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把傅楊河都驚到了,心想自己到底對班覺貢布不了解,因為班覺貢布一副漢人樣,他就忘了班覺貢布是土生土長的康巴漢子,年輕力壯的一頭純種藏獒。

    康巴漢子最大的特點是什麽,狂野不羈。即便家庭氛圍和工作環境讓班覺貢布披上了一層文明紳士的外衣,依然改變不了他血液裏流淌的康巴之魂。他既然能答應自己有些荒唐的請求,就該知道這個人直接利索,不拘小節。何況康巴人在男女關係這件事上一向開化。

    他抹了抹嘴,緊張地看向張躍,張躍果然也扭頭看向他,冷笑:“情侶?”

    “昨天……他跟我表白來著,我接受了。”傅楊河說。

    “多虧了張老師,”班覺貢布臉不紅氣不喘地說,“讓我早日認清了自己的心意。”

    張躍的表情就是:他媽的,真好笑,你們接著演。

    看著他端著盤子走遠,傅楊河才說了一聲:“你可真敢說。”

    “我是發現他對你用情很深,覺得小打小鬧的沒用,得快刀斬亂麻,穩準狠。你沒生氣就行。”

    “不生氣。”

    “不過張老師未必會信。”

    張躍當然不會信,就在傅楊河房門口等著呢。

    “你這人真是有意思,你做這些給誰看呢,你這些年是怎麽過來的,我會不知道?突然跟那毛頭小子談起戀愛來了,你以為我會信?”

    傅楊河說:“感情這種事,不是說一直怎麽樣就不能變,就是他讓我變得跟以前不一樣,才說明他在我心裏特殊啊。”

    張躍愣了一下,問說:“你喜歡他什麽?年輕?長得帥?我告訴你,你別傻了,他跟你就不是一類人,你們倆就說不到一塊去!”

    這一點傅楊河還是很認同的,兩個人要想長久,靈魂共通很重要。

    “你別這樣了,張躍,幹嘛弄這麽難看。”

    “我他媽就是犯賤,你以為我沒想過放下你,但我就是放不下怎麽辦,你他媽就老在我眼前晃悠,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我也看不起自己。可都這麽多年了,我怎麽可能放得下?你他媽對我心就這麽狠!”

    喜歡成了執念,也是很可怕的,不甘心,已習慣。

    傅楊河不愛張躍,不代表他對張躍沒有感情,小唐說張躍就是關鍵時刻容易心軟,所以這麽多年沒結果,但傅楊河何嚐不心軟,不然也不會拖拖拉拉這麽多年。倆心軟的碰到一塊,

    偏偏沒緣分,真是冤孽。傅楊河張了張嘴,說:“你別激動。”

    張躍抹了一把臉,扭頭就走了。下樓的時候碰到小唐,問:“張老師這是怎麽啦?”

    “問你們家傅楊河去。”

    小唐見怪不怪,上樓衝著傅楊河笑了笑。

    他們都了解張躍,也不是頭一迴見他發飆了,畢竟單相思十幾年,偶爾爆發一下很正常,尤其最近幾年,大概人快到三十歲的時候都會有焦慮和急迫感,張躍最近幾年失控的頻率明顯高了起來。過一會他自己就會來求和了。

    果不其然,中午的時候傅楊河就收到了他的道歉短信。

    傅楊河歎了一口氣,張躍的癡纏有時候會讓他迷失,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才是正確的。小唐給他捏肩膀,說:“你脖子已經全好了。”

    傅楊河閉著眼睛,也不說話。

    “我聽他們說,後天就是農曆四月初八,康定藏族地區的轉山會就要開始了。”

    轉山會,又叫沐佛節,據說這一日釋迦牟尼誕生,九龍噴聖水為其沐浴。每到這一日,佛寺裏的僧人都會帶著信眾繞山一圈,轉山禮佛,慶祝佛祖的誕生。這是當地極為盛大的節日,可說全民慶祝,隻是慶祝的地點各有不同,以賽馬山最為集中,當地人焚香煙祭,轉山禮佛之後,便會舉辦各種文化活動進行踏春郊遊。近年來當地政府已經將這個節日定為九宿縣的傳統節日,放假三天,並舉辦一係列商業活動,招商引資,推動文化交流,他們作為《風花雪月》項目的代表,也要參加轉山會開幕儀式。

    因為去的人多,班覺貢布把他的司機也叫過來了,孫雷一看,立馬又對趙小軍說:“知道這是什麽車麽?”

