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群這時忽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直直看向沉默的邵西蓓和她身邊的傅政,單利和瞿音對視了一眼,臉色也有點變了。

    傅政不慌不忙,薄唇微微挑了挑,看向單群身後已經有些恐慌的鄧怡,“黃粱美夢要到頭了,小孩子還是迴避下好。”

    “你不要胡說八道!所有人都知道是陸沐親口承認孩子不是阿群的,你有什麽證據證明?”鄧怡拔高了聲音尖銳喊道。

    “如果你不是自欺欺人,你和她做夫妻這麽多年,你應該心知肚明。”傅政這時看向身體有些輕顫的單群,一字一句地說。

    “…你別說了。”邵西蓓閉了閉眼,突然伸手拉住他的衣襟朝他輕輕搖了搖頭。

    她的神情脆弱而決絕,傅政看得心底一震,反手用力扣住她的手。

    她的手指冰涼,指尖都微微發顫,就像當然她求他帶她離開時一樣。

    這麽多年,她即使已經知曉曾經不堪的真相,卻還是不願意把這真相當作利器,重擊曾經給予她傷害的人。

    “雖然結果是一定的,但是我不會允許她為了配合你們的折磨從而去做鑒定。”良久,他從沙發上起身,慢慢將身邊的她扶起來,聲音冷厲凜然,“我和她的事情,不需要你們單家任何一個人惺惺作態,十年前既然你們已經不把她當成單家的孩子,那麽她與你們就沒有任何關係。”

    “還有一點我想單局長應該很快就會得到消息了。”他牽著邵西蓓的手走到玄關,“我已經向市政委提交辭呈,月底就會從市政委離職。”

    此話一出,邵西蓓幾乎是立刻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他側臉卻還是依然紋絲不動,竟像是在敘述一件茶水談笑之間的小事。

    “傅家和我現在沒有任何值得你們再有利可圖的地方,從今天開始,我不希望我和她的生活裏再出現企圖給予她任何自以為是的施舍和侮辱的人。”

    以往傅政幾個字眼就能讓人不寒而栗,而今天這樣直白鋒利的字字句句,讓人連思考都變得艱難。

    她從未見過他身上有這樣徹骨的寒意。

    他說完之後便帶著她頭也不迴地走出了大門。

    …

    偌大的客廳裏沒有人再繼續說話,傅淩帶著林文從沙發上起身朝門外走去,經過渾身僵硬的單利和瞿音時微微點了點頭。

    單群本來看著傅政和邵西蓓離開的背影,腦中電光火石之間掠過許多思緒,神色

    恍然之間隻看到傅淩已經正對著站在他的麵前。

    “小沐…她現在在什麽地方?”單群看著傅淩的眼睛慢慢開口道。

    傅淩目光閃爍了半響,良久隻答非所問道,“蓓蓓和她的孩子一定都會平安健康。”

    我這輩子最大的憾事便是時間,至少她名正言順地陪在你身邊將近十多年的時光,為你孕育、照顧孩子,這是她無論如何都用心做過的事。

    如今天各一方,你再沒有資格有自己的女兒陪伴在身旁,我隻會盡我所能聽守她的承諾,如同那麽多年來一樣,不擾不問,就當生命中從未有過那午夜夢迴的靜秀女子,用餘生護好她的女兒。

    大門被重重地再度關上,單群終於支持不住跪倒在冰涼的地板上,捂著額頭失聲痛哭,鄧怡搖搖晃晃地靠在餐桌邊、眉眼間再沒有那不知所從的矜傲。

    單老爺子這是從書房裏拄著拐杖慢慢走了出來,那已不再清明的眼底,浮著薄薄的寒沙。

    ***

    顧翎顏確實表現出了巨大的忍耐力與韌性,乖乖地聽單景川的話,利用寒假這段時間的休假和他一起迴單家商定幾個月後婚禮的細節。

    單家仿佛一夜之間人走茶涼,所有人眉眼間都仿佛蒼老了多歲,顧翎顏有好幾次因為和單利瞿音意見不合,都差點忍不住拍案而起,到最後卻還是一忍再忍,脾氣倒還真生生改了不少。

    過完年開學前的時間,單景川利用年假便信守承諾帶著被虐心很久的炸毛兔去郊區燒烤。

    外麵天寒地凍,房屋裏暖氣打得很足,顧翎顏和容羨興高采烈地碰杯,樂得滿地打滾。

    “老子告訴你,結婚這事正常人真幹不了!”顧翎顏小臉紅撲撲的,拍著容羨的肩膀道。

    “俺當然知道。”容羨也有些薄醉,操起了一口東北話,輕佻地挑了挑瞿簡的下巴,“這位俊俏的小妞,要不要嫁給爺啊?”

    “別喝了。”單景川終於忍無可忍,和同樣沉了臉的瞿簡對視一眼,一把撈過炸毛兔,一手把酒杯推得很遠。

    “鍋子哥哥親親~”小炸毛醉酒中無意間被黑麵鍋英俊的臉龐給驚豔到了,湊過小嘴真要往他臉上親。

    “顏顏啊,那個…夜很長,不要急於一時嘛,雖然我知道鍋子現在已經身經百戰,技術高超。”容羨咯咯地笑,一邊想往身邊的邵西蓓身上靠,“蓓蓓你說對不對?”

