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等落了地,傅楊河說。

    班覺貢布笑了笑,也沒說話,繼續往上走。傅楊河迴頭,就看見遠處的張躍。

    他突然又來了勁頭,緊跟著班覺貢布往上爬。上麵風大,突然一股大風,差點把他的帽子吹掉,多虧了班覺貢布手快,一把給按住了。大風吹的傅楊河的頭發狂亂飛舞,拂著他幹燥的手掌心,他微微用力,便按壓到一片柔軟的頭發。

    藏族男人多蓄發,如今時代變了,盤發的男人雖然少了,可大部分藏族男人還是會留長頭發。隻是藏族男人的長頭發看起來狂放不羈,傅楊河的長頭發卻是截然不同的感覺,飄逸瀟灑。

    “你頭發真好。”他說。

    對於一些跳舞的人來說,頭發也是肢體語言的一部分,譬如被汗水沾濕的頭發隨著舞蹈飄灑,傅楊河就覺得很爽,會讓他有酣暢淋漓之感。因為上次不小心曬傷了,他就沒再紮頭發,放下來的時候正好遮住脖子。如今被風一吹,脖頸就露出來了,班覺貢布就看到了他略有些紅腫的脖子。

    “我有特意養護頭發,”傅楊河說,“第一次見你,戴著麵具,看你一頭短發,還以為你是漢族人,因為我當時印象裏藏族男人一般都是長頭發。”

    “我是覺得短發省事,好打理,以前也留過長頭發。”

    傅楊河想長頭發的班覺貢布,英俊裏肯定帶著野性,像一頭年輕力壯的獅子。

    “我給你的藥膏,你沒抹?”班覺貢布問。

    “怕蹭到衣領上,就沒抹。”

    那些房屋遺跡已經做了保護欄杆,傅楊河就在外頭看了看,迴頭看見張躍氣喘籲籲地爬上來,便笑道:“張老師,累不累?”

    張躍尷尬地說:“還行。”

    其實真的累,他有一點點高原反應,雖然不嚴重,但身體有些不舒服,稍微爬個坡就累的氣喘籲籲,有個坡太陡峭,他試了幾次都沒爬上去。班覺貢布人倒老實,下去拉了他一把。

    上頭風太大了,這遺跡似乎在一個風口上,頭頂那麽大的太陽,站在上頭也覺得冷,他們在上頭站了一會就下去了。張躍佯稱扭了一下腳,非要搭著傅楊河的肩膀,傅楊河無奈,隻好扶著他,偷偷掐了一下他的腰。

    張躍膽子比他大,故意叫了一聲,叫的極為曖昧。前頭的班覺貢布果然迴頭看了一眼,傅楊河就老實了。

    張躍似乎心滿意足,說:“你還得高二的時候咱們學校搞春

    季運動會,我跑3000米,最後一圈的時候摔倒了,扭了腳,就是你扶著我走過終點的。”

    傅楊河說:“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了,我早忘了。”

    “你都忘了,我卻還記著。我就是那時候覺得,有你在身邊,真好。”

    張躍就是運動會結束的那個暑假,給他寫了第一封情書。

    那時候手機都才剛剛開始流行,校園戀情還是被情書主宰的年代。後來張躍給他寫的情書越來越多,再後來張躍出了櫃,被家裏人攆出去,沒地方住,還曾跟他擠過一張床。睡覺的時候張躍試圖摸他,手剛摸到他的耳朵,就被他按住了。

    傅楊河說:“對啊,好兄弟,一輩子。”

    張躍嘴角笑容略有些苦澀,但很快那苦澀就消失不見了。高原上稍微出點力就容易吃不消,他看見傅楊河略有些急促的唿吸,心下到底不忍心,鬆開他說:“好多了,我能自己走了。”

    傅楊河既然決定這一迴徹底斷了他的念想,覺得自己不能心軟,立即快走了兩步,走到班覺貢布身邊去了。

    班覺貢布原本就要扶張躍一把,奈何張躍當時硬往傅楊河的身上蹭,如今見傅楊河走到自己身邊來,便迴頭看張躍,問:“張老師的腳沒事吧?”

    “沒事,好多了,自己走就行。”

    小唐知道了這件事之後,就對傅楊河說:“不是我說的難聽,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張老師追你這麽多年都沒追到手,和他自己心太軟也有關係,如果我是他,直接推倒就上了。他倒好,這舍不得那舍不得,結果倒拖拖拉拉,把僅有的一點可能也給拖沒有了。”

    迴去的時候坐車,傅楊河依然是和張躍分開的,不過小唐坐過去了,說是要發揮他助理的餘熱,給自己的老板挽迴一下關係,畢竟以後都是要長久合作的。

    趙小軍卻突然開口,問說:“傅老師,你怎麽不坐張老師的車?”

