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江水位告急,如果江堤決口,後果不堪設想,整個揚州恐怕一半的人都活不出來。


    在他們身後,無數的民夫赤著上身,正用獨輪車運送麻袋裝好的沙石。


    大堤上,官兵們揮汗如雨,正熱火朝天地加固危險地段。


    雖然隨時都有崩潰的危險,但有州牧和荀禦史親自坐鎮,誰也不敢懈怠。


    這是揚州救災最關鍵的時刻,熬過去了就會越來越順利,熬不過去,大家就一起死在江堤上。


    往日清澈的長江水,此刻渾濁如泥,仿佛變身成為洪荒巨獸,發出滔天的咆哮聲。


    眼看著岸邊的水位標杆一點點淹沒,整個江堤都似乎在顫抖。


    忽然有人發出驚叫聲:“不好了,江堤灌口了!”


    緊接著“當當當”的鑼聲響起,附近的官兵立刻朝那邊湧過去,傳的傳沙石,堵的堵裂口……有條不紊地忙碌著。


    一看就知道不是頭一迴了,想必這些天以來,他們已經經曆過了無數次這樣的險境。


    “這是雨停後第幾次洪峰?”


    岑晊抹了把臉上的汗水,忙得昏天黑地的,他的記憶都有些錯亂了。


    “第七次。”


    荀爽卻一直保持著冷靜的姿態,令岑晊佩服不已。


    果然不愧是大漢最傳奇的天才,即使不眠不休數天,也一樣能夠冷靜如斯。


    “方才我算了一下,如果把這一波洪峰挺過去,就不會再有危險了。”


    荀爽放下手中的紙筆,語氣平淡,卻讓岑晊為之絕倒,這也太變態了吧,連洪峰都能算出來。


    簡直就是“多智近妖”了。


    一時間,岑晊連看他的眼神都變了,充滿了敬畏。


    難怪這個比他還小十多歲的三元魁首,能夠用如此快的速度就爬上了高位,的確太過卓爾不凡。


    “好,那我們同心協力,拚了命也要壓住這波洪峰。”


    有荀爽在身側指揮,他對這次抗洪勝利充滿了信心。


    此時遠在青州的地震災區,十三歲的皇太子劉瑾,也正在親力親為地指揮著救災工作。


    相對而言,震後救援要比抗洪容易一些,但危險度卻也不低。


    眾所周知,每次大震之後,都會有無數小震頻繁發生,而此時震區的房屋早就被震鬆,十分容易發生各種坍塌。


    陪同前來的太子屬官們,都憂心不已,強烈要求太子待在青州城,不要前去最危險的地方。


    起初劉瑾也有些猶豫,想起父親曾經叮囑過,不要將自己陷入危險的境地。


    可後來想了想,此一時彼一時也,正常情況下,作為太子,他肯定是要趨吉避兇,貫徹執行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的方針。


