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依舊,我每天晚上仍舊看書到很晚,那段時間看完了三島由紀夫的《豐饒之海》第一部《春雪》,感慨清顯和聰子的遭遇,有時候聽聽唱片,張國榮的歌繼續聽,不久張國榮的歌就基本上能夠全部記住了,《風繼續吹》、《今生今世》《當愛已成往事》……等等好多。每次禮拜的時候班上有會組織活動去哪兒玩,因為開封能玩的地方確實很多。我曾經去了一趟翰園,結果進到裏麵轉了一圈就出來了。有時候班上有組織燒烤我也沒去,因為不喜歡女孩子嘻嘻哈哈聚成一團的樣子,在那種場合,一般男生都會假裝得很紳士,都任由著那些誇張的女生胡來,就算有什麽不盡如人意的地方,也隻能是滿臉笑容,邊說“沒事的,沒事的,交給我放心好了”。每天也繼續上課,動物學已經停止,改上植物學,每次實驗課都在校園裏轉圈辨認植物,我雖說筆記記了一大堆,但就連一種植物名也叫不上來,認識的還是以前能夠叫出名字的那幾種植物,像普通的牡丹、迎春花、槐樹等等,其餘都叫不上名字。由於影上課時間衝突,每次上公共課的時候都是我一個人,孤獨難耐,繼續看書。

    一天晚上風過來找我,“去看電影吧?”我說好。然後倆人從校門口坐11路公交到鼓樓下車,天色已經淡黑,估計有7點了,我問會不會遲到啊,她說沒事,就算遲到也沒事,沒事就好,隻要她說沒事就好。我們走進電影院的時候,我瞧了一下大廳東邊牆上掛著的大鍾表,詫異上麵顯示的時間“00:12:11”,雷得不輕,那表不知道啥時候早就不轉了。風已買好票。我問營業員現在幾點了,營業員說沒事的,電影才剛剛開始,接著我走開,仍舊不知道現在的時間。我跟著風進到了10號演播廳。

    看完電影,我跟在她後麵出來。

    “怎麽迴事?月生。你看起來很累呐。”

    我說沒事,就是有點累,頭有點暈。

    然後她又說:“要不要喝點什麽?”

    我說好吧。

    然後倆人又迴電影院去,那裏麵有咖啡、飲料等等。我奢侈一迴點了咖啡,她要了桃汁,我們坐在靠窗邊的桌子上,麵對麵坐著,從窗戶可以看到外麵車水馬龍的街道,昏黃色的街景,可以聽到外麵世界“嗡嗡”的抱怨聲-----畢竟這是個愛抱怨他人的世界。由於光線反射,也可以看到自己在窗戶上的投影,以及稍遠一點風的投影。我迴過頭來,發現她原來一直在看著我。突然間我很不自在,有種把握不住自己的感覺。我也看著她,以前好像從來沒有仔細看過她,那是張少女的臉,像烏鴉一樣的隨風飄散的頭發,臉是修長的,打過耳孔,鼻子、嘴巴及眼睛全都炯炯有神,熠熠生輝。整個兒充滿活力。

    接著她說,“終於注意到我了?”

    我笑笑,不知道該怎麽迴答。

    “不過現在還多了吧”

    “恩,好多了,靈魂終於迴殼了”

    “嗬嗬,靈魂終於迴殼了。很好的說法,我以後也這麽說。”

    “易風,你上次說的那個濤的事,確實如此。我後來去聽了一下那個課,確實是濤。濤屬於荷花型的女孩子。”

    她微笑的點點頭,“不錯吧?烏鴉挺有本事的奧”接著又說,“你說濤屬於荷花型的女孩子,是吧?”

    “恩,是。端莊典雅,像荷花一樣”我奇怪於她會有那麽大的反應

    等了好一會兒,她終於說道:“荷花型的女孩子,我怎麽就沒有想到這個詞呢?以前我可是跟濤天天在一塊兒呐,倆人和烏鴉一塊兒吃飯,一塊兒散步,一塊兒看電影,怎麽我就沒有想到呢?用荷花來形容她確實挺合適,她確實是荷花類型的。那麽,月生,你說我是什麽類型的呢?”

