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果已經換上了玄色的衣裙,貴叔也又忙活去了。


    可丫頭卻在院子裏一圈一圈的踱個不停,小臉上寫滿了焦慮,竟跟被她親爹用笤帚攆時差不多慌亂。


    慌啊,她確實慌啊。


    應為剛才她爹已經悄悄透露風聲了,說少爺以後準備用小啞巴當貼身小廝,把她給換掉的事兒。


    丫頭能不急麽?能不慌麽?


    如今這種神仙日子,她可是盼著永遠過下去的。


    聽完就急得哇哇哭嚎。


    結果又是她爹給輕聲支招兒,說少爺對個逃荒來的小啞巴都能那般好,心腸定然軟。


    若是如此這般、這般如此,未必沒有迴旋的餘地。


    丫頭還真聽進去了,再想想少爺平日裏對她的寵溺,和兩人朝夕相對時的種種細節,還真安心了不少。


    可待她爹走了之後,果果又沒來由的開始慌亂。


    沒辦法,隻是想到不能日日陪在少爺身邊,她就受不了。


    哪怕有那麽一絲可能,都覺得難過到不行。


    就這麽一陣心慌一陣心亂的功夫,南壽已經笑眯眯的走迴院子來了,身後還跟著個煥然一新的小啞巴。


    這一拾掇幹淨之後啊,發現小啞巴的相貌還真挺不錯的,甚至算得上很清秀。


    長眉細目,臂挺口直,再加一身嶄新的褐色缺胯。


    低頭亦步亦趨的跟著南壽走進院來,端端是個優質小廝,就是看起來身型太瘦了些。


    可他越優質,果果看得就越不舒服啊。


    尤其是與南壽那笑吟吟的目光對上之後,丫頭便覺得有股濃濃的委屈從胸懷間升起,瞬間將她爹的囑咐給忘了個幹淨。


    踏踏踏的快步衝到南壽身邊,挽住他胳膊就開始扭:


    “少爺少爺~5555~~你是真的不要果果了麽?你不要你的小寶貝了麽?”


    “哈?”南壽撓著眉梢苦笑:“貴叔...已經跟你說了呀?”


    “爹爹還打我呢~打得好疼的~555~~”丫頭關鍵時刻倒也不缺機靈勁兒,順勢苦著臉賣慘邀寵。


    “額...”南壽咂咂嘴,隻是笑,心裏開始盤算該怎麽說服這個小賴皮。


    可果果的嘴巴卻不停,斜瞥了小啞巴一眼,她噘嘴:


    “少爺,你看他這麽瘦,一陣風兒隻怕就能吹跑了,他能幫你做什麽呀?你要他幹嘛呀?”


    南壽荒唐笑,你個懶丫頭吃得白白胖胖,每天除了賣萌,也沒見的你幫我做點啥啊。


    可這話他又不好直接吐槽,搖搖頭,隻能苦笑著抬手在果果頭頂揉了揉:


    “你可是我的寶貝果果~少爺我怎麽會舍得不要你呢?...但你如今也確實是個大姑娘了嘛,男女有別,再要你日夜服侍,終歸是有些不妥的...哪~就算你以後不在我院裏了,白天還是可以過來找我玩呀?有好吃的少爺也一定給你留著,好不好?”


    “不好~”果果噘嘴:“明明是少爺你起了壞心思,為什麽卻要打發我?”


    “咳咳咳~~”南壽差點一口氣沒轉過來,微笑也繃不住了,趕緊瞪眼睛:“什、什麽叫起壞心思?!”


    果果也瞪眼,確是朝那邊鵪鶉似的小啞巴瞪。


    瞪完之後她將南壽拉開幾步,墊著腳往他耳邊湊,聲音輕輕的:


    “少爺,其實我都懂,你昨晚分明是想跟我做那種快活事了吧?”


    南壽居然臉紅了,眼珠子瞪得更大,可聲音卻一樣放輕,甚至比果果的還輕:


    “你,你懂什麽呀!...還快活事!...真不知道你說什麽?!”


    果果的小臉也開始紅,可嘴巴卻依然利索,又朝南壽耳邊湊近些:


    “哼,少爺別想瞞我,很多事情我都曉得呢...小時候每迴爹爹跟老爺出遠門迴來,娘晚上都打發我早睡,然後他們房裏的床板就一直響...我還聽見娘還喊“爽利”,喊“快活煞了”...少爺呀,果果都是知道的,也很願意呢...”


    被個膚白貌美又香噴噴的大丫頭貼身挨著,耳邊又聽到這樣的虎狼之詞,南壽心髒狂跳,額頭連汗漬都出來了。


    再不敢看丫頭的眼神,他趕緊站直身形一甩袍袖:“咳咳~胡鬧!”


    沒嚇著果果,倒是把不遠處的小啞巴給嚇了一哆嗦,趕緊抬頭看。


    南壽沒瞧見,可果果卻又看清了小啞巴的樣貌,頓時指著他發喊:


    “呀!少爺你快看!啞巴子還是個對對眼兒!這模樣要是在身邊天天跟著,少爺你一定會被人笑話噠!“


    小啞巴一秒低頭,局促到不行。


    南壽趕緊順勢轉話題,擺手笑:“他隻是雙眼的距離比常人稍開些,看起來眼珠子的距離就稍近了,可不是對眼兒哈~”


    “...是麽?”果果還是覺得看小啞巴哪哪兒都不舒服,撇嘴:“反正就是呆頭呆腦的...”


    “咳咳~”角門那邊又傳來了熟悉的幹咳聲。


    南壽和果果齊齊轉頭望去,果然又是貴叔,隻是這迴他不是提著包裹,而是捧著幾張紙。


    。。。。。。。。。。。。。。。。。。


    房裏。


    貴叔在提著筆,南壽也在邊上站著,果果連親爹的眼色都不看了,死死挽住南壽的胳膊,一幅撕都撕不下來的架勢。


    貴叔實在沒臉看自家閨女兒,又幹咳兩聲,隻望住依然低頭的小啞巴:“泗州也不是的話...那麽...宿州?”


    一直搖頭的小啞巴,這迴終於點頭了。


    貴叔寫了幾筆:“...那,家裏現在還有別人麽?”


    小啞巴揉揉眼睛,又搖頭。


    嗯,這是在給小啞巴寫身契呢,府裏買人有買人的章程,迴頭要去官府備案的。


    南壽倒也不會去貿然排斥這種形式,漫天高喊自由平等。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現實情況。


    放在這綿延了近四百年的大楚,對於小啞巴,一張賣身契,也可以當做半個鐵飯碗來看。


    至少南府的家生子走出去,腦袋反而要抬得高些。


    貴叔歎了聲,又問:“那你可有姓名?”


    小啞巴不吭氣了。


    貴叔苦笑:“可會寫字麽?”


    小啞巴搖頭。


    也是世麵見得多,貴叔倒也不急,轉頭朝南壽笑:


    “這倒也不麻煩,反正進府之後,大多要換個名兒的...少爺,不如由您給這孩子賞個名兒吧~也是他的福分~”


    果果鼓了鼓腮幫子:“看他呆頭呆腦,又不會說話,我看就叫呆啞子好了~”


    她爹朝她吹胡子瞪眼睛,小娘隻當看不見。


    南壽倒是一聲笑:“莫胡說,什麽呆啞子?...唔~既然有“大智若愚”一說,子好像又曾經曰過“納於言而敏於行”是君子所為...”


    “...我看啊,不如以後就叫智言吧...嗯!就叫智言!...果果,可不許再叫人啞巴子啦~記得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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