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真難得,這麽小年紀的天才少女作家,還這麽善良謙虛……”馬必功駕駛著迴程的車,一邊感慨。

    “你是認真的?”蔣處的煙都嚇掉在懷裏。

    馬必功莫名其妙,怎麽了?

    蔣師成關愛憐惜地看著他,歎口氣搖搖頭,感動於老領導的孩子智商感人,對這傻孩子完全不必有因公殉職的擔憂,這完全就是敵方的神隊友啊!

    “你對有幾個孩子感應度測試明顯偏低怎麽看?”蔣師成覺得看在老領導當年救了自己不止一次的份上,還是值得挽救一把。

    “啊?27個孩子裏隻有3個稍低了點,也到85%的合格線了,看什麽?”馬必功茫然。

    蔣師成耐著性子循循善誘:“那你知不知道這位‘天才少女’的《野天鵝》隻有上部,嗯,應該說,隻有個開頭。而那3個感應度低的孩子,靈合度一點也不低,甚至有一個靈賦值非常高,可以懷疑他是具像融靈——就像是林良歡那樣。”

    “不對啊!《野天鵝》隻到‘州聞’級別,沒可能形成具像,專家們不是說對林良歡是否融靈也存疑?呃,隻寫了一半有什麽問題,小姑娘一下子寫不完,有可能要再積蓄靈感寫下半部呢?”

    馬必功激蕩腦細胞,拚命讓自己跟上頭兒的思路。

    這樣耐心的教導,而不是屁股上給一腳,實在是太太太難得了好嗎?一定要好好表現咱的機智和邏輯分析能力,努力成為頭兒的得力助手,而不是專職拖後腿的司機加苦力!

    苦惱的頭兒已經幾乎燃盡最後一絲耐心,奄奄一息地問:“馬啊,那你知不知道什麽叫‘同感並發’?”

    馬必功眨眨眼,又眨眨眼,迷惘地看向心目中無所不能,無所不知的頭兒:“嗬嗬,頭兒你覺得呢?”

    “我覺得你特麽好好開車!別分心找你那根本就沒生長的腦子了!”蔣師成大吼一聲,奮力側拉方向盤,“吱——”一道尖銳的輪胎磨地聲,險險錯開對麵急馳而來的大卡車。

    嚇出一聲冷汗的蔣處,半癱在副駕座上,眼神迷離,再也不試圖搶救某人的感人智商。莫非當年啟靈時,馬必功同誌的角色是某種圈裏打滾好吃懶動的動物?他餘光斜睨同樣嚇出一頭冷汗的馬同誌,唉!其實小豬的智商還是挺高的,應該不會是豬角啟靈的。

    拆開一根煙,把細細的煙絲嚼在嘴裏,蔣師成輕輕對自己冷笑。

    “同感並

    發”隻會發生在同一位文人作家的作品中,有時作家在正式擬稿前,往往會寫許多草稿或細綱,這些資料大多不會啟靈。而當撰寫正本文章時,如果文章等級足夠高,靈性十足,在正本啟靈時,少見的情況下,草稿或細綱也會得到感應——“同感並發”。

    草稿“同感”而形成的靈書等級一般會比原書低幾個等次,湮滅時間也會比原書早許多。

    “同感並發”就是作者自己製作的仿真a貨。

    隻有上半部的“州聞”《野天鵝》,很有可能具像靈賦的孩子,還有靈合度高卻感應度低的幾個孩子——會不會是因為他們的角色,還沒來得及出現在“這半本”《野天鵝》上呢?

    蔣師成心不在焉的吐掉嚼爛的煙絲,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有時候真相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政治正確。

    柳州文學院升格在即需要這份成績,離州也可以在“文鄉名城”評比中揚“天才少女作家”家鄉的美名,孩子們能得到正確而良好的教育順便被研究下,“私啟”事件能在國家七處迅速而完美地收官,成績可嘉。

    還需要什麽真相呢?查到最後,也不過是個“野賢”之類的家夥,心血來潮的爛事一樁。

    至於那位“天才少女”,嗬嗬,很有意思,智商情商能比呆馬高上十七八倍,她選的這條荊棘路,嘖!

    蔣師成搖搖頭,打算迴頭就把“私啟”事件結案報告丟給呆馬去寫,相信他一定會寫出份感人至深,讓領導微笑的好報告。這就叫物盡其用,垃圾放對了地方那就是行為藝術。

    ※

    朱琦珊慢慢地走迴宿舍,一路微笑點頭,重新享受著眾人仰慕嫉妒的目光。

    自小到大都在讚譽中成長,是什麽時候開始,她變得敏感而嫉妒,萬分在意別人的眼光?

    是了,就是從走進這所天才薈萃的文學院開始,當她走進一堆出身名家、自身又靈賦天成的天才中間時,往日的驕傲被血淋淋的現實砸得粉身碎骨。她那點小成績,小驕傲在這些天之驕子身邊,就有如螢火蟲在夜晚與星月爭輝。

    班裏那個十三歲就寫出“鄉知”靈書的陳妙妙,就像是一輪明月,映得她人生從此慘白無顏色。

    現在,她終於可以走到那個驕傲的女生麵前,笑著說一句:“哦!我的靈書就是級別稍高了點,也沒什麽,比你晚三年才寫出來的呢!”