    “這個,第一次見你的時候覺得你是月季花類型的”

    “月季花?”接著她若有所思。

    “反正第一次見你的時候確實是這種感覺,當然第一次可能把握不準,有什麽不對的地方請你也別太在意,我一向不喜歡輕易給人下定義的。”

    “呶,沒事的。月季花確實挺符合我的,嗬嗬,或許我叫做‘易月季花’更合適,呶,易月季花,月季花,挺好的呀!以後就叫我‘易月季花’好了。嗬嗬”

    然後她把臉轉向窗外,滿麵的笑容,我就盯視著她。然後走出電影院,時候已經不早了,公交車已經下班,我們打的迴去。

    結果,不久她就消失了。

    禮拜四下午上課時影發來短信,“在哪兒上課?”,我說在2406,下課時就趕緊出去找她。

    影依舊是上次的裝束,齊整整的站在那兒,臉朝向下午燦爛的陽光,她把大紅皮包掛在肩上,左手放在胸前,右手拿著一封信,在陽光下十分耀眼。我走近她,頃刻間,影的香氣幾乎將我淹沒,那種香氣與眾不同,說不出來卻讓人懷戀。

    我拍拍她的肩膀,然後她轉過身,繃緊薄薄的嘴唇兩邊的線條,臉頰升起笑容,把視線轉向我。

    “什麽事?”

    “想請你幫個忙”

    我說可以,接著她說 :“想請你幫忙把這封信寄出去”

    我說行,然後接過信封。學校裏麵沒有郵局,因此寄信很不方便,我每個周末出去打工都經過那兒,當然可以幫她的忙,而且我又很樂意這麽做。

    她說聲謝謝,然後說,“上次的是真的很抱歉,如果有機會的話還是想去跑步,畢竟自己的身體確實很差”

    我說沒關係,以後有什麽事的話直接打電話好了,我樂意效勞,然後她說“上課鈴響了,沒事你快迴去上課吧。”然後我依依不舍得迴去。當然我心裏明白,影從來沒給我打過電話,在那以前沒有,在那以後也沒有,一次也沒有,全部都是我打給她。後來有一段時間我甚至懷疑自己在她心裏麵到底占據著著怎樣的位置,為什麽不給我打電話,甚至一次都沒有,她總是發短信、發短信,而後來我也慢慢知道,不給別人打電話也可以算是她的另一項特色 。我明白她也很愛我,最終也漸漸習慣甚至喜歡上了她的這種特色,然後每次都是我歡喜得打給她,然後由她接聽(那時我很樂意承擔這樣的角色),有關這一段在以後的故事中還會提到。

    然後吃飯的時候她又來了短信,“今天晚上你跑步去麽?”

    我說去,她說8點還在老地方見麵如何,我說好。

    然後7點50分的時候我下去,影已經在那兒等著我了。我控製住內心的激動,然後朝著她滿滿的微笑說了句,“嗨,走吧”

    籃球場上還有人在打籃球,可以清楚地聽見移步、後退以及彈跳的聲音,籃球“砰砰砰”的撞擊著水泥板麵,有單個練習的,也有幾個人在一塊兒的,幾個人在一塊兒的不時發出“喔喔”的歡唿聲,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打的,畢竟天黑了很久而附近又沒有路燈,估計完全憑感覺運球了。網球場一片寂靜,這兒白天都很少有人,更別說晚上了,靜悄悄的。

    再那邊還有各種健身區器材,有單杠、雙杠,以及壓腿、做仰臥起作用的叫不出名的器材,也有乒乓球桌,白天在這兒打乒乓球的人倒是很多。接著我們走過排球場,有人在那兒練習健身操什麽的,音響裏放著節奏強勁的搖滾樂,看到我們,有人朝這邊張望著,無限的青春,正是屬於迪斯科的季節。

    天空倒是很明朗,因此並不是徹底的黑,估計打籃球也確實看得見,影的臉也看得很清楚,也能夠看得見天上的雲,尤其是環繞月亮的那部分,遠處從煙囪裏冒出的白煙,卻隻能看到隱隱約約的影子。天上星星不多,能看到北鬥七星安然在臥,啟明星我找不到,問影她也說不知道。月亮慢慢移走,伴隨著恍恍惚惚的雲,有時候月亮被完全遮住,有時候突然完全顯現出來。雲朵在月亮映襯下,也一忽兒變得雪白,一忽兒濃重的黑,在黑與白之間來來迴迴轉換,隻能看到局部的雲,晚上是不可能看到全部的,月亮隱隱顯現,像發黃的瞳仁那般躲躲藏藏。沒有一絲風吹過,也沒有任何動物的叫聲,當然人除外。操場圍牆外邊飯店的光直晃晃透過來,因而就算是天氣再不好也能夠看清楚路,絕不會因為看不見而撞上了人。

