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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演出很快正式開始。

    全場鴉雀無聲,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此刻的舞台上,燈光華美,時光流轉,帶著所有人一同迴到了1911年的巴黎歌劇院。

    展示台上放著一個音樂盒,打開後,清脆悅耳的音樂響起,一個麵容滄桑的老紳士羅爾買下了它,他凝視著音樂盒,往昔的記憶湧上心頭,他不禁開始低吟。

    祝靜坐在座位上,她的左手邊是ross,右手邊是一個英國老婦人,而她的前方和後方,則分別坐著moon和jim。

    或許在這個劇院裏,現在隻有他們幾個人的心思,根本就沒有落在這場精彩絕倫的音樂劇上。

    她在座位上正襟危坐,努力想將這場音樂劇看進去,可是背後卻不動聲色地慢慢浮現出了汗。

    雖然她是個普通人,可是她現在依然有一種直覺,她正在被人監視著。

    這種從未體會過的感覺讓她坐立難安,那道目光仿佛帶著蛇的冰冷和陰濕,攀爬過她的全身,讓她的皮膚都泛起戰栗。

    她的臉色有些發白,她在這一刻,才真正意義上地體會到了這種刺骨的恐懼——即使身在人群中,依然像被獨自一人置於極寒之地一樣不寒而栗。

    因為她的敵人甚至不在明處,而她自己卻暴露在了陽光之下,等待著不知何時會朝自己射來的暗箭。

    雖然被叮囑不能和他們幾個特工有任何視線交流,她忍了很久,依然忍不住,裝作不經意地想抬頭朝二樓望去。

    他應該是坐在那個位置的,分別的時候她看過一眼他手中的票。

    “別怕。”就在此時,她耳朵邊的微型耳機裏,立即傳來了一道低沉卻又隱藏著溫柔的嗓音,“我在。”

    是孟方言。

    她聽到他這樣說,深深唿吸了一口氣,用指甲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再次恢複成專心看向前方音樂劇的模樣。

    原來他一直都在看著自己。

    穿過人群、燈光、聲音……他一直在看著她。

    在這裏,隻有在被他注視著的時候,她不會覺得害怕,反而還會覺得心安。

    她明白這個未知的敵人是多麽的可怕而敏銳,所以她絕對、絕對不能先打草驚蛇。

    等第一幕結束,中場休息的時候,祝靜提起裙擺起身,準備去一趟洗手間。

    大概在她離開席位五秒後,她

    身邊的ross也緊跟在她身後,一起朝劇院外走去。

    ross是一個高大的金發帥哥,可是奇怪的是這個人總是很少言笑,渾身始終都充斥著一股疏離而低冷的氣息,不知道為什麽,從直覺上來說,她比起ross來,還對jim的第一印象更好一些。

    然而,她很清楚她根本是沒有權力選擇誰來近身保護她的,她也隻是這場棋盤裏的一顆子而已。

    等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她看到ross站在對角牆壁這邊等著她,見她出來,ross不動聲色地側了個身,似乎是在示意她先走。

    她垂了垂眸,抬步朝劇院內走去。

    這條走道有些長,身邊來往著各式各樣衣著優雅的人,她提著裙擺,一路目視著前方、沒有做絲毫的停頓。

    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她突然聽到身後ross好像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轉過身,她看見ross的身影堪堪消失在她身後的拐角處。

    她奇怪地蹙了蹙眉,等了兩秒,將信將疑地朝ross消失的那個地方走去。

    難道是ross又收到了什麽臨時指令?暫時不需要她進入劇院?他去哪兒了?

    一步一步,她走到了那個轉角處,一抬頭,就看見ross那雙碧綠色的、沒有任何感情的眼睛正直直地盯著她。

    “ross,怎麽……”她張開口,想詢問舉止奇怪的ross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可剛說了兩個詞,她就看見ross動作迅速地從身後掏出了一個什麽東西,徑直朝她的腦袋砸了過來。

    嘭通——

    對方的速度太快,她根本來不及反應,也毫無抵抗之力,隻能瞪大了眼睛看著ross冷漠的臉龐,直直朝後倒了下去。

    “任務完成。”

    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她清清楚楚地聽到了ross冰冷的聲音。

    **

    趁著中場休息的時間,孟方言在劇院的二樓一邊慢慢步行,一邊用眼鏡掃描著四周的環境和人。

    半場音樂會結束,他還是沒有發現一個可疑的人物。

    但是他心底非常清楚,最擅長易容和將自己隱藏在人群中的w肯定早已經出現了,隻是他們沒有發現他而已。

    麵無表情地將視線從三樓的包廂收迴來,他一步一步走迴自己的位置,再次低下頭看向祝靜坐著的那個位置。

    她還沒有迴來。

    再過了一會,劇院的燈光很快熄滅,音樂劇的下半幕即將開始,他深深地唿吸了一口氣,在座位上慢慢地坐了下來。

    在第二幕上演了五分鍾之後,他發現祝靜和ross依舊沒有迴來。

    眉頭一簇,他立刻抬手打開通訊器,對通訊器那頭的jim和moon說,“為什麽v和ross還沒有迴來?他們已經去了很久了。”

    過了幾秒,通訊器那頭傳來jim的迴應,“mars,冷靜,女士去洗手間時間稍長一些是正常的。”

    jim雖然說得並沒有錯,可孟方言卻聽得抿起薄唇,腦中更是浮現起了不好的預感。

    他從沒有一次比這一次更相信自己的直覺。

    “moon,”轉瞬間,他的聲音徹底冷了下來,“你現在去一趟洗手間,我馬上過來。”

