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若昀重重地點頭,大畜整個人如同寒冬中被一盆涼水當頭澆下,整個人都是呆住了。


    這……未免太過匪夷所思了,他深知法海的強悍,也知道法海的雄才大略,但是這種想法,簡直已經超出了他所有可以理解的範圍。


    如今,用瘋狂二字,已經無法形容法海。


    黃沙飛卷漫天,而裏麵的一切,作為旁觀者的張若昀等,都已經無法知曉,但是身在其中的判祖卻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死亡的威脅。


    “我是判祖,我是判祖,我有九世罪惡之身,你們誰都殺不了我,誰都殺不了我!”判祖仰天長嚎,可是哭號卻不能帶來絲毫痛苦的減免,他在掙紮,在求饒,但是已經一切都於事無補了,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身體在慢慢的融化,變成日月星辰,變成山河大地。


    這個術,沒有人能破得了,判祖終於明白了這個道理,放棄了所有的抵抗,隻能等死。


    “你就想這麽完了嗎?”忽然一個聲音在判祖的心中響起,“破這個術。給我破了這個術。”


    判祖泣聲道:“我已經無能為力了。”


    “你是無能為力,但是你天地有力,你要借天。”那個聲音在判祖的心中狂吼:“任何術都會有破綻,這個術也是一樣,他的破綻,就在法海的這張臉上。”


    判師頓時醍醐灌頂,轟然醒悟,不錯,法海能以自己的身體煉成此術,但是有一個部位卻練不了。


    那就是自己的臉。


    因為他的臉在王仙嶠這裏,法海的這個術就算是已經完美得無可挑剔,但是,他缺了一張臉!


    這就是致命的破綻。


    判祖明白了。


    然後慢慢地站了起來,對著法海一字一句地道:“師尊,您的臉呢?”


    這次輪到法海一愣,然後判祖看見了眼前的一幕飛快的閃現,法海原本的那張臉開始變得潰爛無比,上麵爬滿了蚊蠅蟲蟻,鮮血淋漓,十分恐怖。


    “這張臉,應該不是您的吧。”判祖猛地抓到了法海這個術的破綻。


    法海以本尊入道,以身化作輪迴,但是他的臉卻沒有遁入這個輪迴之中。


    他的臉在自己的後頸之處,也就是現在的王仙嶠。


    判祖篤定,現在眼前看到的這張法海的臉是法海用的別人的臉,隻是用幻術變成自己當年的模樣,臉不入輪迴,身入輪迴又如何?一個術,一旦有絲毫的破綻,即便是在堅固的城堡,也會變成沙雕,被風一吹,灰飛煙滅。


    法海的身影在判祖的眼前消失,周圍的江南美景也依次消失,判祖又迴到了剛才的那個漫天黃沙的戰場,隻是此時黃沙已經停歇了不少,不再似剛才那般激烈。


    判祖仰天長嘯,聲貫天地。


    這聲淒厲的叫喊聲傳入了大畜的耳中,大畜頓時臉色大變道:“糟了,裴兄的術被姓方的那小子破了!”


    張若昀搖頭道:“姓方的沒那麽大本事,破這個術的肯定是王仙嶠那小子無疑。”


    在風沙中,判祖高約十丈的骨架隱約可見,隻見他左手指天,右手指地,大聲叫道:“我以本身為引,十世血仇為器,無前世,無今生,無來世,天地可願助我降魔!!”


    天空中化出陣陣轟鳴之聲,如雷貫耳,轟響不絕。大畜臉色更加難堪,道:“這小子瘋了,這小子瘋了,裴兄會有危險,怎麽辦。”


    張若昀冷冷道:“你能救他嗎?這天地之判,怕是你連碰都不能碰,你應該慶幸,這小子沒有拿你開刀。”


    “可是裴兄……”


    “別忘了,他坐過天人五衰!”張若昀一句話讓大畜稍稍安定了下來,但是心中不敢篤定,“就算是過了天人五衰,也難敵天地一判啊!”


    “他死了,不更好?”張若昀冷冷道,“這樣,你就不用任憑他擺布了。”


    “你!”


    “我說的是事實。”張若昀聳聳肩膀,“時代變了,愚忠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兩人說話間隻見天空中一個黑洞中,開始蜂擁出無數的陰靈,這些陰靈飛快的集聚,融合,成為了一隻判官筆!


    風沙中,法海的本尊終於再次現身,雖然剛才被王仙嶠破了自己引以為豪的術,但是他看上去依然平靜,抬頭看著天空中的這隻判官筆,無動於衷。


    “裴兄怎麽愣在那裏了。”或許是太過關切,大畜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天空中的那隻判官筆一抖,便是畫出了十萬張鬼臉,一個個發出恐怖的嘶鳴,向著法海撲下來。


    法海就在這鬼臉大軍靠近自己的一瞬間,單手一抖,一個白色的煙圈在他的指尖擴散出來,然後飛速放大,變成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淵,如同有著無盡的吸力一樣,將所有的鬼臉全部吸進了這個黑圈之中。


    這一次,輪到判祖驚慌了,他沒想到,自己以身為引的引出的十萬陰靈,就在瞬間就被法海破的一個不剩。


    這又是什麽術?


