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區到學校的這條路,寧耳走了一年,從沒覺得它如此漫長。

    正值五月,道路兩邊的梧桐樹茂綠蔥蘢。清晨的陽光刺眼濕熱,一陣陣清風從前方迅速吹過,讓梧桐樹葉發出嘩啦啦的聲響。

    這條路實在太過熟悉,寧耳走過第一個街口,賣雜糧餅的大叔笑著問了一句“小耳,今天不吃餅嗎”。寧耳趕緊搖頭。包子早餐店的女店主也和他打了個招唿,寧耳輕輕地迴答:“早上好。”

    “你和他們很熟?”

    寧耳刷的轉過頭,隻見邵柏翰好奇地湊過來,目光在那忙碌的女店主身上轉了轉,最後又迴到他身上。邵柏翰兩手插在口袋裏,目光悠長地多看了幾眼,點點頭,眼中帶著一絲很淡的笑意:“小耳,你很受歡迎啊。”

    寧耳支支吾吾地點頭:“……嗯。”

    邵柏翰很意味深長:“哦。”

    寧耳小時候其實很孤僻。

    他小時候身體不好,經常生病,到上初中才有所改善。而且小區裏他的同齡人隻有邵柏翰一個,邵柏翰又是個特立獨行的,每次他明明不和寧耳玩,自己一個人在旁邊打遊戲,卻還不允許寧耳對邵奶奶說他壞話,讓邵奶奶以為他有好好和寧耳玩,特別特別壞。

    大概是缺少和別人交流的經驗,寧耳小時候很怕生。每次寧爸爸寧媽媽帶他出門碰見熟人,他都躲在爸爸媽媽身後,不敢喊人,比小姑娘還容易害羞。

    邵柏翰之所以那麽問,正是因為他知道寧耳不是個外向的人,現在如此受歡迎,這和他想象中的有點不大一樣。

    又走過一個正在開門的鮮花店,寧耳輕輕地笑著,說著:“早上好。”

    店主抬起頭:“小耳,早上好。”

    邵柏翰的視線靜靜地凝視在身旁少年的身上,看到他笑彎了眼睛,那雙特別漂亮的眼睛裏全是亮晶晶的東西,非常好看。

    這雙眼睛裏不再隻有他一個人了。

    但是卻更加漂亮了。

    邵柏翰輕輕地勾了勾嘴角,繼續往前走。

    快到學校的時候,邵柏翰停住腳步,寧耳奇怪地轉身看他。他站在一個流動早餐攤的前麵,旁邊有好幾個同校的學生也在買東西。畢竟是燕中校草,他們顯然認識寧耳,他們偷偷地看了寧耳幾眼,又看向邵柏翰,表情驚訝好奇。

    邵柏翰對攤主熟練地說:“一杯豆漿,一杯黑米粥。”

    攤

    主從保溫盒裏拿出東西遞過去:“一共四塊五。”

    邵柏翰拿出最新的蘋果手機,對著二維碼掃了一下。

    寧耳在旁邊茫然地看著。

    他不知道,邵柏翰原來沒吃早飯。

    是邵奶奶沒有燒早飯嗎?可是早上寧耳去廚房拿麵包的時候,明明看到邵奶奶在廚房做東西,那個不是在做早飯?

    “拿著。”

    邵柏翰將黑米粥直接塞到了寧耳的懷裏,大步往前走。走了幾步,他轉過頭看到寧耳還呆站在原地,挑了挑眉:“小耳,你是真的不怕遲到了?”

    寧耳的臉上紅了紅,他趕緊跟上去。

    走了一會兒,他小聲地問:“你這個……是給我買的?”

    邵柏翰反問:“你不是喜歡喝這個麽。”

    寧耳愣了愣,輕輕地“嗯”了一聲。他將吸管對準封口用力地戳了下去,誰料力度不夠,吸管的尖頭瞬間歪了。他再用力地戳了幾下,吸管頭卻越來越歪。

    寧耳不敢出聲讓邵柏翰發現自己的窘態,他自顧自地輕輕戳著,又戳了幾下,一隻修長的手突然將他的黑米粥接過去。寧耳驚訝地抬頭,邵柏翰直接將自己的吸管從豆漿杯裏抽了出來,對準黑米粥的封口穩穩一戳。

    啪。

    封口被戳出了一個洞,邵柏翰再拿過寧耳手裏的吸管對著洞口戳進去。做完這一切,他將黑米粥塞迴寧耳的手心,勾著嘴唇:“怎麽和小時候一樣,還是戳不好這個?”

