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程塵到底還是沒去林家看個究竟,反正能做的已經都做了,有什麽結果等開學了再問林良羽也一樣。

    當務之急要處理的反而是手中的“靈書”,能啟靈的原書丟在一邊束之高閣那簡直就“是對人民的犯罪!”——這話是這個世界本朝太宗所言。對程塵來說,棄之不用雖然談不上什麽犯罪的愧疚感,那也是相當地暴殄天物,他自己也不可能天天跑出去幫人啟靈,幹那麽一次已經夠驚心動魄。

    對於怎麽安全地利用原書資源,經過他的苦心鑽研,已經找出一條相當合適的道路。

    這個世界近現代絕大多數循規蹈矩的文人,多半是按著平坦而筆直的發展路徑來走。學生時代天賦突出,選拔進入寫作班,培養造就考入專業學院,寫出靈書入“文合會”,然後按各人的天賦和努力一步步往上爬,成為學者文人,大師國寶。寫就一篇篇華章麗文交付國家或有資格的商家,按靈文的級別獲取報酬和名聲。

    天才些的或許會跳過幾個步驟,但大體上還是沿著規劃好的路線而前行。

    但文人畢竟不是機械的批量生產工,藝術工作者總是會有各種各樣奇思妙想,有些家夥脾氣和性格更是離奇放誕,不願受各種形式的管束。偏偏往往是這樣的家夥,在文思上反而不羈於俗,文采風流,寫出一篇又一篇不流於俗的雄文麗章,益國益民。

    還有些文人卻是半道棄它從文,大器晚成,原來是玩理工做實業的,有一天突然文思泉湧寫出了啟靈文章。比如美國那個開大卡車的家夥,居然某天“想不開”轉職成了當代外國最有名的導演兼小說家,簡直豈有此理!

    這些不走尋常路的家夥們,通常沒像學院派那樣一級級讀上來,更不願參加什麽文合會。政府對他們的稱唿是“野賢”,鄉有野賢,珍之重之,不想登記就不登記。

    但是文采風流固然沒有國籍,文人墨寶和靈書那是絕對不允許出境的,登記在冊的文人出境要再三審批,還得有專人陪伴。未經登記的“野賢”事實上也多在國家的視線內,隻要有“野賢”嫌疑的,嗯,想出境那將會有千奇百怪的理由造成誤機誤點誤這誤那……

    久而久之,大多數“野賢”即使不參加各種政府的文人組織,也會在某些特殊的機關內留檔,以免誤了自家遊蕩世界各地的風流逸事。於是乎明裏沒有,暗中一堆專人相隨自然也是避免不了的事。

    在現階段,程塵要做的,就是做一個

    初生的、真正的、蒙麵的“野賢”,身上的馬甲能披久些就再久些吧!

    野賢愛遊蕩,不愛受束縛,這是眾所周知的。當然他們自家是美其名曰:“采風”。去那些景美人美酒烈食香的地方采風那更是大善!

    既然愛采風,愛美人,那自然也就少不了花錢如流水。野賢們不愛受拘,一般懶得把文發給政府,而是發給自家熟悉的有資格購靈文的商家,千金散去還複來!一幹登記上網版權的俗事自然有人緊趕慢趕地打理,隻求大爺們少玩幾日,早出多寫靈文。

    隻要文采不息,金錢對野賢們從來都不是什麽放在眼裏的東西。

    程塵正好知道這樣一家有資格,有實力,並且風評不錯的商家。

    肥水不落外人田麽!便宜你家了,折總。

    按折專家的說法,靈文這種極貴重的“國家專營”物資,全部壟斷國購不太現實,利益太大也極易產生貪弊“黑洞”。華國的做法是國購為主,商購為輔,商購的靈文也必須承擔一定數量的公益啟靈。國外則多為商購,更多的是拍賣為主。但隻要是主權國家,對頂級靈文都是用各種手段最終收歸國有,作為國之重寶,鎮國家之氣運。

    折家的出版社裏有一家就是專門運作靈文的。

    折晚意還神神秘秘地提起過,他家的“晚意”——是的,折家有個叫“晚意”的出版社,所以給家中單傳的寶貝也取了這個名——不但有兩位數的靈文作家,還綁定了一位寫出過“鎮國級”雄文的野賢,非常之牛。當然,那位野賢的文章價格也非常之感人,能讓折晚意這數得上的壕二代都憂鬱地歎上好幾口氣。

    為了讓文人墨客們能專心作文,折家在許多大城市都建了“晚意文庫”,就是個類似銀行保險庫的場所,由無數個固定在牆上的厚鋼箱組成,每個箱子都單獨對應一位靈文大家,有獨立的唯一的密碼。

    文人隻要把靈文原書放入自己授權的密箱,就等於將文稿準備賣給“晚意文庫”了。他們一般都會在密箱裏留下個條子,上麵就是很感人的靈文價格,當然,你可以不要,但恕不還價。

    文人們,尤其是有名的文人很少會與商家錙銖必較,他們講究的是風雅有格調。隻有初出茅廬的學院派們才會與商家商議靈文價格,野賢們通常“要麽給錢,要麽滾!”

    用折總的話來說:娘哎!那個坑啊,還不能不要,文章就是好啊!

    當然也有專車專人取書的,但野賢們一般四處

    遊蕩,多半都送自家約定的文庫。

    沒人會用郵寄的方式來送“靈文”,如此不尊重地對待靈文,簡直就是大逆不道!

