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人是大事,班太太自然要跟張宏亮說一聲,張宏亮立馬給傅楊河打了電話過來,問清了來龍去脈。

    張宏亮不管傅楊河的個人私事,但因為私人感情影響到了《風花雪月》的工作,他卻是有些不滿的。考慮到已經快到尾聲,這時候換人風險太大,所以張宏亮說:“你先在那呆著,我再去跟她聊聊,看看這事有沒有挽迴的餘地。

    班覺貢布的電話也打了過來,說:“你先別急,等我跟我阿媽談一下。”

    傅楊河卻是不抱希望的,他雖然很困擾,但對班太太毫無恨意。這可能就是年紀的好處了,他這個年紀,很多東西都看的很透徹,也懂得設身處地,站在對方的立場上看待問題。班太太不是那種一次不行我來兩次的人,她大概也知道成敗在此一舉的道理,身為母親,身為班覺家的當家,她不可能做出任何讓步。

    小唐倒是對接替他的這個人選頗有微詞:“怎麽是黃鬆,他跟你最不對付,前段時間網友還因為他罵你呢。”

    傅楊河說:“他那人我雖然算不上喜歡,但他的專業素養是很好的,班太太能想到找他,也算是下了功夫的,比隨便找個人頂上好。你去把肖央他們叫過來,我要囑咐他們幾件事。”

    小唐就去把肖央他們給叫了過來。傅楊河大概跟他們說了一下情況:“我估計是要走人了,等我走了之後,黃鬆老師會來接替我的工作,你們要好好配合他。”

    肖央說:“你都走了,我們還留在這裏?”

    他語氣頗有怒氣。

    傅楊河笑著說:“我不過是領個頭,你們幾個才是骨幹,少了我一個不要緊,少了你們幾個這項目可就不行了。這個時候了,就不要意氣用事,你們都辛苦了這麽久,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風花雪月是個大項目,做出來全國都會知道的,你們參與其中要做到有始有終,將來履曆上也算有精彩的一筆,對於你們將來的發展都是很有幫助的。你們留下來幫黃鬆老師,也是不讓我的心血白費了。”

    黃靜晨說:“我們聽傅老師的。”

    傅楊河點點頭,說:“黃鬆老師跟你們沒有共過事,他脾氣有點爆,你們跟他合作的時候能忍就忍,不能忍也要做到不卑不亢,有什麽意見就跟張導說,他會照顧你們。”

    “那傅老師呢?”趙小軍問,“你這就要走了麽?”

    傅楊河說:“還是那句話,大局麵前不要講私人恩怨。我也不是不能留,但勢必會影響到項目的

    進展,我不想因為我的私人感情跟老板們鬧的不愉快,這對演出不好,所以我可能會盡快離開這裏。等十月份你們迴京了,我們再聚,也就一個多月嘛,你們堅持堅持,辛苦你們了。”

    大家心情都很沉重,尤其肖央有些脾氣。不過他一向聽傅楊河的話,所以也沒說什麽。小唐還惦記著蒙克的事,等肖央他們走了之後便對傅楊河說:“你走之前是不是想辦法把蒙克的事情先解決了?”

    傅楊河想了想,如今隻能找班覺貢布和央金幫忙了。他給班覺貢布打了個電話,但是班覺貢布眼下急著他的事,蒙克的事隻能先放一邊。傅楊河隻好聯係了央金。

    央金還在班貢莊園住著,聽見班覺貢布在房裏和班太太爭吵,心下十分著急。班覺貢布一向早熟,沉穩,掉進愛情裏卻露出了這個年齡本來的麵目,完全被愛情的熱血衝昏了頭腦,說話便不是很有分寸。班太太什麽時候聽他說過這些話,心裏是又恨又傷心:“你既然舍不得他,你就跟他一起走好了!”

    班覺貢布強忍著情緒,沉默了一會,終於冷靜了一些,說:“阿媽,十月一號就要演出了,蒙克受傷之後,時間本來就有點緊張,這個時候換了人,肯定會影響最後的演出。這麽多人費了這麽多心血,不能因為我和他的私人感情影響了。能不能等到演出之後再說?”

    “你和他談戀愛,就該知道你們的感情會影響到工作。我不想跟你吵,人是肯定要換了,傅楊河今天就得走。”

    班覺貢布知道他母親的性子,說:“他要走,我便跟他一起走。”

    班太太冷笑:“那你可真是我們家的好兒子,我能找人替他,就能找人替你。我一向以為你沉穩,成熟,如今你竟然說出這麽不負責任的話來,實在叫我失望透頂。”

    “我對阿媽也很失望,”班覺貢布說,“我看到蒙克的家人那樣,心裏還想著我比他幸運,我的阿媽要比他的父母開明慈愛,如今看,阿媽也沒有比他們強到哪裏去。”

    班太太氣的臉色通紅,說:“你走,跟著那個傅楊河走,你走了,就不是我兒子,這個家,你不要再迴來了!”

    班覺貢布聽了扭頭就走,央金衝進來拉住他:“你這是要幹什麽?”

    “阿媽讓我走,我就走。”

    央金聽了,心下大失所望,立即撒手說:“你走吧。你不想傷傅老師的心,就要傷家裏人的心麽?我就不信,得不到家人祝福的愛情能多幸福?!”