    紅色的高訂連衣裙搖曳生姿,陳妙妙

    遠遠走來。

    朱琦珊輕輕拉直自己的衣角,挺起胸膛,目光冷冽地微微勾起嘴角,仿佛一位勇士將要迎接自己久戰的第一次光輝勝利。

    “琦,琦珊同學。你好,我帶兩位外來的同學去圖書館借閱,好巧,碰到了你。”眼鏡少男緊張地不時推一把自己的眼鏡,平時的能言善辯拋到了九霄雲外,“啊!對了,正巧,他們也是離州來的,你的老鄉呢!”

    朱琦珊轉過頭,對愛慕自己的男孩溫柔一笑,抬起眼,笑容一寸寸凍結在了她清秀的臉龐上。

    程家的小少爺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雙方都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既然孽緣到這麽大的校園裏巧遇,在這一瞬間他決定了某種姿態。帶點輕佻而熟稔地招唿:“嗨!珊妞,surprise!”

    那雙深不見底,笑意未達的深邃眼眸;《野天鵝》的文稿上工整又不失利鋒銳意的字跡;總是在自己指桑罵槐時,他嘲諷的笑意……

    朱琦珊非常奇怪,當初是什麽蒙蔽了自己的眼睛,讓她眼裏隻有一個靈合度極低的紈絝智障,而沒看到又一個通透而低調的天才?明明事實是那樣的明顯。

    看著他的眼睛,她就明白,他什麽都知道了。

    “欲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

    愚蠢是虛榮心的影子,當她自卑自傲地鄙夷著,這位出身不凡卻落入凡塵的小少爺時,理智和智慧已經出走。

    她迴過頭,奇妙地仿佛聽到自己的脖子機械地咯咯作響,像是一具忘上潤滑油的滑稽木偶。

    紅裙的女孩已經走到近旁,瞥了眼站在路邊的幾人,哼了一聲,飄然走過。

    朱琦珊望著她走遠,這一刻腦海無比空靈清醒。

    她對著小眼鏡嫣然一笑:“謝謝你了,錢同學。”轉眼望向程塵,說:“程同學,我覺得我們之間應該有一場聰明人的談話,你認為呢?”

    送走戀戀不舍,非常想參與聰明人間談話的錢同學,朱琦珊帶著一個男人,一個少年來到“文思”咖啡館。

    “一杯卡布奇諾。你們來點什麽?”朱琦珊拿起書簽般雅致的菜單遞過來。

    “一杯榛果拿鐵,他不用。”程塵推開菜單,橫了一眼皺起鼻子的阿郎。

    “哈!愛喝甜的男人心軟,我希望這個說法是真的。”

    無聲地等待片刻,香濃的咖啡來了。

    朱琦珊舉起自己的杯子,遙敬程家小少爺

    :“為我的愚蠢和偏見,為我的短視和嫉妒,以及……”

    她放低聲音,湊過頭低聲說:“我偷竊的,你的書稿。對不起!”

    程塵有些吃驚,驚訝於她的直截了當、毫不掩飾。

    在阿郎發怒之前,女孩聰明地挪開自己,大眼睛平靜地望著程家的小少爺,說:“我也知道,‘對不起’除了表明一些態度,其實並沒有卵用。然而,事已至此,我無話可說。隻要你一句話,就可以讓我直下應得的他媽的地獄。”

    她說髒話時也是那樣文雅平靜,仿佛吐出這些詞匯的根本不是她的嘴。

    程塵側過頭,輕輕啜了一口咖啡,甜香濃鬱。在終於清醒的聰明人麵前,有些事情其實心照不宣,也無法否認。

    “奉送一個小消息——國安的人今天正好來學校找我,協助調查一月二十七日那晚,離州的‘私啟’事件。二十七個孩子啟靈了,而我奉給學校的《野天鵝》與他們感應相合。”

    朱琦珊牢牢地盯著程小少爺俊秀的臉龐,不錯過一絲一毫的表情。

    然後,程塵垂下眼簾,又喝了一口咖啡,淡淡的蒸騰的霧氣朦朧了他的眼。

    朱琦珊笑起來,說:“我認下了。說是聽你說起林家的小妹妹,一時興起,在文章啟靈後跑去‘私啟’的。我不知道那位真正去詞裏‘私啟’的人想隱瞞什麽,我想我能付出的就是永不改口,給這位隻願‘私啟’的文人——啊!或許是追隨他的啟靈師私啟的?”

    她橫了一眼神情森然,緊貼程小少爺而坐的高大男人。在兩人注視而警惕的目光下,從包裏掏出一柄精致的小折刀,在左手心深深劃下一道,鮮血頓時湧出。

    血痕殷然的四根手指,在鬢邊豎起,她說:“以我朱琦珊的文心發誓,我將給付我的所有,隻求那位不願露麵的大師‘保持沉默’。”

    程塵沉默地看著珊妞冷靜地放迴小刀,又摸出自己的手絹包紮好。

    她笑盈盈地說:“你看,我們都有一個小小的,不想為人知的秘密。然而,我們又都不是為了保密狠得下心,去除一切障礙的人,也沒必要為了小秘密付出更加沉重的代價。那麽,現在,我是不是有了一點點小資格,能夠為某位大師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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