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安神色慌張地跑出警局的時候,迎麵撞上了正從車上跳下來的言棋。

    “你等一下。”一上午沒見人影的言棋臉上是從未有過的灰敗,他一隻手堵住肖安,一隻手從衣袋裏摸出煙來抽。

    “j市發洪水,蓓蓓人在那,飛機現在飛不了,我開你車過去。”肖安微一皺眉,拉開他的車門要坐進去。

    “我叫你等一下,別去了!”言棋迴過頭吼他,一手捏住他的領子要把他拉出來,麵目有些猙獰。

    “你他媽給我放手。”肖安也動了怒,“你發什麽瘋?!”

    “傅政人已經到那了,你還去個屁?!”言棋一腳暴力地踹上了車輪,“訂婚儀式上跑了男主角,他什麽都不要了英雄救美,你還來得及嗎?!”

    肖安聽完他說的話,眼裏的光一下子暗了下來,有些頹然地“砰”一聲靠在車門邊。

    “我剛剛帶梁珂出儀式現場,她後來自己跳車不知道跑哪裏去了。”言棋喘了口氣,重重地吸了口煙。

    肖安目光閃了閃,一瞬間腦中千般的情緒湧過,他卻覺得自己一點也沒法抓住。

    是啊,那個人做到如此地步,他還來得及嗎?

    “迴去吧,鍋子這兩天本來就心情不好,你今天已經翹了大半天的班了。”良久,他伸手拍了拍言棋的肩膀,率先走迴警局。

    ***

    邵西蓓靜靜地坐在旅店客房裏,聽著浴室裏嘩嘩的水聲,手上的書一頁也沒有看進去。

    傅政是隻身開了三個小時的超速車狂飆到j市的,他現在身無分文、衣衫襤褸,而且連手機也被他摔碎在醫院門口了。

    她知道今天是他的訂婚儀式,她真的連做夢也未曾想過,他竟會把所有的一切拋之腦後、千裏迢迢過來找她。

    她好不容易能麵對不需要他的生活,可是他這樣一個舉動,頃刻間讓她前功盡棄。

    傅政從浴室出來之後,看到她正從櫥櫃裏拿出被子和床墊鋪在地板上,他微一蹙眉,冷聲道,“我不睡地板。”

    “我睡。”她淡聲迴答,抱了枕頭過來。

    他一怔,聲音更冷了幾分,“怎麽?彰顯對肖警官的忠貞嗎?”

    “謝謝你今天過來。”邵西蓓的語氣有些疏離,“梁小姐來找我算賬的時候麻煩你跟她說一聲,並不是我要你過來的意思。”

    傅政抱著手臂看了她一會,冷笑一聲

    ,“你覺得我既然過來了,還打算迴去收拾那個爛攤子麽?”

    “那是你的事,與我無關。”她繼續冷言冷語,鬆散了頭發準備躺下來。

    “邵西蓓,你美夢做到頭了。”他眼神一淩,一手把她拉到麵前,“隻要我還活著,你就休想和那個條子舉案齊眉。”

    “你這樣做還有什麽意義?”她歎了口氣,輕輕掰開他的手,“是,我承認我很觸動,你把你看得最重的東西都拋在一邊過來找我,可是你想讓我怎麽還你?”

    “跟我迴去。”他緊盯著她的眼睛。

    “我們還迴得去麽?”她淒然一笑,“你以前也一次次給過我希望,有時候我甚至真的覺得你對我不同、你在意我喜歡我,可是你第二天就能上別的女人的床,或者十天半個月不理會我,那些我都受過,我也不後悔。”

    “感情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跟著你那麽多年,我犯賤我早就不在乎尊嚴了,可你現在這樣把自己的仕途還有安危好壞也不顧過來找我,我真的擔不起。”

    傅政靜靜地聽著她說完,目光冰涼又帶著絲隱忍。

    “不是你一個人犯賤。”半響,他拉開地上的被子躺進去,“你既然招惹上我,就應該想到會有今天,迴得去迴不去、我說了算。”

    ***

    第二天到s市是中午,傅政把車停下來的時候,邵西蓓才發現他把她帶到了她從前那套公寓的樓下。

    到了樓層他從門口的盆栽下取出了鑰匙,熟稔地打開了門。

    屋子裏什麽都沒有變化,似乎被人打掃得更幹淨亮堂,幾個月前她親手將鑰匙交給新的住客,然後在樓下的花壇邊一個人呆了一個晚上。

    這裏承載了她和他那麽多年的記憶,無論好與壞,悲或歡,不過是彈指一揮間,卻都是她曾獨自妥帖保管好的全部。

    她正愣神之際,突然感到有個毛茸茸的東西在拉她的褲管,低頭一看,她募地鼻子一酸。

    剛被她送走不久的芋艿正懶洋洋地在她腳邊打滾,就像從前她晚上從寵物店迴家一樣,準時準點地在門口報道迎接她。

    “你自以為是的本事到底是和誰學來的?”傅政背對著她,口氣依舊惡劣,“我的房子你想賣給誰就賣給誰嗎?你當你是誰?”