    判祖不服,再次催動天空中的那支判官筆,一畫,又是接天蓋地數之不盡的鬼臉出現,以比第一次更為迅猛的速度撲向法海。


    法海如法炮製,又隻是一招,輕描淡寫地將再收十萬陰靈。


    “再來!”判祖獰聲尖叫,“我就不信,你真有舉世無雙的神通!”


    這一次,轟轟烈烈的生聲音震耳欲聾,一聲聲淒厲的嘶吼之聲傳來,不僅從天空中,從地底中,從判祖的七竅之中,數之不盡的鬼臉紛紛出來,密密麻麻遮天蔽日,幾乎有百萬之眾。


    法海不動如山,等著所有的鬼臉全部靠近的時候,手中的那個白色煙圈狀無形氣息更加濃密,深不見底的深淵開始如同瘋狂的將所有的鬼臉全部吸入其中,有多少,收多少!


    忽然,就在這一瞬間,法海的術戛然而止,煙圈瞬間消失。


    “怎麽迴事?”判祖也同時愣住了。


    法海在這上百萬的鬼臉中,忽然看見了一張臉。


    一張熟悉無比的臉。


    法海停下了所有的道法,咬牙切齒地叫出了一個人的名字:“王仙嶠!”


    道法一停,尚未被法海吸入黑洞中的鬼臉瘋狂的撲了上來,開始啃噬法海的身體,而王仙嶠的那張臉在百萬鬼臉中顯得那麽的刺目,那麽的得意。


    “死!!!!”


    一聲驚天動地的聲音從判祖的嘴裏發出,天空中的那支判官筆瞬間抓住了法海露出的這個破綻,化作一道金光,直接劈了下來。


    瞬間,法海的身體化作齏粉。


    “死了,你終於死了,法海,你要知道,我不是殺不了你,我不是殺不了你!!”判祖的怪叫之聲充斥了整個戰場,他的那張骷髏臉上變得乖戾莫名,積壓在心中數百年的怨氣,此時一齊爆發。


    然後,忽然判祖表情僵硬,保持這最後的一個固定的姿勢,參天骨架開始如沙一般唰唰掉落,成了一堆黃沙。


    “裴兄。”大畜尖叫一聲,向著法海的方向猛地掠去,可是那裏哪裏還有法海的半分蹤跡。


    難道法海真的就這麽死在了判祖的手裏?


    張若昀緩緩地閉上了眼睛,表情複雜,不知道是喜是悲。


    在那堆黃沙之中,一個**的身體吃力地爬了出來,判祖渾身鮮血淋漓,幾乎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了,一步一步地走向青仙子,嘴角鮮血不斷流出來,但是他的臉上帶著滿足的笑,“青仙子,你看見了,你看見了,我終於殺了法海了。”


    青仙子看著判祖,幽幽地道:“你能傷他,也算難得了。”


    “傷!”判祖渾身僵立,站在那裏,“不,我殺了他,我已經殺了他,法海死了,他一定死了。”


    “好好去吧……”青仙子歎息道,“我會為你尋一處風水寶地,給你建一個衣冠塚,雖然你已經沒有來世了……”


    “不!!”判祖嘴裏發出淒厲的聲音,“我殺了他,我殺了他,我已經殺了他了!你騙我,你在一定是在騙我。”


    “哇”一大口殷紅的鮮血,從判祖的嘴裏噴出來,他的眼睛裏麵充滿了血絲,“我……不甘心……”


    “你不是要這個嗎?”青仙子走到判祖的身前,“給你。”


    一個錦盒拋在了判祖的手裏,判祖雙手顫抖著拿著這個錦盒,喃喃地道:“蚩尤心,想不到最後,蚩尤心還是在我手裏了,法海,你輸了,你輸了!!”


    判祖麵色張狂,已經失去了理智。


    “趁你還有一線生機,拿著蚩尤心去找唐方,他會替你報仇的。”


    青仙子有些不忍地看著判祖,當年那個玉樹臨風的少年,如今卻變成了這副鬼樣子,造化弄人,蒼天不仁啊。


    “青仙子,蚩尤心是裴兄拚了性命才得到的東西,你怎麽可以給他?”大畜臉色大變,道,“你背叛了裴兄嗎?”


    “背叛?”青仙子嗬嗬一笑,“我什麽時候‘是過’法海的人了?”


    “你!”大畜不由得勃然大怒,大聲道,“我不會讓你們得到蚩尤心的……”


    話音未落,忽然間,大畜隻覺得自己胸口一疼,一把劍不動聲色地穿過了他的胸膛。


    迴頭一看,持劍之人,是一個他幾乎已經忘記的小角色。


    王雲光。


    青仙子歎息道:“法海,你終於已經眾叛親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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