    哪料她連邵西蓓的手臂都還沒

    碰到,那邊傅政已經一手把邵西蓓圈到懷裏,小心地護著她的小腹,冷冷地瞥了她身後的瞿簡一眼。

    瞿簡收到兄弟不滿的眼神,淡定地把東倒西歪的容六六往身側拉了拉。

    “覺得悶麽?”傅政見邵西蓓白淨的臉龐越來越紅,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冷聲問。

    “我想到外麵走走。”她點了點頭,淡笑著輕聲開口。

    這些天她偶爾會開口和他說話,雖然少,但至少已經沒有一開始那般強烈的排斥。

    傅政冷著臉伸手取過了一旁衣架上掛著的厚大衣和圍巾,小心地將她扶起來套好衣服,摟過她朝門外走去。

    屋子外的人工小路還是和前年來的時候沒有多大的差別,路邊光禿禿的樹上有還未融解的積雪,那一長條路望過去,就像通往冰雪宮殿的神引。

    四周安靜無聲,她由他牽著慢慢走了一會,忽然停下腳步,輕輕皺了皺眉。

    傅政一直注意著她,這時跟著停下步子,沉聲問,“怎麽了?”

    “沒什麽。”她搖了搖頭,示意他可以繼續往前。

    哪料他連想也未想就蹲了下來,一手牢牢握住她的手以防她摔倒,一手力道適中地揉上了她的小腿。

    她站在原地看著他英挺的後背微微有些怔忡,這人現在算是怎樣的神通廣大,連她哪裏不舒服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再下個月一直到孩子出生前都去醫院住,我病房已經預定好了。”他邊揉邊緩緩開口。

    她想了想沒說什麽,輕輕點了點頭。

    傅政這時收迴手起身,將脖子上的圍巾解下來包住她的肩膀,牽過她的手伸進大衣口袋裏握著。

    邵西蓓這時不禁想起上次到這裏來是為了忘記身邊的人,而那溫潤的男子目亮如星,拉著她的手想請求陪伴她餘生的同意。

    可是現在站在她身邊的,還是這個沒有任何溫柔解意可言的男人、她曾這樣百般想忘記擺脫甚至痛恨的男人,他永遠以這樣的姿態在她身邊,從不征求她的同意,沉默時也如同暗夜劍峰般冷厲。

    “…你為什麽要辭去市政委的工作?”她終於還是沒忍住,問出了這一陣已經憋在心裏很久的疑惑。

    畢竟這是他最最看重的仕途,這也是像他這樣強大的男人一生追求的目標,他曾為了這個目標做過多少的努力和不得已的舉動,他不說她心裏也有數。

    到底是因為

    什麽,他願意這樣毫不留戀地舍棄?

    “沒有什麽特別的原因。”良久,他轉過頭淡淡看了她一眼,目光裏竟帶上了一絲揶揄,“不用擔心奶粉錢。”

    邵西蓓見他不願意迴答這個問題,還反過來笑她多此一舉地擔心,微紅著臉從他的衣服口袋裏抽出了手。

    前麵一段恰好是有些顛簸的石子小路,沒有了他的支撐,她一踏上去就險些往後滑,還是他在一旁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才站穩。

    大著肚子的孕婦畢竟還是弱勢群體啊。

    陰冷的某人在一旁看著她的窘態好像心情更好的樣子,薄唇翹了翹,慢慢朝她伸出了手掌。

    寒冬的夜空沒有一顆星辰,卻格外地明亮浩瀚,邵西蓓看著他的臉龐,半響也勾了勾唇角慢慢將手掌放進他的手心。

    ***

    某個姓炸名毛兔的人絲毫沒有遲疑地就醉倒了,單景川在容羨瞿簡曖昧的眼神裏咬牙切齒地抱著在他懷裏扭啊扭的某人朝樓上臥室走去。

    “鍋子哥哥~我沒有喝醉,你看我的眼神多麽地清明浩瀚!”顧翎顏紅著臉把臉埋在他脖頸處,還興致頗高地用上了形容詞彰顯自己的酒量是多麽地好。

    “別動。”單景川也喝了點酒,被她這樣小小一團伏在懷裏弄得渾身不免也有些燥熱起來。

    進了臥室,顧翎顏自動自發地從他懷裏跳下來,笑嘻嘻地蹦到大床上一屁股坐下,朝他伸出手臂搖頭晃腦地發酒瘋,“鍋子哥哥我們睡覺覺好不好~”

    那顫顫的尾音勾在心尖,再加上她仰著媚媚的小臉朝他眨眼睛、還有意無意地扯著領口,諒是自製力再強的男人,這個時候應該都做不成柳下惠了。

    “睡覺?”單景川勾了勾嘴角走到她身邊坐下把她抱進懷裏,語氣裏帶上了從未有過的壞意,“你想用什麽姿勢睡,嗯?”

    “趴著睡!”小丫頭點了點頭,很肯定自己說法的樣子。

    “好。”鍋同學從善如流地點頭解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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