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也不知道班覺貢布哪裏學來的這些招數,動不動就打他屁股,傅楊河三十歲的男人了,心裏又頗為在意這個,所以每次被班覺貢布小孩子似的打屁股他都覺得很羞恥,嘴裏罵著,身體卻一下子就老實了。班覺貢布也是吃準這一點,動不動就來這一招。

    “就知道這招能治你。”班覺貢布說著親了一下他的臉頰就起來了,“晚上可別鎖門,不然脫了褲子打。”

    傅楊河跪在床上說:“到時候看!”

    西文招上來的舞者條件參差不齊,本來會跳熱巴舞的就不多,西文給出的薪資條件也不算誘人,除了老家是本地的那些,其他熱巴舞演員大概都不願意換來換去的折騰。

    一個個麵試下來,隻挑了六個人。

    《風花雪月》的舞台那麽大,這樣大規模的實景演出必須要人多才好看,不然舞台就太空了。

    “要不我們自己培訓吧,我看蒙克跳的很好,當老師也不是問題,而且時間上也來得及。”

    傅楊河皺著眉頭說:“讓我再想想。”

    傅楊河有自己的顧慮,《風花雪月》投資這麽高,必須要有一個高品質的展現才行,臨時培訓熱巴舞演員,恐怕幾個月的時間隻能學到皮毛,但熱巴舞的精彩就在於高難度,不然泯然眾人,能看是能看,但是距離驚豔差距太大。

    張宏亮找劉興雲改編的劇本已經發過來了,用詞典雅質樸,通俗易懂,雖然失去了原本的味道,可是應該可以吸引到更多的觀眾。傅楊河又認真看了看節目單,心裏很是佩服張宏亮的主體把握。開場歌舞雄渾質樸,是原汁原味的康巴歌舞,足以震撼觀眾,也能滿足觀眾的新鮮感,在中後段穿插熱巴舞這樣富有技巧和文學性的節目,顯然可以豐富表現內容,杜絕視覺疲勞。最後以祈禱神舞古慶舞作為結尾,又迴到了原汁原味上,可謂圓滿。

    “穿透式全息影像……”他默念了一句,問毛青,“張導的計劃是在最後古慶舞的時候才用全息影像麽?”

    毛青搖頭說:“不,還有倉央嘉措情歌,也有運用。”

    不過這兩個節目加起來也才二十分鍾:“八十分鍾的演出,隻在最後二十分鍾用,不會太短了麽,我記得你說過,演出舞台為了配合全息影像的運用多花了很多費用啊。”

    “我也覺得有點短,不過張導的意思是說,如果全場下來都用,觀眾會膩,在六十分鍾是觀眾容易觀賞疲勞的時間,這時候用全息影像,會把觀眾

    的注意力和新鮮感再提起來,而且出人預料地出現,也更震撼。我們目前在做倉央嘉措那一段,虛擬效果看起來很好。”

    “倉央嘉措情歌主題走的是唯美風,這時候用全息影像,我覺得意義不是很大,不如用在熱巴舞上,正好可以一解我們熱巴舞演員不夠的問題……我再想想,看看要不要跟張導提。”

    毛青點點頭,他當然希望他設計的舞美能盡可能地展現出來,穿透式全息影像是第一次運用到實景演出中,他希望能取得最好的效果。

    從會議室出來,傅楊河看見蒙克在張躍的房門口徘徊,他站在那裏停了一會,到底什麽都沒有說。不過蒙克似乎有些怕他,看到他之後,立馬悄無聲息地走了。

    其實隻要張躍不是醉酒的狀態,蒙克怎麽做都隨便他,他上次發火,是覺得蒙克不該趁人之危。

    天色已經轉暗,他和毛青一起去餐廳吃飯,毛青小心翼翼地問:“張老師最近是怎麽了,在高原酗酒,可不是小事。”

    其實張躍和他的關係如今在這裏已經不是秘密,隻是大家怕尷尬,都裝不知道。傅楊河笑了笑,說:“管不了他了。”

    “張老師是性情中人,拐過彎來就好了。”毛青說。

    要能那麽容易,早幾年就拐過彎來了。

    蒙克見他們倆走遠,這才又到了張躍門口,輕輕敲了敲門,門就自己開了。

    張躍現在是什麽都不怕了,睡覺都開著門,方便任何人進來,包括傅楊河。他本來在床上躺著,原來還以為是傅楊河進來了,故意蒙住了頭,結果聽見蒙克叫了一聲張老師。

    他立即拉下被子,陰沉著一張臉說:“你來幹什麽,想挨揍了?”

    “我來跟你道歉。”蒙克說,“雖然當時事張老師主動親的我,可……”

    “你放屁,我主動親你?”張躍說,“你倒是會惡人先告狀,你是不是就是這麽跟傅老師說的,說我主動親你?!”

    蒙克略有些窘迫,說:“真是你主動先親的我,後來才是我主動親的你。”

    張躍隱約記得一些,隻是刻意迴避,如今被蒙克又提起來,簡直又氣又臊:“我喝醉了酒,喝醉酒的人什麽事幹不出來。你……你滾滾滾,少在我麵前晃悠,我看見你就頭疼。”

    蒙克頗有些倔脾氣,說:“我反思了,我是不該趁你酒醉欺負你……”

    “欺負?”這個詞對張躍來說簡直是奇恥大

    辱,“都是男人,不存在誰欺負誰,要說占便宜,也是我占便宜。”

    “那你占了我便宜,是不是要對我負責任?”

