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魯忠學的指示,刻意“打扮”了一番、連自己都認不出自己後,我才開著他留在工地上的那輛皮卡車出發。


    一路上我都暗笑不已,主要是笑魯忠學留給我身上的這套“裝備”,從頭到腳那身髒兮兮的工裝也就算了,頭上這頂他們改裝過的安全帽,可真正是個奇葩了,固定在安全帽上的麵罩和墨鏡,戴起來活脫脫一個山寨版的阿拉伯恐怖.分子。


    不過這也讓我深切體會到了民工兄弟的不容易!麗江的紫外線本就非常強烈,加上做鋼筋活計長年暴露在室外,還得經常與電焊機打交道,這安全帽改裝後倒是很方便實用……


    到了東山坡下約定的地方停好車,早有三個和我一樣裝扮的民工兄弟候在那,我看不見他們的真麵目,但他們見了我後卻齊聲叫我“劍哥”,顯然他們都是“棒棒”。


    他們帶著我往那家飯店走,我卻問他們:“戴著這樣的頭套,咋吃飯呀?”


    “劍哥來這裏,是來吃臘排骨的?”其中一個民工笑著反問……


    魯忠學等人應該都安排好了,進店後服務員直接帶著我們上二樓,進了右手邊的第二個小隔間,從第一個小隔間經過的時候,我見王茜和白紹南坐在裏麵,正在品嚐麗江很有特色的臘排骨火鍋。


    他們應該也看見我們了,但包括王茜也肯定認不出我。到了他們隔壁後,我清晰地聽見竹屏風隔板那麵,白紹南輕輕地哼了一聲:“這地方東西好吃,就是檔次太低,什麽亂七八糟的牛鬼蛇神都有。”


    和我一起的民工們應該也聽到了,但他們都沒對白紹南那很有針對性的侮辱性言語搭腔,隔著頭套看不出他們是何等表情,。


    倒是我們斜對麵、也就是上樓左手邊的第一個小隔間裏,傳來了一個帶著本地口音的聲音,大聲地跟著白紹南鸚鵡學舌道:“這地方東西好吃,就是檔次太低,什麽不要臉的狗男女都有。”


    白紹南的話明顯針對我們上來的幾個“民工”,而學他說話的聲音則明顯針對他和王茜。


    “我操!”白紹南聽出來了,隨口說了一句。


    沒想到他們對麵的隔間裏跟著傳來一聲:“我操你媽媽!”


    接著便傳來一陣劈裏啪啦的聲音,同時還夾雜著男人的叫罵聲和王茜的尖叫聲……


    我和三個民工兄弟都沒坐好,那用作隔斷的竹屏風已經被按倒,十幾個手持麗東巴長刀、身著納西族服飾的漢子已經圍住了白紹南;王茜則起身離開座位縮站在屋子角落,被嚇得花容失色。


    “老表,你拽得很嘛!大城市來的吧,敢在我們麗江罵人?”一個蓄著滿臉絡腮胡子和長長卷發、麵相兇惡的納西漢子,一邊冷冷地看著白紹南嗬斥,一邊將手裏的東巴長刀指向白紹南胸口。


    已經站起身來的白紹南沒被這些剽悍的本地人嚇倒,而是冷靜地迴應了一句:“我沒有罵你們!”


    那個納西漢子朝我們看了兩眼,冷笑道:“那就是罵這幾個老民工囉?”


    見白紹南不置可否,他忽然叫道:“給我抓起來!”


    兩個納西漢子上前,一左一右地架住了白紹南。


    白紹南沒敢動彈,因為指著他的那些東巴長刀太過嚇人,帶頭的納西漢子在發號施令的同時,還將手裏的長刀用力砍了鑲嵌在火鍋桌上,光那氣勢就讓人大氣都不敢出。


    納西漢子見控製住了白紹南,將長刀從火鍋桌上拔下來後,對著我們這桌的四個人喝道:“幾個老表,你們聽見了,這人罵你們是沒檔次的牛鬼蛇神,是男人的話就過來給他點顏色,不是男人的就給我滾出麗江,別讓我們也看不起你們。”


    和我同來的三人好像有點怕,站起來後其中一人輕輕說了句:“啞吧,你上!”


    我沒反應過來,直到另倆人也齊聲附和的時候,才明白他們叫的“啞吧”是我……


    看來魯忠學是特意要給我一個出氣的機會,事前商定的時候我還以為自己隻有看熱鬧的份呢!


