峽穀極深,底部的陽光照不進來,籠罩的紅霧使得穀底霾色蒙蒙,把本就是赤紅色的牆壁和佛窟燃成了血色。


    雖然不用拿出手電照明,但是峽穀地下暗紅的光線還是令得一切事物都詭異朦朧。


    穀底的空氣有些幹燥,彌漫著一股讓人說不上來的味道,有些刺鼻,好像一股蚊香焚燒的感覺。


    時間一久,讓人的鼻子和眼睛都有些幹澀和火辣。


    櫻空家的人走在前麵,薛璞和周昀峰等人跟在後麵。


    薛璞不自覺的揉了揉鼻梁,瞑目休息了一會。


    這樣的動作卻被細心的小狐狸十分注意,她從後麵急問道:“你眼睛的病!?”她焦急的娥眉緊緊皺著,小手輕輕拉住薛璞的手心。


    “放心,眼睛的病早好了。”薛璞溫柔答道。


    小狐狸麵有擔憂輕聲說道:“若是不舒服,就閉上眼睛我牽著你...”語氣甚是溫柔。


    細致入微的關心令薛璞的臉上露出疑問之色,三年前他眼疾極重,險些失明,後來...後來有些事情便記不清了。


    而如今他的眼疾早已經痊愈,且比常人更好。但問題是小狐狸怎麽會知道他有眼疾,二人相識到如今不過短短數月,不由得問道:“丫頭你怎麽知道,我曾患有眼疾...”


    “...看你眼睛不舒服,猜的~哼!臭男人疑神疑鬼的一天。”小狐狸目露嬌嗔,嘟起小嘴可愛卻迷人。


    可是當薛璞把頭轉過去,小狐狸的臉上又流露出擔憂之色,趁著櫻空家的不注意輕輕挽住薛璞的胳膊。


    眾人腳下的土地上,有一層發黑的土灰,走在上麵難免全是沙塵。


    沙塵陰霾,氣候差異,令得多年老煙民周昀峰的咽炎都快犯了,他好一陣咳嗽:“大老鐵,你說說這是塊兒什麽地方啊!寺廟不像寺廟,街道不像街道的。滿院子的佛像,誰住在這裏不得嚇個好歹啊!”


    薛璞搖了搖頭,他對西域文化並不了解,看著無數佛窟構成的道路說道:“不清楚,不過我懷疑這裏是一處祭壇...”


    “祭壇?”眾人一並疑問。


    賈教授也頻頻點頭:“小薛同誌分析的有道理,這峽穀裏道路筆直,佛龕雜而有序,卻是像一條通往某些祭壇,神廟等宗教場所的道路。”


    一旁的呂嘉一也頻頻點頭。


    由於霧蒙蒙的昏暗,科考隊不知不覺間已經從峽穀走進了地下洞穴。


    他們打開手電看著此地地下也有偌大的空間,心知此地遺址由於與世隔絕,保存完好。


    其實論起城鎮規模和建城水平,西域胡人遠比不上中原漢人。


    但是由於漢地人口稠密,社會經濟文化發達,人口變革和社會變遷更大,好多新建築和新城鎮取代了舊建築和舊城鎮,所以一些重鎮的建築物沒有保留。


    而許多西域古國處於荒原大漠人煙稀少,與世隔絕,一旦城邦沒落便徹底廢棄。


    所以這些城邦遺址很容易保存,一旦發現就如同考古化石一般。


    這也是當年吐火羅文這樣流行西域一時的語言,能引起國內極高熱度的原因。


    眾人一邊走著,一邊觀察著佛像,這許多血紅色的彌勒無一例外,都被烈焰炙烤的熔化了。


    雕像上熔化後的紅色岩石,似渾身滴血般詭異的笑著,令得周昀峰不寒而栗。


    想來那場炙烤熔化城的大火,同樣燒到了這裏。


    隨著洞穴的深入,薛璞漸漸發現,這些佛陀的造像開始變得多樣,從最初的彌勒,開始有了釋迦摩尼,文殊普賢等等的造像。


    而且有的還有許多,漢傳佛教的影子。


    不過這些造像保存不是很好,許多佛身上都有刀兵鑿壞的痕跡,而建造時間上也要早於之前的西域佛教的彌勒造像。


    這一切都仿佛在訴說著,他們的這個王國,曾經經曆過一場巨大的宗教變革。


    而這場宗教的變革,還伴隨著流血與內亂。


    最終這座城邦由多神的佛教信仰,轉換成篤信“彌勒”的一種象征意味的信仰。


    想到這裏,薛璞的心頭開始盤算,彌勒代表的光明的太陽火焰,同樣也是拜火教所推崇和追求的。


    而在佛教的典故中,燃燈古佛代表過去,而如來佛代表現在,而彌勒佛又代表了未來與希望。


    龜茲古國篤信佛教,而同樣對於彌勒信仰的祆教也是由此傳入中原。


    火,又是火,薛璞洞悉了問題的關鍵,從烽燧村,到胡大的火獄,到熔化城。


    這一切都和“火”密切相關。


    他和隨行的賈教授問道:“賈教授,祆教的聖火是聽說有不熄的傳統。他們是如何燃燒的。”


    賈文章搖了搖頭,說道:“這個倒是沒有研究,既然祆教崇拜生活不熄,想必也有一些負責給聖火添加燃料的人吧。”


    薛璞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很快借著手電筒的光影,地洞當中出現了,巨大的地磚和一排排巨大的石柱。


    灰白的石柱上沒有雕文,從風格上看,和古希臘的神廟石柱有些相似。


    這些石柱拔地而起有幾層樓的高度,高聳上天,委實令人瞠目。


    同樣這些石柱還有地磚,也都有高溫燒灼的痕跡。


    而地磚之上,也刻畫著火一般的紋路,從這些紋路上得出如今科考隊所來到的卻是古龜茲地域的一座信奉祆教的城邦。


    探尋遺址的道路深入地下,大家越走越深,石柱廣場的背後,則在地下出現一座巨大的石門。


    石門的後麵則通向一座挖掘在地下的巨大宮殿。


    周昀峰不禁吐槽道:“我說大老鐵,挺有意思啊!你說這拜火教他們不是信奉什麽光明嗎,怎麽把自己的廟宇修在地下呢?這他們的神明該多鬧心啊!”


    “因為他們實行天葬!”身後的呂嘉一突然說道。


    “天葬?就是那種把死者丟棄在野外,任由野狼,飛鳥來吃的習俗?聽起來怪嚇人的!”周昀峰問道。


    “不錯,就是這種習俗,祆教崇拜光明,他們把死者統一放到野外的一處山丘,讓鳥獸啄食。祈願逝者的靈魂能隨飛鳥到達天空,而剩下的骨頭便埋在地下寺院接受供奉。拜火教把神廟設立在地下,也有祈求光明照亮黑暗的寓意。”呂嘉一說道。


    周昀峰若有所思:“搜嘎,好像有幾分道理。”


    聽得呂嘉一說的頭頭是道,賈文章教授也頻頻點頭:“不錯,不錯!由於地處西域,這種天葬的習俗也影響到了藏區,雖無直接證據,但是很明顯現在藏區一些地方實行的天葬可能就是受到了祆教的影響。”


    說道這裏周昀峰神色一振,想起當初“腦屍蠱”一案當中,那藏邊怪女在他身上圖畫唐卡的場景,心裏一陣忐忑。


    而一旁的小狐狸卻捂著嘴一陣偷笑:“哈哈哈,看來我們這次進入的可能不單是神廟,還有可能是一座大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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