    張躍兩眼一瞪,抓起枕頭就砸了過來,蒙克忍不住笑了,一邊笑一邊跑出去了。張躍覺得他哪是來道歉的,分明是來找茬的。他覺得他素來是個不要臉的人,如今算是碰到對手了。

    張躍覺得有點餓。

    他最近喝酒比較多,吃飯比較少,都是黃靜晨他們偶爾拿點零食給他,飯他是不吃的,不然這麽頹廢就沒有意義了,他本來就是頹廢給傅楊河看的,所以堅決不會去餐廳吃飯。但是今天竟然一整天都沒人送東西給他吃。

    到底不是他的學生啊,這群白眼狼。

    還有傅楊河,真是叫他傷透了心,外加刮目相看。這被愛情迷昏了頭腦的人真是薄情的很,半個月了,不知道跟班覺貢布那臭小子發展到哪一步了。

    他一想到那天晚上他趴在門上聽到的動靜,就覺得自己要爆炸。

    他當時其實隻是有些懷疑,班覺貢布和傅楊河在樓道裏擁抱他並沒有看清晰,他隻是覺得大晚上來找傅楊河的班覺貢布有些奇怪,自己在洗手間裏刷了一會牙,到底是不放心,在傅楊河的房門口站了半天,終於還是抵擋不住內心的擔憂,厚著臉皮把耳朵貼在了門上。

    起初他隻是聽到輕微的說話聲,並不能分辨出裏頭在幹什麽,直到裏頭發出清晰無比的一聲呻吟,他自己也是男人,也看過很多片子,如何不知道男人高潮的時候發出的聲音就是這樣,當下整個人都炸了!

    他那一刻渾身發麻,腦子裏一片空白,想哭,又想叫,憤怒,震驚,傷心,無措,一時百感交集,這才衝動之下捶了門。

    其實他不該捶門的,不捶門,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門一開,三個人對視一眼,事情就成了定局。

    他守了十三年的傅楊河,不過短短幾天,就成了別人的,他甚至覺得自己遭到了背叛。

    不行,他還是不能原諒傅楊河他們,他還是過不了心理這一關。他要是認了,那他過去這十幾年的意義在哪裏?豈不是虛度了最好的光陰?

    “張老師?”外頭突然又響起了蒙克的聲音,他從床上坐起來,惡狠狠地說,“你敢再進來,我打斷你的腿!”

    “我來給你送點吃的……”蒙克端著個托盤進來,“你一天都沒吃東西了,肯定餓了吧?”

    “不吃,你端走

    。”

    “我給你放這了。”蒙克說罷就把飯菜放在了床頭,然後反身往外走。張躍忽然特別生氣,拿起上麵蓋著的盤子就砸了過去,盤子直接砸中了蒙克的後腦勺,蒙克吃痛悶哼了一聲。

    倒是把張躍給嚇到了,盤子落到地上,哢嚓一聲碎成兩半。他一下子跪坐了起來,見蒙克摸著後腦勺迴頭,又坐了迴去,臉色很是難看。

    蒙克也沒說什麽,低頭將地上的盤子撿了起來,拿著出去了。

    他這樣,反倒叫張躍心裏有些過意不去。

    蒙克又有什麽錯呢。

    他看了看床頭的飯菜,很清淡,色香味俱全。

    他其實還是想吃的,但是又覺得自己吃了蒙克的,不太好,換個人就好了,如果是小唐送來的,他肯定吃。

    外頭夜色降臨,落地窗外可以看到遠處的排練大廳燈火通明。

    這叫他生出一種很無力的感覺,覺得自己太過渺小,少了他,《風花雪月》照樣可以進行,傅楊河也是,少了他,照樣過他的人生。

    隻有他,覺得自己的人生少不了傅楊河。沒有比他更傻的人。

    蒙克是在排舞的間隙過來的,房間裏一片漆黑,他借著手機的光進來,見張躍已經睡著了。

    他看了看床頭櫃,發現上麵的飯菜,已經吃光了。

    蒙克笑了笑,低頭看了看床上的張躍,在微弱的手機屏幕的藍光下,他的麵容安詳,睡的很沉穩,嘴角還帶著一粒米。

    蒙克自己無法想象等一個人十三年這件事,十三年對他來說太長了,比他活的一半還要長。張躍會喜歡傅楊河十三年,一個喜歡了別人十三年的人,大概很難再去愛別人。

    可盡管如此,他卻更喜歡張躍,覺得這人情深。

    畢竟能花那麽多光陰去愛別人的人,大概都是有幾分赤子之心的傻瓜,這世道太冷酷,傻瓜都很值得被溫柔對待。

    十三年也沒什麽,可以花十三年愛傅楊河,或許也可以花三十年或者更多來愛他。這才是讓蒙克心動的事。

    專一,不悔,永遠都是愛情中最寶貴的品質。每一個愛情中的傻逼賤貨,都不應該被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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