    麵對這種機會,我哪裏還有客氣的,卷起沾滿塵土的衣袖,走到毫無還手之力的白紹南麵前,對著他的胸腹就是一陣快意的拳腳……


    新婚頭晚、新婚當夜、老家婚前、酒店房間,白紹南和王茜裹在一起的種種畫麵,全部在瞬間浮現在腦海,化為我拳腳上的所有力量,又全部發泄在了白紹南身上。


    我不知自己打了多少拳、出了多少腳,隻是牢牢地記住自己的“啞吧”身份,讓拳腳相交的“啪啪”聲代表我的呐喊,嘶吼出我心頭所有的壓抑和憤怒。


    終於打得我都有些手腳發麻後,我才收手後退。但抬頭看白紹南的時候,這家夥雖然被我打得連剛吃下肚的粉絲都吐出來掛在了嘴角,可自始至終都沒叫喚一聲,此時居然還用兇悍的眼神瞪視著我。


    他那驕傲的神情連那個納西漢子都看不下去了,哼了一聲後忽然上前,抬手就給了白紹南一記大耳光,嘴裏叫道:“挺硬朗的嘛,打不死你了是不是?”


    白紹南仍沒吭聲,隻是轉而將目光移到了納西漢子的臉上!


    “算了,打你這種死狗髒了老子的手!”納西漢子看著白紹南紅腫的半邊臉,不屑地叫了一聲後,對著我們幾個“民工”笑道:“你們打了人還不走?我可要報警嘍,等著警察來抓你們嗎?”


    我們心神領會,趕緊走人……


    迴到項目部剛換好衣服,王茜的電話打過來了,輕著聲音問我:“老公,你在酒店嗎?快到這裏叫什麽……東山坡?對,快到東山坡來,我們出事了!”


    於是我又出門,叫了輛的士返了迴去。


    白紹南確實不簡單,等我再次來到那家餐館時,東山坡差不多整條街都被閃著警燈的車給擠滿,我懷疑半個麗江城的警車都聞訊趕來了,大批的警隊正在來迴忙碌,有的在向附近店鋪上的人員詢問情況,有的則忙著檢查過往車輛和行人。


    但相比說來,還是魯忠學那家夥厲害,我表明身份說是受害人家屬,得到警察允許重新走進那家火鍋店時,沒發現半個納西老表的身影,隻有王茜和一個中年警官陪著有些狼狽的白紹南坐在店裏。


    王茜見到我就撲了上來,緊緊地抱著我,渾身顫抖著說不出一句話。


    我輕輕地拍了她後背好一陣安撫,才看著白紹南忐忑地問道:“南……南哥,這……這是怎麽了?”


    白紹南冷冷地瞪了我一眼,卻轉頭看著身邊的警官道:“張局長,這位是王茜妹子的老公,昆房集團麗江項目部的經理蕭劍,你先安排人送他們迴去。”


    那個什麽張局長本來是一臉不安地陪坐在他身邊的,聽了他的吩咐後反而輕鬆了一些,連忙站起來對我說道:“原來是蕭經理,幸會幸會!我是市公.安.局的張曉林,你先和王小姐迴去吧,我會安排人護送你們。”


    接著他又帶著討好的語氣說:“南哥這裏你們放心,我就算翻遍麗江城也會把兇手找出來,絕不容許歹徒破壞我們麗江的和諧。”


    我知道他這話是在向白紹南獻殷勤,當下也不說什麽,裝作一幅唯唯諾諾的樣子客氣了兩句,看了白紹南兩眼後便牽著王茜出門。


    白紹南卻忽然在身後叫道:“蕭劍,直接去你們公司的酒店吧,我等市.長過來交待幾句後就過來,我想今晚趁你在把有些事辦了!”


    我聽得心裏一震,迴頭看去的時候,果見他一臉壞笑,忽然間我就有點後悔,先前咋不把這狗日的給打殘了呢……


    但此時後悔也沒用了,在這種情況下我已經做不了什麽了,隻能和王茜一起,在警車的護送下開車去往酒店


    從那群納西漢子挑事開始,直到上車前王茜都是一幅被嚇得不輕的樣子,但上了我的車走出一段後,她卻忽然輕鬆地笑道:“老公,打白紹南的時候爽不爽?”


    我手一抖,差點讓車撞到路邊護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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