅不止一次坐在這馬車上吧。”


    趙無極冷哼了一聲:“是又如何?”


    李錦然笑了笑:“對不起,我不喜歡聞百合香,何況是這麽重的。”


    趙無極麵色沉了幾分,卻也沒有再說話,隻將靠近他的窗子也打開,李錦然看向已無意識的趙文,頗有些擔心道:“他會出事嗎?”


    趙無極略有所思的看著趙文,半晌道:“四弟若是被周荷毒殺,周荷滿門抄斬,你既解了心中之仇,我又少了爭奪太子之位的人,豈不快哉?”說罷此話,他欲打開馬車的車門,手卻被李錦然拉住,見李錦然眸光閃爍著有些他看不懂的情緒,疑惑的看著她。


    “他可是你的四弟,你從小就教他練劍識字。他仗著有你這個好二哥為他撐腰天不怕地不怕,有一次他打碎了聖上極為喜愛的琉璃盞,被關緊閉三天不得出門,你偷偷帶著蟈蟈跑去看他,你都忘了嗎?”李錦然抓住趙無極的衣袖悲痛道:“就算你忘了,他卻依舊銘記在心。”李錦然看著趙無極眸子裏殺氣騰騰,想到她重迴李府時趙文陪在她身邊講起的幼年時光,她記得趙文迴憶當年往事時的滿足神情,那些都不是假的,此刻趙無極卻動了殺念。她知道若是他想讓趙文死,不必再做多餘的手腳,隻需讓車夫將馬車停下來,不需多時趙文便會毒發身亡。可她忽然不想趙文就這樣死去,或許是他在自己那時受傷時對自己細致入微的照顧,或許是他身在局中對自己的萬分寵愛疼惜……


    提及幼年時光,趙無極的臉上有幾分動容,卻毋庸置疑的口吻道:“可他一心要做太子,要與我爭天下,我怎還能留的住他!”


    “他隻是想要活下去,為了守住自己在乎的東西,我看得出他在這場爭奪中心裏的苦恨。你且信我一次。”李錦然伸出手撫上趙無極緊皺在一起的眉,溫柔道:“你總覺得我離你很遙遠,卻不知其中原因,如今我說與你聽,你為了天下甘願放棄一切,我怕你有天為了江山也會放棄我。”


    趙無極迴握住她的手,眸中的殺氣漸漸褪去許多:“我不會……”


    “別說你不會,別承諾的太快。”李錦然看向趙無極的眸子,滿是真誠道:“之前你對趙澈痛下殺手是因為你與他感情本就不深,可如今你連與你關係要好的趙文都下的去手,遑論是我。你埋怨我對你不夠信任,可你做的每件事都讓我無法去相信你。你放過趙文,從開始起我便試著慢慢去相信你好不好?”


    趙無極看了眼麵色蒼白無比的趙文,又見李錦然此刻與他敞開心扉地說著從不曾跟他表明的心事,心中猶豫再三,終於下了決定。他打開車門高聲道:“給我再快一些,四弟要是出了什麽事,我拿你是問。”


    車夫聽罷此話,立刻揚起手中的馬鞭狠狠的朝馬背上打了下去,黑馬長空一鳴發瘋般的朝前方跑去。


    馬車疾馳在大道上,李錦然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景色,心中巨石落下。約莫半個時辰後,馬車停了下來。趙無極將趙文從馬車上背了下來,吩咐車夫去叫了大夫。李錦然緊緊跟在趙無極的身後,心中複雜萬分。


    趙文明知酒中有毒,卻還是喝了下去,是因為擔心趙無極會先行飲下嗎?她心中忽然一痛,枉她與趙無極二人合謀欺騙他的感情,卻沒有料到他雖與趙無極一同爭奪太子之位,卻在為難關頭為了保全趙無極的命甘願以身試毒,隻為了讓趙無極發現其中有詐。他怎這樣單純,趙無極心思縝密,怎會發現不了周荷的伎倆。


    在趙無極將趙文放在床榻不久之後,大夫便背著醫藥箱匆匆趕了過來,聽聞趙文飲下的是斷腸草,伸手探了探趙文的唿吸,當下大驚,急忙掀開趙文的眼皮看了看,見瞳孔光芒未散,這才稍稍定了心,將醫藥箱裏的馬蹄草搗碎之後伴著茶油令其吞服。大夫隔一段時間便探一次趙文的脈象,待脈象穩定後才退了下去。李錦然與趙無極二人見趙文仍是昏迷不醒,各懷心思的坐在屋子裏未曾離去。


    入夜後趙文終於醒了過來,睜開眸子看了看屋子裏的擺設,苦笑了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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