    這話一出,車裏一時氣氛有些微妙。不等傅楊河開口,肖央就說:“都隨便坐的車,哪有那麽多為什麽。”

    傅楊河便笑了笑,透過後視鏡看了肖央一眼,就看見肖央白白淨淨的一張高冷的臉,依舊麵無表情,卻在與他對視的時候,提了提嘴角。

    到底是肖央這小子貼心啊,麵冷心熱。

    趙小軍卻接著說:“我看張老師很受傷啊。”

    傅楊河一口老血沒噴出來,就見肖央用膝蓋頂了趙小軍一

    下。班覺貢布麵無表情地開他的車,好像根本沒聽他們師生在說些什麽。傅楊河卻有些訕訕的。

    不過他也覺得趙小軍和肖央的反應都怪怪的,等到迴到廠裏,他就問小唐:“我怎麽覺得大家好像都知道我喜歡男人似的,好像張躍喜歡我這件事,他們幾個小子也知道。”

    小唐:“……”

    傅楊河跪在沙發上,盯著敷麵膜的小唐看。

    小唐咳了一聲,說:“大家本來就都知道,就你以為大家不知道吧?”

    “啊?”這一下傅楊河受驚不小,“他們怎麽知道的?你告訴他們的?”

    “他們眼睛又不瞎,跟你那麽久,怎麽可能不知道你的性取向。至於張老師喜歡你,瞎子都能看出來吧?說起來你今天晚飯的時候做的戲是不是有點過啊,你還給班總夾菜?我看張躍臉都綠了吧?”

    傅楊河正在那裏害臊,忽然聽到了敲門聲,開門一看,是張躍,張躍問:“一個人?”

    傅楊河立即說:“還有小唐。”

    “你能不能出來一下,我想跟你談談。”

    “我都準備睡了……”

    “談談吧,不談一下我睡不著。”

    “那好吧。”傅楊河迴去拿了外套穿上,衝著小唐撇撇嘴,小唐坐起來,一雙眼睛瞪得圓溜溜。

    “你們張老師好像要跟你們傅老師表白啦。”小唐立即把這個八卦告訴了黃靜晨他們。他們幾個正在一個房間裏排舞,聽見這事立即就朝走廊跑,黃靜晨看見肖央在沙發上窩著,問:“你不看?”

    肖央淡淡的不置可否,黃靜晨也不管他了,趕緊跑了出去,幾個人趴在走廊的最右邊,探著頭往牆角看。

    “說吧說吧,外頭冷死了。”傅楊河裹著外套,作出一副哆嗦的樣子。

    張躍在月光底下看著他,也不說話,傅楊河被他看的心裏發毛,便道:“你不說我可走了。”

    結果他剛轉身要走,就被張躍給拽住了胳膊,一把就給按到牆上去了。傅楊河嚇了一跳,本能地別過頭去,就被張躍親住了臉。

    “張躍!”傅楊河憋著嗓子用力推,可惜撼動不了張躍分毫,張躍要扳過他的臉,他就死死別著頭,心想打死也要守住自己的初吻,不能便宜了這個王八蛋!

    張躍見他不聽話,就往他脖子上親。一團烏雲過來,遮住了天上的月亮。風也大了,吹的樓上的幾個年輕人瑟瑟發

    抖。黃靜晨小聲說:“張老師不會在用強吧?”

    “咱們是不是要下去幫幫傅老師?”趙小軍問。

    結果他話音剛落,就聽身後有人吼了一聲:“張老師!”

    月亮又從烏雲裏出來,張躍被傅楊河推開,踉蹌著後退了一步,抬頭看二樓,就看見肖央惡狠狠地看著他。

    好險好險,傅楊河抹了抹臉,趕緊離張躍遠了幾步,然後道:“臥槽,你再這樣,別怪我跟你翻臉!你這麽喜歡我,我很感激你,但當兄弟當朋友都可以,當戀人,不行!這是你第二次啃我臉了,再一再二不再三,再敢這樣,我他媽的閹了你!”

    傅楊河說完就氣唿唿地往樓梯處走。樓上的幾個人鴉雀無聲,黃靜晨突然指著樓下一個黑影:“那是不是班總?”

    趙小軍低唿:“哎呀,糟啦,張老師啃傅老師的臉,被班總看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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