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五人,看起來皆是十八-九歲年紀,個個錦衣玉帶,顯然非富即貴。

    為首之人穿著玄色衣裳,身姿挺拔,容貌俊朗,一雙上挑的狐狸眼透著狡黠,不懷好意地望著沈嘉禾。

    沈嘉禾臉上雖戴著麵具,卻有被看穿之感,立時生出戒備之心,下意識地往魏凜身邊挨了挨。

    魏凜站起來,將沈嘉禾擋在身後,對為首那玄衣男子道:“兄台有何貴幹?”

    玄衣男子勾唇一笑,道:“俗語有雲,百年修得同船渡,我等自然不可辜負這天賜良緣,故而前來誠意相邀,請二位到船頭一同吃杯酒,共度良辰,共賞美景。”

    沈嘉禾一向最惡這種油腔滑調之人,現在對這玄衣男子是一絲好感也無了。

    魏凜麵色泠然,道:“多謝相邀,但不必了,我兄弟二人不慣與陌生人相處,諸位請迴罷。”

    “你別不識抬舉!”玄衣男子左邊的青衣男子登時變了臉色,喝道:“若是說出我等身份,怕要嚇破你的狗膽!趁我等和顏悅色,你也別拿腔作勢,乖乖隨我們過去,省得鬧出事端,白白傷了爾等性命!”

    聞言,魏凜嗤笑道:“這可不是‘誠意相邀’,而是威逼恫嚇了。”他不看那口出惡言的青衣男子,卻直視著麵前的玄衣男子,冷聲道:“爾等自恃身份矜貴,我又怎知爾等是不是裝腔作勢,朽木充雕梁?換言之,爾等又怎知我不是地位顯赫之人?行走江湖,須得謹言慎行,因為你永遠都不知道你正在和什麽人打交道。”

    那青衣男子登時氣急敗壞就要衝上前來,卻被玄衣男子抬手止住,隻能忍怒後退。

    玄衣男子笑道:“我朋友性子衝,兄台莫要放在心上。”

    魏凜麵無表情道:“我說話難聽,但還請兄台聽進心裏去,別來招惹我們。”

    玄衣男子曬然一笑,視線越過魏凜落在他身後的沈嘉禾身上,道:“你何不問問身後那位小兄弟的意見?或許他願意同我們一起喝兩杯呢。”

    “他不願意,”魏凜的聲音徹底冷下來,“你們走罷!”

    玄衣男子右邊的藍衣男子忍不住插話道:“程朗,甭跟他廢話了。你不就是瞧上他身後那個小美人兒了麽?兄弟們幫你搶來便是!”

    立即便有人附和道:“就是就是,搶來便是,強攻豈不是更有情趣。”

    魏凜心知今夜怕是不能善了了,他迴過頭,低聲對沈嘉禾道:“別怕,我會保護你

    。”

    沈嘉禾知他不會武功,更何況對方人多勢眾,他絕不是對手。但聽他如此說,心中卻莫名安穩。沈嘉禾微微笑起來,想讓魏凜知道自己並不害怕,忽想起臉上還戴著麵具,魏凜看不到他的笑,忙點點頭,讓他放心。

    魏凜迴過頭,取下臉上麵具,以真容示人,冷冷看著那個名喚程朗的玄衣男子,沉聲道:“我方才已經警告過你們,凡事須三思而後行。如果爾等現在乖乖迴到你們該在的位置上,我可以當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如若不然,我定要教爾等悔斷肝腸!”

    程朗不以為然,笑道:“你以為撂幾句狠話就能把我嚇退麽?兄台,你未免太過天真了。罷了,我也沒耐心再跟你囉嗦下去,若你乖乖把身後的美人交出來,我讓你活著下船,再賞你一千兩銀子,你若不肯,今夜這河裏的魚便要飽餐一頓了。”

    他話音一落,旁邊幾人便作勢要上前。

    沈嘉禾知道魏凜是在用“空城計”攻心,但眼前幾人顯然並不上鉤。

    他不願魏凜為他涉險,在衝突將起之前閃身擋在了魏凜身前。下一刻,魏凜抓住沈嘉禾的手,急道:“你做什麽?快躲到我身後去!”

    沈嘉禾搖頭,打手語道:魏哥哥,我有辦法脫身,不過須得你配合我。現在我要同那玄衣男子說話,你幫我傳話。

    魏凜一怔,隨即點頭。

    見沈嘉禾打手語,那青衣男子語氣不屑道:“原來是個啞巴,在床上叫都不會叫,多沒意思。程朗,咱別跟這兒費工夫了,我給你找個更好的,包準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如何?”

    “是啊,”藍衣男子附和道:“你方才隻不過遠遠地看了他一眼,天又那麽黑,根本看不清他長什麽樣子,興許他長得並不像你想得那麽好看,不然他幹嘛又是麵紗又是麵具的,把臉遮那麽嚴實?”