    黑米粥明明是溫的,可寧耳捧在手心,卻覺得這東西在發燙。

    他硬著頭皮說:“你都喝過了,不要用你的吸管戳。多……多不衛生。”

    邵柏翰詫異地看著他,兩個人又往前走了會兒,寧耳聽到他小聲地嘀咕了一句:“居然還嫌棄我了。”

    寧耳的臉都紅了。

    走到教室的時候,時間正正好,沒有遲到。

    寧耳把黑米粥放到桌角,江晨走進教室,看到這杯幾乎沒喝過幾口的黑米粥,驚喜地捧起來:“寧耳,你怎麽知道我沒吃早飯,餓死我了!”說著拿起黑米粥就要喝。

    寧耳焦急地搶下黑米粥,江晨愣住。

    寧耳:“……我喝過了,你喝了不衛生。”

    江晨放下書包,大大咧咧道:“你什麽時候還有潔癖了啊。算了算了,我吃餅幹好了。熱乎乎的早飯喲,我可一點都吃不上

    了。手裏捧著蘇打餅幹,餅幹裏沒有一滴油啊!”

    寧耳小時候確實喜歡吃黑米粥,但是他零花錢不多,或者說寧媽媽根本不給一個小學生零花錢。

    寧家就沒有給零花錢的傳統。

    寧媽媽說:“你飯在家裏吃,要買什麽文具我們給你買。你要零花錢幹什麽?”

    寧耳小學是真的沒有一分錢零花錢。

    邵柏翰就不一樣了,他的零花錢特別多,寧耳不知道有多少,隻知道邵柏翰想要什麽東西都可以隨便買,從來沒猶豫過。有一次班上某個學生新買了一個變形金剛,全班同學都轟動了,甚至隔壁班都有人過來看變形金剛。結果第二天,邵柏翰直接買了一個最新型的變形金剛,比那個學生的大兩倍。他玩了幾天就膩了,扔給寧耳,那是寧耳小學時候最好的玩具。

    邵奶奶年紀大了,有好幾次她沒給邵柏翰做早飯,邵柏翰便去早餐攤上買東西。他第一次喝黑米粥,就不怎麽喜歡,喝了一口就不喝了,要扔掉。寧耳覺得可浪費了,奶聲奶氣地說:“才喝了一口,好浪費。”

    邵柏翰直接把黑米粥送到他跟前:“那你幫我喝?”

    寧耳有些緊張:“你……你都喝過了。”

    邵柏翰笑了一聲,冷冷道:“居然還嫌棄我了。”

    一模一樣的話,可那時候的邵柏翰好像真的很生氣,寧耳害怕他不高興,趕緊搶過黑米粥,用力地喝了幾口。邵柏翰似乎很驚訝,沒想到他會這麽突然地搶過去,寧耳一開始也隻是不想邵柏翰生氣,但喝了以後突然覺得好好喝,他激動地說:“好喝!”

    邵柏翰愣愣地看了他一會兒,點點頭。

    之後兩個人走路上學的時候,邵柏翰經常會給他買一杯黑米粥。那是寧耳喝過的最好喝的黑米粥,後來他上初中開始有自己的零花錢了,再買黑米粥,卻總覺得沒有邵柏翰買的好喝,慢慢的也就不再買了。

    今天邵柏翰買的那杯黑米粥,寧耳喝了一個早讀課,全部喝光了。

    他在家裏已經吃了麵包,又喝了一杯黑米粥,不由感覺有點飽。

    下早讀課,他和另外一個課代表去辦公室送作業,迴來的時候就看見體育委員站在講台上,大聲地說:“我們高二就要分班了,這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集體活動。咱們班一共有二十五個女生,二十八個男生。這樣,周五的籃球聯賽,所有女生都來當啦啦隊,所有男生都打一場。或許隻剩下這最後一個月

    的同學情誼,我們一起打球吧!”

    班級裏一陣轟動。

    隔壁的所有高一班級裏,也同樣發出一陣陣歡唿。

    寧耳不明所以地坐迴座位,詢問江晨到底出了什麽事。

    江晨一臉激動,勁頭十足:“你還不知道?剛才體委說,這周五咱們高一要開年級籃球賽,所有班都參加!咱們還有一個月就要期末考了,下學期直接分班,這是班級的最後一場活動了,每個人都參加一下,留個紀念。欸寧耳,你晚上放學後要打球不,咱們一起打球啊!”

