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楊河一時緊張的有些不敢坐下,班太太說:“你坐。”

    “我站著就好。”傅楊河說。

    班太太也沒管他,直接問說:“我也不拐彎抹角了,該問的我都已經問過他了,我來,是來要求你和分手的。”

    傅楊河說:“他同意麽?”

    班太太說:“我是在跟你說話。”

    “他要是同意,我也絕不糾纏。”

    “他才多大,能知道什麽,傅老師,我一向敬重你,你有閱曆,講道理,所以我今天才過來跟你談。班覺是我們家唯一的男丁,他跟你是不可能長久的,他才二十二歲,都還未定性呢,傅老師何必把自己的名聲壓到他身上。你來這邊是工作的,就算你跟班覺有情,也是露水姻緣,等你離開這裏,你們自然也就斷了。你不會為了他留在這裏,他也不可能為了你離鄉背井,他的根在這裏,你的根在北京,你們就不是一路人。”

    班太太略有些激動,但神情尚還鎮靜:“趁著現在還沒鬧大,分了吧。不然以後傳出去,你們倆還怎麽做人。”

    “我和班覺是自由戀愛,阿姨不同意,我也能理解,但這事你該找他談。他如果不肯分手,我卻先舍他而去,那我算什麽人了。”

    “你知道你們倆的關係現在已經有多少人知道了麽?”班太太說,“你不是這裏的人,以後拍拍屁股就能走了,可是班覺,他卻是要在這裏一輩子的,你毀了他的名聲,他這一輩子也就毀了,這裏不是北京,不是人人都懂你們所謂的什麽性取向,他如今被多少人稱讚高捧,將來就有可能被多少人嘲笑諷刺。你若真心喜歡他,就該替他考慮。”

    “阿姨又怎麽就認定我會拍拍屁股就走了呢。我和他都是真心的,我這個年紀了,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我和他在一起,彼此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阿姨不用跟我談了,隻要他不負我,我是不會負他的。”

    班太太看了看他,便站了起來,說:“我真是失望。”

    她是真的失望,不管班覺貢布怎麽跟她說他們之間是認真的,她都不信,她覺得傅楊河這種年紀和身份的人不會對班覺貢布認真,搞藝術的嘛,處處留情也很正常。可不管她跟班覺貢布怎麽說,班覺貢布就是不信。她隻好來找傅楊河,她以為傅楊河見到她,會立馬和班覺貢布分開。

    但是她沒料到傅楊河像跟班覺貢布串好了口供似的,說法竟然如出一轍。

    她一時竟然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她也是有身份地位的女人,學不來撒潑胡鬧那一套,何況她得替自己的兒子保護聲名。傅楊河可以不顧班覺貢布的名聲,她不能。

    班太太從房間裏出來,走到門口的時候迴頭問:“你確定要這樣?”

    傅楊河說:“我不想這樣。”

    班太太的嘴角動了動,終於還是走了。傅楊河站在門口,看著她上了車,遠處張躍有些納悶地走了過來,和他一起目送著班太太的車子走遠,這才走近了,問:“那不是班總的母親麽,她怎麽來了?”

    傅楊河歎了一口氣,抬頭苦笑著看了看張躍,張躍一驚,問:“她知道了?”

    傅楊河點點頭。

    張躍吃驚地問:“她怎麽知道的?”

    傅楊河搖搖頭:“我也不清楚。”

    他立馬給班覺貢布打了一個電話,張躍在旁邊抽了一支煙,一邊抽一邊看著他。傅楊河放下手機,說:“沒人接。”

    “該不會是被軟禁起來了吧?”

    傅楊河看著張躍說:“應該不會吧。”班覺貢布不像是那種能被軟禁的人,班太太也不像會軟禁別人的人。

    “我覺得這事啊十有八九是那個紮西告的密。”張躍說,“你和班總的關係,在咱們這邊不是秘密,我原來就擔心西文的那些人會管不住嘴,後來見你們倆還好好的,還想著班覺管人還真有一套。如今他要開了那個紮西,估計紮西有心報複,就把你們的事給捅破了。”

    傅楊河臉色陰沉了半天,也沒說話。張躍安慰他說:“算了,反正你們倆也是認真的,早晚要挨這一刀。”

    傅楊河點點頭,說:“我沒事,這種事說到底,影響最大的是班覺。”

    “眼下他姐姐剛結婚,他們家應該也不敢鬧大吧,你先聯係上他再說。”

    傅楊河就又給班覺貢布打了個電話,還是沒人接。

    張躍說:“可能正忙呢。”

    “昨天他家裏就知道這個事了,昨天晚上臨睡前我給他打電話他沒接,後來給我發了個短信,我就覺得有點奇怪。”

    他話剛說完,手機就響了起來:“是班覺!”他對張躍說。

    “喂?”他接了電話,直接問:“你在哪?”