    班覺貢布迴過頭來,看了班太太一眼,眼眶有些濕潤,說:“阿媽,我走了,等你氣消了,我再迴來。”

    班太太說不出更絕情的話來了,隻是覺得很傷心,眼淚都出來了。班覺貢布一狠心,就走了出去。班太太頹然坐下,看了央金一眼,自己伸手抹掉了眼角的淚珠,說:“你看看,你看看。”

    央金苦笑說:“班覺聰明著呢,他知道血濃於水的道理,他今天即便跟傅楊河走了,跟這個家的親情還真能斷了?他知道斷不了,所以敢走。可是他知道如果他不站到傅楊河那一邊,傅楊河肯定會跟他斷了,他也可以選擇沉默不作為,但日後他怎麽在傅楊河跟前抬得起頭來?所以他會選傅楊河,一點都不意外。”

    班太太看了央金一眼,說:“誰說親情就不能斷了,他都不要這個家了,這個家還會要他?這種兒子,不要也罷。”

    央金笑著坐到了班太太身邊,挽著班太太的胳膊說:“你哪舍得。”

    班太太嘴唇動了動,沒說話。

    央金說:“阿媽,此刻也沒有外人,你跟我說句實話,這件事你的底線在哪裏,班覺如果真一心要和傅楊河在一起,你真不要班覺了?”

    班太太抬頭看了她一眼,眼圈一紅,說:“自然不能,他再不好,也是我兒子。”

    央金籲了一口氣,說:“那就是說,實在沒辦法,你也會接受他們倆了?”

    “班覺太年輕了,”班太太默默地說,“他眼下沉迷情色,根本就不理智,你隻看他剛才的言行就知道了,眼下他和傅楊河在一起自然是蜜裏調油,可以後呢。如果對方是個女孩子,將來情分淺了,緣分盡了,分手就分手了,也沒什麽。可是咱們是什麽人家,他又是什麽人,如今喜歡的可是一個男人,一輩子的名聲就注定了,想要迴頭也不能夠。到時候怎麽辦?誰還肯嫁給他?或者他再找別的男人?”

    班太太搖搖頭:“不管哪條路,對我們家都不是好事,班覺家千百年的好名聲,不能毀在他的手裏。”

    “那阿媽的意思是……”

    “我的確接受不了他和傅楊河在一起,我也想試試他。”班太太說,“我不是不知道同性戀是怎麽迴事,但是我要讓他知道,走上這條路有多苦,多難,他要是和傅楊河是真心相愛,自然不怕我設置的這點阻礙,如果連我這道難關都過不了,他們倆又怎麽可能過以後的難關?同性戀,同性戀……”班太太默念幾句,臉上無盡痛惜,“在國外尚且不好過

    ,何況在國內,在我們這裏?他要吃的苦,受的罪,多著呢,以後他就知道,和外頭那些有形無形的歧視和異樣眼光比起來,我這點,根本不算什麽。”

    央金依偎在她肩膀上,摸了摸她的手背。班太太歎了口氣,突然哭了,說:“你說是不是我們家從前做了孽,怎麽你阿爸早早去了,剩下一個兒子,竟然是個同性戀……”

    央金輕聲說:“他以後就知道阿媽的苦心了。和蒙克相比,我這個傻弟弟,算是很幸運的了。”

    班太太聽他提到蒙克,便問說:“平措家如今怎麽樣了?”

    央金苦笑,說:“還能怎麽樣,他們家怎麽可能接受得了,連平措都覺得丟人,何況他阿爸阿媽,還有族裏那些叔伯們。我聽平措說,他們覺得蒙克是有病了,要想辦法給他治呢。剛在外頭傅楊河給我打電話,托我幫忙呢,說想把蒙克給接出來。”

    “這件事你別管,”班太太說,“你剛嫁過去,蒙克是你小叔子,另一邊是你的丈夫和公婆,你要是夾在中間,恐怕以後難做人。這件事你就別插手了。”

    央金很是糾結,隻點點頭說:“我再想想。”

    其實她覺得傅楊河不該找她。她婆家那邊不放人,她一個新婦能說什麽,總不能把蒙克給偷出來。她在國外呆過的人都一時難以接受自己的弟弟是個同誌,何況平措家裏的人呢。接受不了就是接受不了,哪怕她說破嘴,也隻是吃力不討好。

    但是她覺得蒙克一直在家裏關著也不是個事,她剛嫁過去,對蒙克並沒有多深厚的感情。但可能是她自己的弟弟也是,她就特別不忍心,試想如果是班覺貢布被關了起來,神情憔悴地被家人視為變態,她簡直要心痛死了。她愛班覺貢布,從小就疼愛這個弟弟,這也是為什麽她那麽快就接受了班覺貢布和傅楊河的原因。由己及人,便覺得自己不能坐視不理。

    班太太說:“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央金又安慰了幾句,便從房間裏出來了,走到前院的時候,看見班覺貢布拎了個行李箱放進了車裏麵,迴頭看了她一眼,便開著車走了。

    她笑了笑,心下有些安慰,又有些怨恨,一時間百味雜陳浮上心頭。夜色低垂,下著蒙蒙細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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