    程塵不想把《野天鵝》送離州的“晚意書庫”,哪怕這個書庫最近。

    馬甲麽,還是披得多些緊些才自由啊!

    嗯!本來也想趁寒假的機會到處走走,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嘛!程塵滿意地點點頭,在地圖上畫了個圈,聽珊妞說起過青府文學院的圖書館似乎是國家級的,有很多館藏,不如去看看?

    反正“晚意書庫”的大本營也正好在柳州。

    狡兔三窟,倏忽在南,倏忽在北也挺有意思。就讓他認真當個視金錢為糞土的不羈“野賢”吧!

    晚上吃飯時,程塵和連姨提起,開學沒幾天了,要和同學一起去外麵走走,大約會去青府一帶。連姨連聲稱好,逮著朱大頭讓他陪孩子們去玩。又問起和誰作伴,去哪兒雲雲。程塵自然又拎出了折總這個胖擋箭牌,說是大人送到折家就行了,不用陪同出行,有一幫子人照顧呢!

    寒假裏程塵也買了個黑磚頭,方便聯係,打個電話給折總,串通口供。聽說程塵要千裏走單騎,把折小胖羨慕得不要不要的,直差打滾求帶走了。

    折總現在也算是程塵的老鐵之一了,老折家自然對寶貝祖宗的好朋友要“深入了解”一番,折家的壕爸對程塵的崎嶇身世和現狀也是唏噓不已。隻不過看程塵在學校的表現和待人處事,再看看自家被比得一無是處的糟心兒子——日後且有得程塵家爹媽悔的。

    程塵是折家壕爸口中別人家的孩子,折家的管家當然也對他大開方便之門,讓折總請管家幫個無傷大雅的小忙,小事一樁。

    臨行那天,連姨幫程塵整理行李整了一宿,送上車時,她吞吞吐吐地問了聲,去青府哪兒?

    程塵說了幾個有名的景點,想起珊妞就在柳州呢,問了聲:要不要帶點東西去柳州給珊妞?

    連姨臉色大變,慌忙說:“不用,不用!她東西都夠哩。”猶豫了片刻,又低聲說了句:“柳州也沒啥子好玩的,就別去了。別累到!”

    程塵隨意應了聲,也沒放在心上,他本來也不是去玩的。

    在折小胖羨慕嫉妒恨的淚汪汪大眼目送下,折家的管家親自陪著程塵去火車站,送他去遠方“采風”。

    壕車果然乘坐起來格外舒服,既平穩又幾乎沒有音噪,加速特別流暢,也搞不清是

    什麽品牌——他雖然竭力學習,常識方麵的東西想要完全和土生土長的華國人一樣,時間還是欠缺了點。

    正yy著什麽時候自己也這麽壕了,一定要搞上幾輛這樣的好車。自己開一輛,小弟開幾輛,浩浩蕩蕩組個車隊當淨街虎,那才有“霸天虎”的氣勢麽!

    車子正好途經千詩街口,對於這個他剛剛幹出過“豐功偉績”的地方,程塵還是有那麽點微妙的在意。他凝視著街邊巷口一個一個掠過,也不知林家的那隻小青蛙怎麽樣了……

    千詩街古色古香,挺有韻味,就是巷子太多路難分辨了些,背陰小巷垃圾收得不太及時,大白天的就一大坨黑乎乎的垃圾矗在巷子口……

    等等,這一大坨似乎有點眼熟啊!

    “折叔,等等,路邊好像有個我認識的人。”

    車子停下了。

    程塵也說不上來什麽心態,大約是那個晚上夜太黑,分別時那雙綠眼睛遠遠凝視的一幕印象有點深?還是同情這流落街頭腦袋不太清楚的漢子?他其實不是個很有同情心的人。

    也許觸動他的,就是兩個人身上唯一相同的,被整個世界所遺棄的孤獨。哪怕親朋滿堂,歡聲笑語,在骨子裏,他隻是個用盡一切力量試圖融入異世的孤魂。

    走近一些,果然堵著巷口蹲在老地方的,就是那個垃圾堆裏的家夥,仔細看看,似乎姿勢都和那晚差不多。

    一頭油膩板結的鬃毛更亂了,他眼神直楞楞地瞪著大街,一動不動。大白天的,才看清那家夥瘦得可怕,顴骨高聳,臉上幾乎看不到什麽肉,嘴唇幹裂。他手裏捏著一團髒乎乎的東西,也不知是不是垃圾。

    不會這幾天,這隻都蹲在這兒吧?程塵腦海裏閃過個念頭,即刻把自已逗樂了,又不是忠犬八公,還會蹲守。他更算不上這隻野獸的主人。

    看到邊上有個包子鋪,程塵想想,隨手買了六個肉包,又買了瓶水。那家夥能吃,塞六個大肉包下去,別噎死他。

    走到流浪漢的身前,程塵遞上吃的,說:“……給,包子。別吃垃圾。”

    那一瞬間,鬃毛的綠眼睛就像是從沉睡中驚醒過來,兩隻綠眼睛都快發出光來,一把搶過了包子。

    瞅著那家夥連吞帶咽,惡狠狠地啃包子之餘,還不忘用綠眼珠子死死盯著自己。

    程塵吸了口涼氣:噝!這家夥有點狼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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