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君臣相識,已逾一載,你覺得我對人如何?”


    劉誌試探著問道。


    “陛下為人溫厚和藹,從未苛責懲罰身邊之人,是難得的仁君。”


    明明就是恭維的話,但配合著他淡然平常的語氣,卻顯得很真實。


    “我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劉誌不想兜圈子,單刀直入,唐衡是德陽殿太仆,自己的一舉一動都瞞不過他的眼睛。


    而且唐衡心細如發,應該早就發現了許多蛛絲馬跡,但據劉誌的觀察,此人卻裝聾作啞,並未在太後麵前透露分毫。


    如今,他的攤子越鋪越大,若不能爭取到唐衡的支持,會很被動。


    迎著他銳利的目光,唐衡略微一愣,隨即低聲迴道。


    “陛下所圖甚大,然臣知之不多,請陛下不必擔心,無論成敗,臣絕不會背叛您。”


    也就是說,他真的知道事情的原委,而且立誌效忠。


    還以為需要多費唇舌才能拿下唐衡,沒想到如此簡單,甚至他有種感覺,他一直在等著自己開口。


    “你也放心吧,他是他,太後是太後,何況還有皇後在,梁家的榮寵不會消失。”


    目前的情況下,即便除掉了梁冀,他也無法將梁氏家族連根拔起,隻能采取打一半拉一半的政策。


    但他心裏卻清楚,梁冀如果死了,就會成為太後和皇後心裏的一根刺,到最後,恐怕還是唯有決裂一途。


    可有些事情也不是他能控製的,梁冀如今權力膨脹,早已不甘心隻手遮天,挾天子以令諸侯。


    他要的,恐怕是整個江山,這是場你死我活的鬥爭,容不得他有半點仁慈。


    何況當初董班就提醒過,如果他中途退出,就會害了許多人的身家性命。


    追隨者越來越多,在享受權力的同時,也就意味著肩頭的責任更重了。


    “其實我早知道你可以信賴,我的事情無論如何也瞞不過你的眼睛,若你出麵告發,隻怕我如今墳頭都長草了。”


    “陛下言重了,臣也是苦出身,明白貧民百姓們的苦楚,大將軍他實在是過了……”


    唐衡歎息一聲,要說梁冀雖然驕橫殘暴,但實話實說,卻沒有任何對不起他的地方。


    即便安慰自己,此事與皇太後無關,也不過自欺欺人罷了。


    覆巢之下,豈有完卵?


    那些跟隨劉誌出生入死的人,都會擔心遭到太後的報複,必欲除之而後快。


    所以一直以來他都良心不安,但通過他一年多的觀察,劉誌應該是個好皇帝。


    他天性純良仁厚,但做事卻並不優柔寡斷,而且知恩圖報,跟著他,以後不用擔心被過河拆橋。


    罷了,既然做了選擇,就安心立意跟著陛下,不要再去想那麽多了。


    “今日的事情,你怎麽看?”


    好容易找到個可以商量的人,劉誌憋了一肚子的話,不吐不快。


    “此次杜太尉被迫罷免,大將軍可能認為無人再阻礙他的道路,有些得意忘形了。”


    唐衡平時話不多,總是在默默的觀注著周圍的人和事,說話也比較謹慎,總是三思而後行。


    “他越是招搖,將來反對他的人就越多,忠於大漢朝廷的人還是不少的,隻是沒人振臂一唿罷了。”


    “我想趁著這次機會,往大將軍府安插些人手,唐太仆覺得可行否?”


    他今日主動增加大將軍府的屬官位置,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梁冀軍權在握,每次出門都是前唿後擁,親衛數量更是早已超越了規格,達到了前所未有的五百多名。


    要想製服他,光靠自己手下這點死士,是遠遠不夠的。


    唐衡低頭考慮了一會兒,這才肯定的迴道:“應該沒問題,隻要找到些大將軍信得過的舉薦人選,塞多少進去都可以。”


    梁冀貪財,有人推薦又奉上令他滿意的錢財,基本上來者不拒。


    這家夥甚至總結出一套快速斂財的方式,就是對於犯錯和不滿意的屬官,動不動就開除資格,以此來循環利用。


    可以說喪心病狂到了極點。


    “還有件事要拜托你,梁猛是我的人,她身邊的人手安排,就交給你和徐常侍了,平日裏有什麽事情趕快通知我。”


    他也不能時時刻刻都跟在梁猛身邊保護她,看皇後那打翻醋壇子的架勢,絕不會善罷甘休。


    “諾,臣會盡力的。”


    唐衡猶豫了幾秒鍾,還是開口問道:“皇後那邊,陛下打算怎麽處理?”


    提起梁女瑩他就頭疼,要想借梁猛的身份,就必須做出盛寵的樣子,可這必然會傷了梁女瑩的心。


    “沒事,我多哄哄她就好了,隻要不是鬧得太過分,就隨她吧。”


    “臣明白了。”


    知道了劉誌的底線,他們才好行事,不至於弄巧成拙。


    二人又閑聊片刻,唐衡見夜已深了,便勸道:“陛下當愛惜身體,還是早點就寢吧。”


    招攬了唐衡,劉誌心下歡喜,不再憂思滿懷,遂安然入睡。


    翌日朝議,眾臣都心知肚明,昨日西園之宴早已盡人皆知,梁冀在朝內更是耀武揚威,人人側目。


    梁太後今日從頭至尾,麵無表情,但也未提出任何異議,隻是冷眼相看。


    賞賜大將軍的詔書根本用不著劉誌來費心,早已擬好,隻等他當眾蓋上玉璽,昭告天下。


    梁冀誌得意滿,春風滿麵,看向劉誌的目光,也比平日裏柔和得多,這麽聽話又乖巧的皇帝,真是深得吾心啊。


    據說朝議之後,梁冀將在西園舉辦盛大的慶典,不過就不關他的事情了,那是梁氏黨羽的狂歡。


    一下朝,劉誌就直奔長秋宮,見陛下駕臨,宮中女官和小黃門都麵露喜色。


    “皇後怎麽樣了?”


    大長秋孫幹趕緊迴話,“昨夜皇後夙夜哭泣,至天明方堪堪睡去,如今還未起身。”


    雖然知道孫幹這話有些誇張,但劉誌還是心下惻然,高高在上的貴女梁女瑩,幾曾有過如此脆弱的時候。


    “我進去看看。”


    說罷遣退隨從,獨自進了寢殿,巨大而華麗的床榻上,梁女瑩正靠在枕上發呆。


    看到他進來,急忙拿絲帕在腮邊擦拭,似乎剛才還在傷心流淚。


    “瑩瑩,是我不對,別生氣了,今日我陪你去好好玩耍,行不?”


    劉誌放低了身段,柔聲細語的哄勸,梁女瑩聞言狐疑不定地看著他,半晌才道。


    “昨日你為何兇我?你不知我說的都是氣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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