    “我在迴來的路上,你起這麽早,我還以為你會多睡一會。”

    “阿姨剛才來過了,”傅楊河說,“跟我談了幾句,剛走。”

    電話那頭班覺貢布果然愣住了,問:“我媽?”

    “嗯,她要不來,你打算什麽時候告訴我?”

    “我現在迴來就是打算要跟你說這件事,隻是沒想到我阿媽會搶在我前頭迴來……我看到我阿媽的車了,先不說了,等會見了再聊。”

    “你別跟她吵。”傅楊河趕緊說。

    “我知道,掛了。”

    班覺貢布掛了電話,立即對司機說:“停車。”

    車子在路邊停了下來,班覺貢布下了車,往路中間一站,前麵那輛車便也停了下來。班覺貢布快步走過去,透過車窗問:“阿媽,你這是幹什麽?”

    “找傅楊河聊了兩句。”班太太看著班覺貢布說,“我跟他聊幾句,過分麽?”

    班覺貢布說:“這事你跟他聊沒用,你要談,該跟我談。”

    “我昨天沒跟你談麽,可是你聽了麽?”

    班太太不大想跟班覺貢布說話:“你姐姐昨天才結婚,我不想因為這件事壞了咱們家的喜事。你等著,我以後慢慢跟你算賬。”

    她說罷就將車窗搖了上去。車子從班覺貢布身邊開過去,班覺貢布看著車子走遠,這才上了車,直往康烏湖而去。

    傅楊河已經在大門口等著他了。張躍不放心,也在旁邊陪著,說:“出櫃那麽大的事都經曆了,這點小事你可別怯了,等會見了班覺,也別著急,但是要讓他擺正態度,和你站成一條線才行。他這人可靠不可靠,就看他如今的表現了。”

    傅楊河笑了笑,說:“他要是表現不好怎麽辦?”

    “自己選的人,哭著也要一起走。”

    傅楊河就笑了,抬眼看見班覺貢布的車子開了過來。他遠遠地招了招手,班覺貢布的車子開到他身邊才停了下來。班覺貢布下了車說:“穿這麽少?”

    “天不冷。”傅楊河說。

    班覺貢布看了張躍一眼,張躍說:“你怎麽搞得,讓你阿媽跑到你前頭了,剛才你阿媽來興師問罪,好大的陣仗。我上次走的時候怎麽說的,你又是怎麽保證的,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把他給我,我還等著呢。”

    傅楊河笑著說:“你別添亂了。”

    班覺貢布有些愧意,說:“這事的確怪我,沒跟我阿媽溝通好。”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你阿媽怎麽知道了,你自己坦白的還是別人告訴她的?”

    “我就是想告訴她,也不會挑這個時候,是紮西喝多了酒,告訴我阿媽了。我阿媽也沉得住氣,什麽都沒說。後來紮西清醒過來了,有點後悔,就找我坦白了這件事,我這才去找我阿媽談了一下,但是沒談攏。”

    果然是和紮西有關。

    張躍說:“行了,已經這樣了,槍林彈雨都不遠了,你們倆好好商量商量吧,隻一件事我要告訴你,別胳膊肘往那家裏人那邊拐,這事得跟小琛站一條線。”

    班覺貢布點點頭,說:“張老師放心,我心裏清楚。”

    張躍點點頭,說:“那你們好好聊聊吧。”

    他說罷就先走了。傅楊河看著他走遠,撇開嘴角笑了笑,迴頭看班覺貢布正看著他。

    他便對著班覺貢布撇撇嘴,笑的略有些傷感和撒嬌的味道,班覺貢布便走上前來,將他抱在懷裏。

    “你還好麽?”班覺貢布輕聲問。

    傅楊河點點頭,說:“比我想的好多了,我還以為你媽會抓破我的臉,指著我的鼻子罵我。”

    他這麽一說,班覺貢布也笑了,輕聲說:“我阿媽不是那樣的人。”

    傅楊河笑著說:“所以我沒事,你不用替我擔心,你呢,好不好,發生這麽大的事,你昨天也不告訴我。”

    “想讓你睡個安穩覺,以後恐怕沒的睡了。”他的大手摸著傅楊河的頭,因為身高原因,傅楊河的頭正好靠在他肩膀上,“你放心,交給我來處理,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不會辜負你。”

    辜負自己愛的人,就是辜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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