    寧耳趕緊搖頭:“我打球不好,就不參加了。”

    江晨抱住他的脖子,哈哈大笑道:“幹嘛不參加,咱們又不想拿冠軍。咱們班的實力大家都知道,冠軍肯定是他們六班的,對吧,兄弟們?”

    男生大笑起來。

    “江晨你別胡說,咱們班說不定就拿冠軍了呢?”

    “別扯淡了,六班那個四大天王,誰打得過?身高都一米八以上,各個五大三粗,我才不和他們打。”

    “四大天王就算了,我聽說六班那個新轉校生,身高一八五,特別會打籃球,比四大天王還厲害!”

    一個女生補充道:“長得還特別帥!”

    所有人都笑了起來。

    大家同學一年,下學期按文理科重新分班,以後肯定大部分人都不是一個班了。到最後了,這場籃球賽對所有人而言要的不是冠軍,隻是想一起加油鼓勁,共同努力,好好地玩一場。

    一整天,體育委員到處統計名單,確定每個男生的出場順序。

    女生還好說,全部當拉拉隊員,由班長負責排練,編寫口號。

    男生的話一共分為兩組,有兩個比較會打籃球的男生(包括江晨)出場兩次,其他每個人出場一次。

    體育委員找上寧耳的時候,他正站在位子上整理下節課要發的數學試卷。聽了體委的話,他急忙搖頭:“我真的不會打籃球,會給班級拖後腿的。”

    體委道:“咱們又不想拿冠軍,寧耳,大家都參加一下嘛,高一最後一次集體活動了。”

    寧耳還是搖頭:“我打籃球打得很差的,江晨知道。”

    江晨在旁邊嘿嘿一笑:“你投籃不是不錯麽,三分球十個能進七個。”

    寧耳:“那是站在原地投!”

    江晨不以為意:“那你要是碰到

    罰球了呢?”

    寧耳根本說不過他,隻能不停地勸說體委,別讓自己參賽,因為真的會很丟臉。他一次次地解釋:“我的球技很差的,特別差,真的。”

    體委很為難:“可是這是最後一次了啊……”

    寧耳心裏也有點猶豫,他有些想和大家共同參賽,可他的球技實在太差了,真上場了恐怕會成為笑話。他正猶豫著,想了半天,剛準備抬頭跟體委確定自己不參賽,卻見體委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看著他的身後。

    刷。

    一隻手臂從身後探過來,猛地勾住了寧耳的脖子,將他帶了往後倒去。

    寧耳睜大了眼睛,被這人攬入懷裏。

    四班的窗戶外,邵柏翰穿著黑白運動服,站在教室外,長長的手臂往窗戶裏一勾,就把站在窗邊的小耳朵勾了過來。他個子比寧耳高很多,單手抱著寧耳,還要俯下腰,才能將下巴搭在寧耳的肩膀上,然後抬起眼睛看向呆滯的體委。

    四班教室裏響起一陣尖叫。

    “轉校生,轉校生!”

    “那個特別帥的轉校生!”

    邵柏翰仿佛沒聽到這些尖叫,他看著那個體委,低眸看了眼他手裏的名冊:“你們在說這周五籃球聯賽的事情?”

    體委早已傻住,僵硬地點點頭。

    邵柏翰皺著眉:“小耳幹什麽不參加?”

    體委解釋:“寧耳說他打球技術特別爛……”

    邵柏翰抿了抿嘴唇,很認真地說:“那應該是真的。”

    被他反摟在懷裏的寧耳又氣又惱,好想轉過頭把這個人打死,誰料就在下一刻,邵柏翰溫熱的唿氣噴灑在他的耳邊,那帶著笑意的聲音低沉地在教室裏響起:“沒關係,我教他打籃球,給他特訓一下。幫小耳報上名吧。”

    寧耳的耳朵瞬間發燙,紅得能滴出血。邵柏翰還單手摟著他,低低地笑著。

    四班教室裏的尖叫聲沒有停息。

    連隔壁五班、六班都好奇地走出教室,看看這裏發生了什麽情況。

    寧耳的身體輕輕顫抖著,他特別想把這個人推開,可手卻沒有力氣,怎麽也抬不起來。

    正在這時,邵柏翰還低下頭,在他的耳邊輕輕說道:“小耳,我對你好不好?”

    寧耳眼睛一閉,不知從哪兒鼓起的勇氣,用力地把這個人的胳膊甩開。

    “一點都

    不好!”

    邵柏翰呆住。

    作者有話要說:邵柏翰:這劇本不對啊!難道小耳不該很害羞地縮到我懷裏,說我真好嗎!

    寧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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