    沒有說話,但他卻看到moon從席位上起身,朝外走去。

    “mars,現在w還沒有現身,我們不能自己先亂了陣腳……”jim這時在通訊器的另一頭又說。

    孟方言卻根本沒有聽他說的話,人已經直接從席位上起身,拉開了包廂的門,麵容冷厲地朝樓下走去。

    心中那不好的預感,隨著他的步伐越來越清晰,當他走到空蕩蕩的走廊裏時,站在洗手間前的moon的肅容徹底印證了他的直覺。

    “她不在裏麵。”moon看著他,“小賣部我也去看過了,劇院外的所有地方都沒有她和ross的身影。”

    孟方言的大腦在聽moon說完這句話後,有一瞬間是完全空白的。

    他發誓,在進入這個世界之後,他從未有過一刻這樣的體會,就像整個腦袋徹底被人用手硬生生地挖了出來,掏空了。

    “mars?”moon看他一言不發,向前走了一步,“一定是w幹的,現在v和ross有七成的可能性已經被w的人手挾持了……”

    “不,”他深深唿吸了一口氣,“這件事遠沒有這麽簡單。”

    許多細小的蛛絲馬跡,在這一刻,因為觸發了火光,在他的大腦中一個接一個地串聯了起來,“moon,這是l的計謀,l是特意讓我和ross的位置對換的!”

    “局長?”moon的臉色也在一瞬間變得慘白,“你說這都是局長的計謀?!”

    “沒錯,”孟方言的麵色蒼白得

    可怖,“局長是故意讓v和ross被w抓走的。”

    “或許應該說,局長是故意【讓】ross把v抓走的。”最後的幾個字,他幾乎是從牙縫裏說出來的。

    “ross?!”moon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你說對了,”就在此時,有一道聲音在他們的身後響了起來。

    隻見jim脫下了白色的手套,拉開門的簾幕,朝他們走來,“mars,真不愧是你,在那麽短的時間裏就已經識破了l的計劃。”

    孟方言轉過身,下顎緊繃,麵若冰霜地看著jim。

    “三年來,我們的每次圍捕都與w失之交臂,w仿佛永遠先一步知道我們的行動方式和地點,永遠能在我們趕到之前撤離現場,你們有沒有想過,w隻是一個普通人,甚至沒有當年ghost那樣的組織輔助他,他更不是神和先知,為什麽總是會發生這樣的事?”

    “因為我們的人裏有內鬼。”

    孟方言閉了閉眼,“我很早就已經知道了,我懷疑過ross,隻是一直抓不住這個人的尾巴。”

    “所以l走了一步險棋,”jim一字一句地道,“這就是為什麽他把ross編進我們小隊的原因,甚至臨時替換ross和你的位置,為的就是方便ross對v下手,讓他徹底露出馬腳。”

    在一旁聽得不寒而栗,說話的聲音都發抖了,“……ross是內鬼?”

    “是的。”jim給了肯定的迴答,從懷裏拿出槍,“在ghost死之前,他就將ross安插了進來。”

    “mars,請相信,l絕不是故意隱瞞你和moon的,也絕對不是對你們不信任,”jim麵容嚴肅地看著他,“為了讓這個計劃順利落實,隻有越少的人知道,成功率才越大,因此從最開始就隻有l和我兩個人知道計劃的每個環節。”

    “不讓我知道,是因為怕我的情緒會幹預到計劃,對麽。”孟方言淡薄地笑了笑。

    jim頓了頓,微微頷首,話語直白而銳利,“l很清楚,以你對v的感情,一定會妨礙計劃,更無法破釜沉舟,一舉搗毀內鬼和w的巢穴。”

    “嗬。”他輕輕地靠在了牆壁上,抬起手扶了扶自己的額頭,“他一直比我自己都了解我。”

    “我當然會幹預這個計劃。”

    半晌,他放下了手,麵無表情地一拳就砸向了白色的牆壁,“因為我如果知

    道他的計劃,我從最開始就不會把她帶迴來這裏送死啊!”

    這是jim和moon第一次看到孟方言如此的盛怒,甚至是跟他搭檔合作多次的moon都從未見過這樣的他。

    他們所熟知的他,總是一臉雲淡風輕,甚至像是對這個世界毫無一分留戀和情感,對待一切都能手起刀落,不會憤怒,更不會失去理智。

    他曾賜予無數人死亡,也曾賜予無數人生還,他冷靜地遊走在這個世界黑白交匯的交界線上,讓敵人聞風喪膽,被譽為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旁觀者和戰神。

    可是,他已經變了。

    現在他們看到的他,會這樣失去理智地發怒,會不按照計劃行事,甚至不顧l的勸阻,拋下一切任務和使命、毅然決然地以另外一個人的麵容前往遠隔重洋的淩庭縣。

    看著麵前陷入了極度憤怒和哀傷的孟方言,閉上了已經蓄滿眼淚的眼睛。

    她對他懷抱著的整整十多年的情感,在這一刻,徹徹底底地被她自己下決心、判了死刑。

    她終於明白,此生她永遠也不可能擁有他的一分愛情,即使那個名叫祝靜的女人死去。

    因為那個女人已經徹底地改變了他,是她賦予他血肉,賦予他情感,賦予他重生。

    他為她摘下了佩戴一生的麵具。

    而她,是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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