    “肯定是好車。”趙小軍笑。男孩子都愛車就像愛女人,看到那車他的眼睛都放光了:“比那輛路虎貴麽?”

    “賓利添越啊大哥,肯定貴。”

    然後黃靜晨就說:“添越mulliner啊,我家也有一輛。”

    孫雷和趙小軍麵麵相覷,問:“多少錢?”

    “得六七百萬吧。”肖央從他們身邊走過去,“這車顏色真醜。”

    “……”

    他們提前一天驅車到達賽馬山的時候,那裏已經是人山人海,到處都是經幡和旗布,念佛的,唱藏歌藏戲的,跳舞的,草地上更是搭了很多帳篷,還有很多人騎馬而來,撲麵而來的全是雄渾瀟灑的康巴漢子和美麗灑脫的

    康巴姑娘。

    “好熱鬧。”小唐說。

    “比我們老家的廟會還要熱鬧。”趙小軍說,“我家鄉有個特別有名的龍王廟,每年二月二廟會,十裏八鄉都會去,也是人山人海。”

    賽馬山已經被打造成九宿縣的重點旅遊景點,尤其是一年一度的轉山會,遊客和商人齊聚,相應配套的酒店和商店也一應俱全,在山腳下有一條長達一公裏的商業街。經過多年發展,轉山會已經不僅僅是祈福消災的祈禱活動了,賽馬,射箭,歌舞等比賽也一應俱全,極為隆重。

    他們入住的酒店是附近最好的酒店了,可是條件實在一般,不過畢竟不是城鎮,也住不了幾天。他們進了酒店,準備入住的時候遇見了毛青。毛青的女朋友帶了她姐姐一起過來,正愁沒地方住,在找空房間。酒店已經滿了,班覺貢布的秘書訂酒店的時候是按照人頭數訂的,沒料到毛青他女朋友還會帶人來。他們在走廊裏看著毛青急著到處打電話,班覺貢布便道:“這兒老板我認識,我問問這附近還有沒有空房間。”

    “別啊,”張躍因為來的路上憋了一肚子的氣,說,“咱們幾個騰騰位置不就夠了,他們幾個小的都是兩三個人一間,咱們幾個也可以,如今你單獨一間,我單獨一間,傅老師也是單獨一間,我覺得很浪費啊,你們倆情侶,還分開住?騰出來一間不就行了?”

    傅楊河心想,張躍這個老狐狸,這是故意的啊!

    不想班覺貢布想了想說:“那行,把我那間房騰出來,我這就跟毛設計師說一聲。”

    班覺貢布說完就去跟毛青說了,傅楊河看了張躍一眼,冷哼了一聲,提著包就進了自己房間去了,結果進門一看,就傻眼了。

    好小的一間房啊,他知道在這裏的酒店條件不會很好,但是沒想到房間也這麽小,尤其是那張床,真的算得上雙人床麽?這他媽哪裏是豪華單人房啊,不就是個小單間多了個洗手間而已。

    “毛青他們住隔壁了,”班覺貢布進來,關上門,便脫掉了外套,說,“挺暖和。”

    “就是房間有點小。”傅楊河略有些窘迫地說。

    班覺貢布說:“擠一擠睡得下。”

    傅楊河沒說話,打開包,將床上的床單和被罩撤了,然後拿自己背過來的床單被罩拿出來。

    他不是歧視,他真覺得這房間包括床單都有一股怪怪的味,不是不好聞,是當地特色氣息濃厚,應該是房客留下來的。

    班覺貢布幫他將床鋪上,說:“真好聞。”

    “什麽?”

    “你的床單被罩,聞著就幹淨。”

    “是洗衣液的味道吧……我沒噴香水。”

    “我知道,不過很好聞,跟你身上的味一樣。”

    傅楊河抿著嘴唇,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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