    邵西蓓彎腰抱起芋艿,沒有出聲。

    他迴頭看她又是那副紅著眼睛不說話不配合的樣子,臉色更難看,幾步走到臥

    室裏又折返出來,把芋艿從她懷裏拿出來往邊上一丟,扣起她的手腕把她拉到餐桌前,“啪”地把一張東西拍在桌上。

    這是一張房屋產權證。

    戶主的名字還是她的名字,共有權人一欄是他的名字。

    “我其他房子都賣了,有我名字的房產證就這麽一份。”

    當初接手這套房子的就是他派來的人,自從她搬走之後,他便一直住在這裏,連傅宅都很少迴去。

    “我會在這套房子繼續住下去,第九年,第十年…這是我家,你沒有任何法律權利獨占。”他扔下一把鑰匙,轉身打開門走了出去。

    ***

    言馨恰好迴寢室拿東西,遠遠就看到一個挺拔的身影正站在樓下,她揉了揉眼睛,快步跑過去揚聲道,“鍋哥?”

    單景川迴頭見是她,點了點頭,言馨轉了轉眼珠子,笑眯眯地道,“炸毛兔在自習教室,我帶你過去。”

    到教室門口的時候,單景川一張臉頓時變得焦黑,顧翎顏正坐在窗邊低頭玩遊戲,她身邊坐著上次過年時那個美院校草,正想著怎麽對她下手吃豆腐的樣子。

    言馨跑進教室和大艾她們對了個眼神,一起把顧翎顏拖出來往教室門外一推。

    “你來幹什麽?我不是跟你說分手了麽。”顧翎顏拽得跟二萬五百似的,看也不看他一眼。

    單景川麵色沉沉,覺得一口血悶在胸口,杵在原地一動不動。

    顧翎顏心裏虛得慌,昂著下巴不經意地瞟了他一眼。

    隻見他“砰”一下把手上的東西甩在了一邊的垃圾桶裏麵,抬步就朝樓道下麵走,大艾站在教室門口狠狠踢了顧翎顏一腳,“他都找到學校來了你還拽,是你自己不對,拽個屁啊!”

    顧翎顏被她踢得眼淚都出來了,望著單景川的身影消失在樓道口,咬了咬牙抬腳追了上去。

    他腿長走得快,她把吃奶的力氣都跑出來了才在操場旁邊追上他,單景川被她死死拉住衣袖,停下步子沒有說話。

    “你跑什麽跑…”她氣喘籲籲地轉到他身前,“我說說氣話你幹嘛當真?”

    單景川嘴唇線條抿得很深,他反複在心裏告誡自己沉下氣來好好和她說話,但說出來的話卻還是比往常更嚴厲幾分,“你是成年人了,到底有沒有對自己的言語和行為負責的意識?”

    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已經很少用這種口氣對她說話,顧

    翎顏被他訓地愣了一愣,眼淚馬上就大顆往下掉。

    他看著她捂著眼睛嗚嗚地哭,烏黑的臉色稍微緩了緩,沉聲道,“哭能解決問題嗎?”

    顧翎顏見他連哄都不哄自己,心裏委屈得不行,哭得更兇,周圍散步的幾對小情侶這時都已經朝這裏看過來了,單景川沉吟了片刻,拉住她的手把她帶到體育館後麵僻靜的角落。

    “我知道自己錯了啊…我知道我不懂事很任性老是對你亂發脾氣,可是你比我大那麽多,難道不應該包容我體諒我的嗎?”她抬頭看他,抽抽噎噎地說。

    他伸手抹了抹她的眼淚,“沒有人有義務總是讓著你,人與人之間平等,關心和體諒是相互的,正是我比你大那麽多,我更希望你能懂這些道理。”

    她沉默了一會,輕聲說,“我也很想變得成熟通情達理,可是我覺得自己現在真的很難做到,你身邊所有人都比我懂事太多,我很怕有一天你會厭倦我,所以我想要不然還是我自己先走,不想等到你真的不要我的那一天…”

    即使她明白他是怎樣的人,她那麽多年缺乏的安全感還是在作祟,她太喜歡他,所以潛意識裏更自卑。

    單景川輕歎一口氣,慢慢蹲下來握住她的肩膀。

    “我確實把你當個孩子,這是我的不對,我不想讓你知道不屬於你年齡的那些複雜的事情,但是以後你想了解我都可以告訴你。你上次說你覺得我的世界不需要你,你覺得我的父母、朋友都會不喜歡你,這句話我並不認同。”

    “雖然我從前說過,可我希望你從今以後都要記住,如果你願意做我的妻子,那將會是我一生的榮耀。”

    顧翎顏怔怔地看著他,他說的話根本不是情話,聽在耳裏倒有點像是莊嚴肅穆的加冕儀式,但卻依然聽得她鼻頭發酸。

    “你以後逼我喝番茄汁我再也不對你發脾氣了…”半響,她撲到他懷裏小聲地說。

    “我也不隨便說分手把你丟在一邊就跑了…對不起鍋子。”炸毛兔很認真地認了錯,“雖然你一點也不會哄女孩子老是說大道理,我也不會嫌棄你。”

    我會試著聽你的話,認真地學會從前沒有人教導我的事。

    “好。”他應了一聲,抱緊她揉了揉她的發。

    這是他表達愛的方式,他正在以他自己的方式教導她變得比從前更好。

    真正的愛情是一起成長才會愛到骨子裏,即使未來的路還很長,有你在

    身旁,我相信不會有多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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