    可現在是多事之秋,南方大麵積的洪災和瘟疫,已經使得天下人心動蕩。


    偏偏此時青州地震,使得到處都人心惶惶,父親派他來,最主要的目的不是救災,而且安定民心。


    如果他不出現在災民前,又怎麽能夠穩定局勢呢。


    至此後,劉瑾輪流在幾個地震嚴重的郡縣巡查,每到一處皆會以太子之尊去慰問災民。


    為他們帶去救援物資,承諾將替他們重建家園。


    百姓們見到年少的太子親自來看望他們這些賤民,不由感激涕零。陛下把帝國最尊貴的太子都派來了,可見對青州地震的重視程度。


    由於大漢地震災害頻繁發生,所以在救災上早已有了現成的規章製度。


    在災後第一時間,最大的任務就是尋找生還者,救治傷員,以及抓緊時間掩埋死者,以免天氣炎熱腐爛之後形成瘟疫。


    劉誌吸取後世的先進經驗,不僅大量投入軍隊和官員進行救災,還充分發動百姓們自救。


    畢竟官府的人數有限,隻能起到帶頭和指揮的作用,若百姓們不能自救的話,那死亡的人數可就多了。


    也幸好這些年大漢一直比較富裕,幾場災難並不能掏空家底,但根據劉誌的經驗,一旦天氣開始反常,並不是這一年的事情,很可能是連續好幾年。


    所以,物資還是盡可能節約,以免過後幾年出現短缺的現象。


    他記得當年看三國的時候,漢靈帝初登基的那幾年,的確是各種自然災害都十分頻繁。


    尤其是地震,非常多發,以至於漢靈帝即位後的十來年間,天下災荒四起瘟疫橫行,加上宦官專權等等朝廷內部原因。


    所以最終促成了席卷天下的黃巾大起義,也為大漢帝國譜出了最後一曲挽歌。


    現在雖然其他的曆史都改變了,可這異常極端的天氣,卻並沒有因為他而發生變化。


    看來接下來的十來年,都有一場硬仗要打了。


    居安思危,本就是作為一名皇帝基本的素質之一,何況他還深知未來的曆史。


    但他要如何向天下人示警呢,何況古人迷信,認為連續極端的災害天氣,是陰陽失調朝廷失德所致。


    思來想去,這日劉誌招來天師張衡,與他一番密謀,很快天下便開始暗暗流傳著一則傳說。


    傳說中,說當年大漢高皇帝曾經向天帝借國運四百年,如今期限將滿,所以要降下雷霆之怒,毀滅大漢國運。


    可當今天子為了萬民著想,便向上天祈禱,願意折壽換來天下太平。


    所以才有了前年的生死大劫,還好陛下他命不該絕。


    但為了小施懲戒,上天將給大漢帶來十年的災害,如果能夠眾誌成城齊心合力渡過難關,便將再給大漢借國運四百年。


    這個傳說雖然荒誕不經,神乎其神,但卻有鼻子有眼的,加上天師教信徒眾多,民間神仙之說甚囂塵上。


    所以漸漸的相信的人越來越多,甚至添油加醋,不斷幫忙加工,越說越活靈活現了。


    當然這一切都是劉誌借助天師教的手段傳播出去的,用以警示天下人,未來的十年都會有天災人禍降臨。


    而且這災禍不但不是因為天子失德所造成的,反而還是力挽狂瀾之後的結果。


    既然百姓們喜歡用神仙之說來解釋,那他也同樣用神仙之說來對付好了。


    六月底,從揚州終於傳來了好消息,水災已經徹底解決,瘟疫也在逐步控製之中。


    這次的瘟疫與之前相比要複雜得多,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有兩到三種瘟疫同時發生。


    令得救助的難度大大的增加了,其中有兩種瘟疫的表象都是發燒惡寒,頭疼欲裂,非常容易混淆誤診。


    等到後期症狀出現差異,再對陣下藥已經來不及了。


    為了此事張芝絞盡腦汁,特意編寫了一首歌訣,讓所有的醫師和民眾都背熟,專門用來辨別兩種疾病的初始症狀。


    這個辦法十分有效,連許多老百姓都能在第一時間分辨出來,從而使病人得到正確的救治。


    如此一個小小的舉動,卻救了成千上萬的民眾,可謂是功德無量。


    一時之間,張芝妙手仁心的名聲,傳遍了整個揚州,還有許多人將他和已經故去的老師竇雲相提並論,將他們並稱為醫中二聖。


    這話傳到張芝耳朵裏的時候,他卻一笑置之,“老師確實當得起聖者之名,可我卻差遠了,實在是愧不敢當。”