    我們剛到操場的時候,到處都是人,有人在練雙節棍,有人在跳繩,也有團體練著什麽體育項目,估計是在為運動會作準備,總之世界五花八門得可以。我們先沿著操場慢慢走了一圈,接著慢慢開始跑,我盡量調小步子,雖然如此可還是跑到她前麵,於是我跑跑停停,跟她保持一致。大概跑了五圈,我問她還跑不跑,她說不跑了,看來她累得不輕,氣喘籲籲的樣子。接著就再沿著操場走,我適應著她的步調。

    來的時候路上她說,“那天晚上真對不起,有時候就是很失落,真謝謝你那時候能夠陪著我”

    我說沒關係,人都有傷心的時候。

    接著她說:“我總是這麽迴事,有時候明明想高興著來著,可不知道為什麽總是提不起精神,總感覺自己仿佛被什麽人抽走了東西似的。”

    我說我有時候也這樣子,其實人跟人之間的差別並不是很大,大家都會歡笑,都會痛苦,所以自己痛苦的時候不必介意,因為那麽多的人都陪著你一塊兒。

    影點點頭,朝我這邊望過來。

    開始跑步的時候,影把大衣脫了,裏麵穿著的是淺黃色的大開口毛衣,可以看到她雪白的脖子以及上麵的胸。我們先慢慢跑了一圈熱身,路上有幾個瘋狂跑過去的男生,差一點撞到影身上,於是我讓她跑最裏麵那一圈,自己在外圈跑。

    影接著說:“月生,以前可有沒有喜歡的女孩子?”

    我迴答說有一個,不過算不上喜歡,結果還是那個讓女的先拋棄了我。

    影聽著我說完,接著把臉望向遠處,之後沒說話。

    到跑完步的時候,我們又繞著操場走了大概4圈,第2圈的時候她說:“那麽,月生,你喜歡什麽類型的女孩子呢”,我想說我什麽類型的都不喜歡隻喜歡你,可是說不出口,隻好說“喜歡安靜一點的”

    她望向我,接著說,“我可是安靜的女孩子有喲”

    我笑笑。

    然後她轉移話題,“你最喜歡哪個明星呢?”

    我說喜歡張國榮,

    接著她說:“張國榮?倒是聽說過,是不是演《霸王別姬》的那個?”

    我說是。

    她說有機會她也想了解一下張國榮,我說挺好奧,我宿舍還有他的海報,大大的的貼在牆頭,還說了象的“春哥”,她笑出聲來。接著我問他你喜歡誰,

    她說:“我嘛,喜歡湯姆•漢克斯,尤其喜歡他演的那個阿甘,傻傻得很可愛。”我努力想象著阿甘的樣子,確實可愛,簡直活靈活現,湯姆•漢克斯演技果然超群。

    “最感動的地方就是阿甘對珍妮的感情,他始終堅持如一,盡心盡力的愛著他心裏麵的那個天使,假如世界上真的存在這樣的感情該有多好。”

    我沒有說話

    接著她說,“我還很喜歡赫本,尤其是她在《羅馬假日》裏麵頭發短短的造型,那時候特別喜歡,也曾做過那樣的發型,後來覺得不合適就把頭發留長了。畢竟不是人人都是赫本”

    我說是,她繼續說,“知道赫本吧?”

    我說知道,她說:“1993年的時候去世,那時候我還不會走呢,嗬嗬”

    我繼續點著頭,聽著她的無關緊要的話。

    “記不記得第一次見我時留的長發,那時候本來想留的更長一點,結果迴家後我姐說了我一頓,於是到她那個理發店剪了,說什麽留長頭發對身體不好”

    我想想。

    “你現在的樣子就挺好的,”

    接著她笑笑。我們沿著操場一圈一圈的走,月亮時隱時現,北鬥七星赫然挺立,周圍人越來越少。

    我接著說,“喜歡什麽花?”

    她說喜歡櫻花,尤其日本晚櫻,我心裏想起了什麽似地,上實驗課是老師叫我們辨認過,還做了很多筆記,不過我就記得名字是叫日本晚櫻。湖邊那塊兒有,北邊餐廳那兒也有,看來還真不少。日本晚櫻比其他種類的櫻花都要長的茂盛,花朵一簇簇擠在一塊兒,綠色的圓滑葉子密密麻麻,花邊是淺紅色,花蕊也可以看得很清楚,天氣好的時候,蜜蜂總是在那上麵飛來飛去,很與眾不同。

    我邊想著,一邊說:“很不錯,我也喜歡,湖那邊的櫻花有很多,現在都開的正盛,哪天去一塊兒看看吧?”

