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在楚牧相送之下,謝藏鋒才醉醺醺的於酒樓走出。


    他於酒樓門前駐足,目送謝藏鋒離去,直至謝藏鋒的背影消失於視野,他才緩緩收迴目光。


    “或許……已經時日無多?”


    抬頭看了一眼昏暗天穹,他心中突兀湧出了這麽一個猜想。


    一年多未見,謝藏鋒的言行舉止,已是完全變了一個人。


    曾經少言寡語,言辭皆是斟酌再斟酌。


    這一次碰麵,卻是放浪形骸,憤世嫉俗。


    若不是確認神魂氣息未變,他都嚴重懷疑,謝藏鋒已被人奪舍。


    如此,若說是謝家謝家這番遭難,受創太重,謝藏鋒接受不了,也有幾分可能。


    但這可能,顯然不可能讓一位築基修士性情大變。


    而數個時辰交談,其言行之間,眉宇神態,肆意明顯,似毫無顧忌。


    如此,時日無多,也不是沒有可能。


    將死之人,又豈會有顧忌。


    他默默猜測,隻是片刻,便將這個念頭壓下,思緒亦是迴歸了與謝藏鋒數個時辰的交談。


    酒樓的喧囂,皆是片麵的消息,修為的限製,就注定了,很多修仙者,都是人雲亦雲,與酒樓所聽,也隻能大概作為參考。


    而謝藏鋒,顯然不同。


    修為高超,而地位,哪怕謝家落寞,其地位,也不可能低到哪裏去。


    他口中的這番話,可信程度,還是很大的。


    瀚海陳家……


    迴想著謝藏鋒那一句一言,他心中亦是莫名有種顫栗之感。


    正如謝藏鋒所說。


    一個血脈世家,傳承數萬年屹立不倒,代代以人身修妖之血脈。


    那這個家族,究竟是人,還是妖?


    要知道,妖獸血脈的影響,在物種的差距下,根本不可能避免。


    更別說,還是蛟龍這種強橫霸道的血脈!


    而且,血脈修行,雖注定被血脈桎梏,就如旺財一般,蒼狼血脈,任他想盡辦法,也始終卡在一階圓滿,突破不了二階。


    靈根資質再差,但在外力的作用下,就如他,還是有突破極限的可能。


    而血脈,這般桎梏,牢不可破。


    但同樣,血脈,也有血脈的優勢。


    就如蛟龍這種恐怖血脈,一頭蛟龍,隻要血脈純度足夠,那隻要中途沒有隕落,苦修之下,那就是注定登頂蛟龍血脈的極限。


    人身移植血脈,雖沒有這般注定的性質,但隻要血脈濃度足夠,登頂血脈極限的可能性,也會被放大很多。


    而蛟龍血脈,那可是至少是四階,甚至是四階以上的恐怖存在。


    這樣的一個家族勢力……


    楚牧抿了抿嘴唇,已是不願多想。


    不管如何,這些事情,距離他都尚且遙遠。


    隨即,似是想到了什麽,他低頭看向身旁半蹲著的旺財,亦是若有所思。


    若得空閑,他或許還真的去南疆混跡一段時日。


    妖獸吞噬血食,才是最佳的成長方式。


    而血食,妖獸的軀體,可比修仙者的軀體,效用要好得多。


    畢竟,妖獸的修為,皆在肉軀之上,而修仙者,專門煉體者,還是不多的。


    況且,他也想見識一下,一個以血脈修行為主體修行之道的修仙界,會是怎樣的一個景象。


    僅僅稍稍聯想,謝藏鋒所說的與大楚修仙界截然不同之景,是虛假的可能性,顯然很低很低。


    血脈修行,人修妖軀,那必然,就會圍繞這個修行之道,產生相應的體係。


    而這些體係,也必然會與大楚修仙界傳統的修仙體係有所區別。


    他暗自尋思,正欲離去之際,身後酒樓突是一陣喧囂,似是有修仙者正喝罵著一名酒樓上菜的女子。


    皆隻是練氣境的修為,他也隻是瞥了一眼,便挪開了目光,轉身朝街上而去。


    步子剛邁開,楚牧似是察覺到了什麽,神色微怔,邁開的步子,亦是隨之駐足。


    他轉身看去,酒樓之中,那修仙者依舊在喝罵著那女子。


    修仙者中年模樣,留著絡腮胡子,練氣十一層的修為。


    而那女子,此時低著頭,一副怯弱模樣,不敢多言,修為則是練氣二層。


    如此之景,很是正常。


    酒樓這種地方,修為稍稍高點,顯然都不會願意過來點頭哈腰伺候人。


    在酒樓幹活的,就如他當初幹活的礦材點一般,待遇低下,事情繁忙,一般也都是練氣三層以下,初入仙途者,甚至就是世俗凡人。


    女子低著頭,也看不太清楚其模樣,但這副怯弱之感,楚牧卻是莫名的有些熟悉。


    “你到底幹什麽吃的?上個菜都不會嘛?”


    “爺這壺靈酒,可是價值一百枚靈石,你說說,怎麽辦?”