    一刻鍾前,程朗同幾個朋友在酒樓飲酒。他們坐在二樓靠窗的位置,程朗百無聊賴地向樓下看,驀地在人群中瞧見一個麵覆輕紗的白衣少年朝這邊走來,雖看不到臉,單是身姿便已教人垂涎。片刻之後,白衣少年行到近前,將將停在酒樓對麵一個賣麵具的小攤前,背對著他挑了半晌,忽然轉過身來,麵對著酒樓的方向,迅速地摘下麵紗,又迅速地把手中的麵具戴上。雖隻是眨眼之間的驚鴻一瞥,但白衣少年摘下麵紗的那一刻,頓時令周遭的萬千燈火黯然失色。程朗從沒見過這麽好看的人——無論男人還是女人,而他對美好的東西一向有著極其強烈的占

    有欲,所以他片刻都沒有猶豫,直接從窗戶跳了下去,悄悄跟在那白衣少年身後,一直跟著他們上了畫船,這才有了方才的那一番爭執。

    “都別說話!”程朗神色不耐地製止了身邊人的吵嚷,轉向沈嘉禾時卻換了一副和顏悅色的表情,道:“你是不能說話,還是不願說?”

    沈嘉禾打手語,魏凜傳話:“我天生便口不能言。”

    程朗道:“我認識一位神醫,醫術精絕,或許能治好你的啞疾。”

    魏凜神色一動,心中自責,他竟從來沒有想到過這一層。

    他暗暗有了主意,繼續為沈嘉禾傳話:“我這是天殘之症,無法治愈,不勞公子費心。”他跟著沈嘉禾頓了頓,繼續道:“程公子方才好心相邀,卻被我哥哥拂了麵子,還請莫怪。我與哥哥自幼相依為命,哥哥護我心切,想來程公子應能體恤他的拳拳愛弟之心。”

    傳話之人語氣冷硬,但到了程朗耳中,自發轉換為白衣少年的溫言軟語,不覺心已酥了大半,方才被魏凜激起的火氣頓時煙消雲散,半點不剩了。

    “那是自然。”程朗笑道:“方才我與我的朋友亦多有失禮之處,請你見諒。”

    他此時溫文爾雅,與之前的蠻橫兇悍簡直判若兩人。

    沈嘉禾見程朗已被安撫,於是道:程公子之前說要邀請我和哥哥吃酒,可還作數麽?

    程朗忙笑道:“當然作數,快請!”

    沈嘉禾拉著魏凜的手一同往船頭走去。

    魏凜不知沈嘉禾意欲何為,但見他三言兩語便將程朗輕易安撫,便知他胸有成竹,自己隻需見機配合便是,於是心下稍安。

    酒桌不大,容不下那麽多人,沈嘉禾同魏凜落了座,程朗挨著沈嘉禾坐下,另一邊則坐著青衣、藍衣兩名男子,剩下的兩位則去了船尾。

    程朗一邊為沈嘉禾斟酒,一邊道:“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沈嘉禾便拿過他的手,在他手心裏一筆一劃地寫下“雲卿”兩個字。他手指白皙修長,細嫩的指腹在程朗的掌心劃來劃去,直劃得程朗心猿意馬,半邊身子又酥又麻,胯-下之物蠢蠢欲動。程朗不動聲色地調整坐姿遮掩下身的變化,笑道:“雲卿……這個名字著實很配你。”

    沈嘉禾但笑不語,也為程朗斟一杯酒,然後率先舉杯,程朗舉杯與他相碰,二人一飲而盡。

    連飲三杯之後,沈嘉禾道:這夜風吹得人難受,不如

    我們上岸罷,去程公子住的客棧,我今夜舍命陪君子,與程公子對飲到天明,程公子意下如何?

    “如此甚好!”程朗當然求之不得,他腦中已經開始浮想他與沈嘉禾翻雲覆雨的情景,胯-下之物不禁又滾燙了幾分。他揚聲道:“船家,速速靠岸!”

    船夫得令,將船往岸邊撐去。

    就在畫船即將靠岸之時,沈嘉禾不動聲色地抽出一直藏於袖間的匕首,緊握於手,在程朗仰頭飲酒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匕首架在了程朗頸間!

    誰都沒有料到,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少年竟有此一招,包括魏凜也吃了一驚,但他反應最是迅速,在其他人尚且目瞪口呆之時,他已經閃身過去,接過沈嘉禾手中匕首,厲聲喝道:“都退開!誰敢過來我就一刀殺了他!”

    程朗的同伴已然醒過神來,慌忙退開幾步,青衣男子怒道:“爾等用刀架著的人可是皇親國戚,他若傷了一根毫毛,爾等定將死無葬身之地!”

    魏凜置若罔聞,隻對船夫道:“船家,靠岸!”

    船夫不敢輕舉妄動,猶豫不決,直到程朗喝了一聲“靠岸!”,他才慌忙靠岸。

    待船靠岸,魏凜對眾人道:“你們都呆在船上別動!”然後轉頭對沈嘉禾道:“雲弟,你先上岸。”

    沈嘉禾點頭,利落地上岸,魏凜和程朗緊接著一起上岸,三人麵朝澶水,魏凜道:“船家,將船撐走!”

    船夫立即照做,將船往河中撐去。

    程朗冷聲道:“你們一定會為今日所為付出慘痛代價!”

    魏凜不屑道:“那我們就拭目以待了。”

    不多時,眼見船已撐遠,魏凜一腳將程朗踹進河中,然後拉著沈嘉禾的手狂奔而去,眨眼之間便消失在擁擠的人流裏。

    作者有話要說:是時候發一波紅包了,依舊前一百。

    感謝支持,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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