    她沒有說話,於是我接著說,“有一次我和象在那邊看書,準備一個測試,那時候櫻花剛剛盛開,我們每人拿個馬紮,坐在那兒湖邊。不一會兒飛來了一群鳥,嘰嘰喳喳叫個不停,鳥的名字叫不上來,畢竟我動物學學的是一塌糊塗,而且距離又太遠,不過長得有點像燕子,姑且就叫燕子吧。我們都把課本放下來,看著飛翔的燕子,那時候白天綠水,湖水中都是櫻花雪白的投影,草地一片嫩綠,空氣清新,景色再好不過。我們呆呆的看著燕子在那上麵飛翔,大口大口的唿吸著新鮮的空氣。突然間有一隻燕子從鳥群裏麵急速鑽了出來,先從櫻花樹梢上麵起飛,瞬間衝上雲霄;然後又是轉瞬功夫,從天空上麵掉落下來,翅膀也不撲騰,好像緊緊閉著的樣子,頭朝下直接插進水裏,一點也不猶豫,就像日本自衛隊的飛機那般,毫無畏懼的直衝衝插落下來。”我比劃著鳥兒插下來似的樣子,“然後撲通一聲,水麵濺起很大的水花。我和象當時都驚呆了,世上怎麽會有這種鳥,莫非精神不正常了怎麽的,因為我們上過動物學知道,動物都有神經,都有大腦中樞,自然也會的精神病。鳥兒自然也不例外。當時我們都傻眼了,都覺得那個鳥兒精神有問題。”

    “那後來怎麽樣了?”

    “後來那隻鳥在水下呆了大概10秒鍾左右吧,接著又撲撲通通飛了上來,我們都覺得這隻鳥必死無疑,畢竟在水下悶了好長時間。結果它一躍而起。鳥兒飛走的時候,湖麵上的波紋還久久的晃動不止。總之,那隻鳥兒沒事,可能當時想不開吧,到水下麵才豁然大悟,接著費力振翅、一躍而起。”

    “不錯,聽上去是挺怪異的,不過那隻鳥兒沒事就好”

    “是,迴去後象見人就說這件事,並且把它記在周記上麵,還給我看。然後在“春哥”旁邊又貼了一副巨大的有海鷗大海的圖片,剛開始每天晚上都要跪拜。後來就慢慢淡忘了”

    “嗬嗬,挺有意思的”她一聽到象就笑個不停,估計那家夥也確實挺能讓人發笑的。笑過之後就繼續看著我的臉,好像在找尋什麽失去的東西。

    有晚風吹過,吹起她的長發,此時操場已經沒什麽人。我說走吧,她就跟著我走,出得了門,沿著黑乎乎的路往前走,依次經過網球場、籃球場、排球場,四周寂靜無聲,沒有燈光照射下來,月亮被烏雲遮住,我突然之間不知道該說點什麽,想不出來,實在想不出,我不知道該怎麽辦。就這樣慢慢走著,像上次一樣。走了一會兒,我發覺影被我甩在了身後,我轉身迴去,向她走過去,我感覺自己滿臉通紅。走到她身邊時停下來,接著張開雙臂抱住她,什麽也不管了,我就那樣緊緊抱住了她。我感覺到她身上又仿佛被電流擊過似的輕微微的顫抖,接著她的身體軟了下來,也從後麵抱住了我,我頭腦麻木,什麽也想不出來,我隻知道這會兒我抱著的人是影,呆了一會兒情況開始慢慢好轉,我把臉完全埋在她的頭發裏,深深得吸氣,享受著我永遠也搞不清楚的香氣,她則把頭埋在我的胸口。我們默默的站著。

    那會兒我想了很多,我幾乎把自己以前的人生從前到後想了一遍,我想到失去的歲月,不願提及的高中生活,以及林林總總的傷和痛。我想到,我幾乎一無所有,那個茫然困惑少年幾乎失去了一切,他現在唯一擁有的就是眼前的這個女孩。風再起時,他還能留下些什麽?

    不願失去,因為幾乎一無所有;不能再失去,要學會堅強。影把頭靠在我懷裏,我突然覺得胸中有一個難以自製的力量,無論前景如何我都不會再感到惴惴不安,不會再那般顫顫栗栗的行走,我就像一隻失去了引線的風箏,就算是斷線了我也要飛迴來。我們就那樣站了好久。

    走的時候,我對影說,

    “呶,影,香蕉拿東西少吃點奧,上課時候老師說香蕉吃多了會產生什麽催化劑,反正對身體不好”

    我接著說:“平常吃飯也要注意點,飯還是要好好吃的奧,”

    她點點頭。

    迴到宿舍,什麽也沒想,進門時看到有人在看黃片。我直接走到床邊躺下,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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