    女子試圖爭辯,但又明顯慌亂:“酒不是我弄翻的,不是……”


    女子試圖爭辯,但又明顯慌亂:“酒不是我弄翻的,不是……”


    “笑話,不是你打碎的,難道還是我自己弄翻的不成,伱得賠,一百枚靈石,賠不起……哼哼……”


    絡腮胡男子冷笑,女子已是臉色蒼白。


    砰!


    此時,一個布袋,突兀砸在了絡腮胡男子臉上,洶湧的勁力之下,布袋崩碎,一百枚靈石,灑落一地。


    男子大怒,但下一秒,怒氣衝衝的神色,頓時就化為了難以言喻的恐懼。


    “拿起靈石,消失在楚某麵前。”


    楚牧瞥了一眼絡腮胡男子,聲音平淡。


    “前輩……晚輩遵命,晚輩明白!”


    那明晃晃的築基中期修為波動之下,男子大氣都不敢喘,臉色煞白,神識都沒動用。


    就這般顫顫巍巍的蹲在地上,將一枚枚灑落的靈石撿起,最後,幾乎是逃命一般,頭都不敢迴的跑出了酒樓。


    如此戲劇性的一幕,也頓時引得酒樓諸多修仙者關注,但在修為的震懾下,一個個,如同變臉一般,皆是好似睜眼瞎,裝作視若無睹。


    “前輩……”


    女子依舊怯弱模樣,抬頭看了一眼楚牧,似是感知到了修為,又如鵪鶉一般縮了起來,頭都不敢抬。


    看著女子如此模樣,楚牧輕笑,卻也有幾分感慨。


    這應該……也算是他鄉遇故人了吧……


    “李……彩衣?”


    楚牧道出人名,語氣也有些不太確定,時間久遠,當初的交集也不多,他也有些不太確定此女的名字。


    名字喊出,女子愣了愣,抬頭看向楚牧,眼神尚且懵懂,但沒過太久,此女似乎是認出了楚牧。


    “你……您是……楚……楚巡檢?”


    “楚巡檢……”


    這一個久遠的稱唿,楚牧臉色儼然有些古怪,但還是點了點頭。


    見楚牧點頭確認,李彩衣如釋重負,隨即,兩眼突然一紅,竟有淚花開始閃爍。


    楚牧有些傻眼了。


    “妾身隻是有些激動,沒想到在修仙界,還能碰到楚……前輩您這故人。”


    李彩衣擦拭著眼淚,慌忙解釋。


    楚牧倒也有些理解,畢竟,漂泊在這修仙界,遇一故人,就連他自己,都難免有幾分感慨,那就更別說李彩衣這一弱女子了。


    “掌櫃的,準備一隔間。”


    楚牧看向一旁想上前過來,又猶猶豫豫不敢上前的酒樓掌櫃,吩咐一句。


    “前輩您請。”


    酒樓掌櫃如釋重負,點頭哈腰的引領楚牧上樓,說著,還看向一旁李彩衣,也滿是恭敬出聲。


    “掌櫃的,我……”


    李彩衣慌亂,不知所措。


    掌櫃的可是急壞了,也不敢出聲,更不敢神識傳音,隻能瘋狂朝李彩衣使著眼色。


    “此地不是交談之處,彩衣姑娘,咱們換個地方再詳談一下。”


    楚牧轉身,看向不知所措的李彩衣,他也有些好奇,當年的小寡婦,是因何緣由,踏上仙途的。


    算起來,南山鎮那小破地方,出的修仙者,似乎還挺多的……


    “妾身聽楚前輩的。”


    李彩衣乖巧應聲。


    至二樓隔間落座,隔斷禁製開啟,頓時就是與世隔絕的清靜。


    李彩衣乖巧坐著,依舊有幾分不知所措。


    “你我也算是故人相遇,彩衣姑娘無需緊張。”


    楚牧安慰一句,也隻換來眼前女子怯生生的點了點頭,聲音更是細微到不可聞。


    見狀,楚牧也沒再客套,直接開門見山問詢起來:


    “當初南山之亂,楚某離開南山鎮,之後可發生了何事?”


    “彩衣姑娘,你又是如何踏上仙途的?”


    李彩衣倒也乖巧,輕聲細語的說了起來:


    “妾身……”


    一番訴說,楚牧也才對當初他逃離之後的南山鎮,稍稍有了幾分印象。


    按李彩衣所說,當初南山亂起,南山鎮一片混亂,她嚇得躲在屋裏不敢出門。


    後來,有一位修仙者發狂,幾劍下來,南山鎮死傷甚多,她本人也被波及,重傷垂死,但或許是因禍得福,因此而神現。


    懵懂之間,在靈氣的作用下,傷勢恢複,她也不懂什麽是靈氣,更不懂什麽是修仙,本是安安心心在南山鎮待著,


    可就在前幾年,卻被一女修發現她吐納時的靈氣波動,然後直接找上了門,傳了她一冊修行之法,還告知了她修仙界的情況,領她入了這季家堡。


    而隨後,那女修留下一些靈石丹藥後,便有事離去。


    她在季家堡尋了這酒樓的活計後,就一直安安心心在酒樓做著事,直至今日的碰麵……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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