    到了七月中旬,瘟疫的高峰期終於過去,每天發病的人數漸漸開始迴落。


    直到八月,發病的人已經越來越少,除了還不能出揚州之外,境內的生活基本上慢慢恢複了常態。


    洪水過後,經過這兩個月的重建工作,村民們被衝垮了的房屋,大部分又重新修建了起來。


    官府特別修了一些臨時落腳點,提供給那些一時半會兒無法修築房屋的災民居住。


    朝廷不但免了今年的農業賦稅和部分的工商業賦稅,還通過大運河給揚州運來了不少救濟物資。


    到了八月中旬,岑晊已經在召開恢複生產的動員大會,要求各地方政府督促恢複秋季農業生產。


    揚州地處江南,與中原不同,水稻一年可種春秋兩季,其餘土豆、油菜之類的作物,也可以補種。


    盡管朝廷已經免了今年的農業賦稅,但能夠恢複部分糧食產量,也能解決明年的春糧問題。


    因為水災的緣故,揚州本地儲存的糧食,有部分都泡水黴變了,吸取上次霍亂的教訓,張芝要求把這些變質的糧食進行了統一處理。


    不過這些糧食也沒有浪費掉,直接進行蒸煮之後再晾曬,然後用作秋季喂豬的食物。


    由於東漢朝廷不準屠殺耕牛,所以民間的肉食,都是有以牛羊和雞鴨魚為主。


    但在劉誌穿越之前,大漢的豬肉口感確實不佳,土腥味種,肉質也很粗糙。


    關鍵是飼養成本高,一頭豬起碼要喂上兩年,才能有一百多斤。


    不過解決起來也十分容易,一是進行優良品種的雜交培養,第二就是推廣閹割技術。


    尤其是在劉誌成立了農學院之後,確實培育出幾個優良的豬種,推廣到全國。


    如今豬肉已經成為餐桌上最廣泛的肉食來源,同時也催生了民間的養殖業。


    當時的農戶,家家戶戶都會吃飼養四五頭豬,一方麵供應自家吃用,另一方麵還可以賣了換錢。


    此時許多地方已經出現了專門的小型養殖場,喂上個一二十頭豬,是很稀鬆平常的事情。


    在揚州城積極恢複生產和生活的同時,周圍幾個州的疫情,也終於彈壓了下去。


    得到消息,劉誌心頭的石頭終於落地了,對於洪災和地震的救治,他雖然擔心,卻並不感到緊張。


    但對於瘟疫,即使到了現代也無法完全抗衡,所以他一直擔心會出現新的病種。


    幸好這一次瘟疫終於還是結束了,不過對揚州一帶的商業,打擊非常巨大。


    今年的絲織業幾乎完全停擺,各國的客商也不敢踏入揚州半步,生怕自己被染上了瘟疫。


    為了徹底阻斷瘟疫的流行,荀爽下令,揚州許進不許出隔離政策,一直持續到九月底才能解除。


    所以今年的絲綢買賣,是沒辦法進行了,為此朝廷最終還是減免了絕大多數的商業賦稅,以期讓他們順利渡過難關。


    大災之後的揚州,看起來雖然算不上欣欣向榮,但也沒有想象中的蕭瑟冷落。


    反而是青州地震災區,由於倒塌的房屋實在是太多,看起來反而特別蕭條。


    災後重建的難度也更甚於揚州,而且青州那邊冬天很冷,必須要趕在天氣變冷之前把房屋都修建起來。


    否則到了寒冬臘月,又不知道會凍死多少人了。


    為此劉誌特別召集了一次大朝會,最後一致商定,將涿州城的建設暫時停下來。


    把那邊的大量工匠,拉到青州去修建統一規格的民房。


    他們在涿州城,已經連續修建了數年的房屋,建築經驗十分豐富,而且這次青州的民房采取了統一樣式。


    這樣在準備材料和修築技術上,要容易得多,比較利於快速完成。


    兩處災情對於中原和江南的商業貿易,打擊巨大,反而西南成都一帶,絲毫也沒有受到影響。


    甚至比從前還要更興旺一些。


    對此劉誌倒是覺得無所謂,在他的記憶中,這幾年古羅馬帝國也將陷入內亂。


    古羅馬是大漢最主要的貿易對象,他的衰落,將直接關係到大漢的對外貿易量。


    種種因素之下,看來未來的十年,需要重新調整商業政策了,以免盲目發展,出現產能過剩的情況。


    幸好今年沒再出現大的自然災害,讓大漢也能緩一口氣。


    劉誌因為感覺身體變差,處理政務起來,有些力不從心,便把部分權力均衡下放給了各部門。


    太子還年幼,無法擔負起國家重任,隻希望自己還能多帶他幾年。


    等到哪一天他真正成長起來之後,自己就學學上古之風,把皇帝的位置禪讓給他。


    自己則選擇做一個逍遙自在的太上皇,帶著老妻去遊曆天下。


    這個想法,自從他病後,就漸漸地占據了他的腦海,從前他對權力看得很重,從未想過要在生前放手。


    現在,他卻終於開始思考,這個國家如果沒有了他,將以何種方式運轉,才能確保不會出現秦始皇二世而終的悲劇。


    一個皇帝再強大,如果沒有成熟的製度去延續,也無法保證子孫後代們的江山社稷。


    脫胎自唐宋的三省八部製,又能不能給予大漢這份保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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