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之命,其大於天地。


    房遺愛麵色凝重,再一次給盧氏磕頭,道:“孩兒一定要去!”


    “高陽若死,我也絕不獨活!”


    他心裏對這二老愧疚無比,不敢抬頭看二老的眼睛,生怕自己改變主意。


    “你起來!”


    房玄齡突然開口了。


    房遺愛一怔,站起身來,看著自己的父親,不敢說話。


    啪!


    房遺愛愣住了,看著那隻還揚起的手,目光呆滯。


    房玄齡也傻眼了。


    夫人?


    盧氏突然捂住嘴巴,帶著哭腔,道:“你去做什麽,你手無縛雞之力,能保住自己嗎?”


    “二郎,聽娘的話,待在家裏,高陽會沒事的…”


    可憐天下父母心,盧氏平日也是最疼房遺愛的,每一次房玄齡要打他,都被盧氏攔住,氣得打房玄齡幹瞪眼。


    作為一個母親,她怎麽忍心看著自己的兒子去送死?


    哪怕他是一個紈絝…


    房遺愛不知道該怎麽給她解釋,看了看房玄齡,道:“爹,娘就交給你了,其實我不是紈絝,我隻是覺得,父親不希望我木秀於林,那我就紈絝一些!”


    “父親不希望我入仕,那我就不入仕!”


    他突然揮手,掌風一帶,將房門關上,淡淡一笑。


    盧氏和房玄齡都是震驚不已,他們自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麽,知道自家二郎原來不學文,自成武。


    “不許去!”


    盧氏還是死活不同意,拉著房遺愛的衣袂,沉聲道:“那個高陽本就不悅你,你去又何為?”


    “今天你若是非要去,娘立刻去死!”


    房玄齡一怔,立刻怒道:“說些什麽胡話,你死了,我怎麽辦?”


    “上一次你寧願飲鴆也不願意我納妾,氣得陛下無可奈何。”


    “這一次怎麽又用自己性命威脅二郎,你就不能消停消停,讓二郎去吧!”


    房玄齡真是怒不可遏,皺著眉頭看著盧氏,喘著粗氣,快要氣瘋了。


    房遺愛也是為難,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知道自己母親的倔脾氣,那可是十頭牛都拉不動的,所以不敢說話,皺著眉頭沉思。


    盧氏看著兩爺子都是一個德行,怒道:“二郎,那高陽有什麽好的,今日皇城那樣危險,你就不要去了!”


    “陛下早有準備,肯定會保住高陽的!”


    她不過是一名婦人,隻想自私一些,管住房玄齡隻是希望他隻愛自己一個,今日攔住房遺愛,隻是害怕白發人送黑發人。


    “娘,你們讓小弟去吧!”


    房玉珠突然走進來,也是麵色沉重,看著二老,道:“一個人活著,心卻死了,和活死人有什麽區別?”


    “皇宮戒備森嚴,小弟隻是去見見高陽,不會有事…”


    其實她也拿捏不準,不知道結果如何,她隻是突然聽到自己小弟如此愛慕高陽,不想他後悔,僅此而已。


    “爹娘,孩兒一定迴來!”


    房遺愛突然發笑,一臉輕鬆的走到盧氏身旁,輕輕張開臂膀,將她抱住,輕聲道:“娘,你願意為爹飲鴆,我也願意為高陽不顧性命…”


    “不會有危險的,娘也太小瞧我了,我會平安迴來的!”


    房遺愛鬆開盧氏,表情也是輕鬆起來,不想讓二老擔心。


    “二郎,真的要去麽?”


    盧氏還是不放心,突然哭了起來,道:“都怪你,你個糟老頭子,非要答應這門親事,現在惹得二郎非去不可!”


    “要是二郎有什麽好壞,我定要收拾你!”


    ………


    房玄齡氣得幹瞪眼。


    這關我什麽事?


    這可是皇帝禦賜姻緣,我是臣子,我能反抗啊?


    真是不知因果,再說了“尚公主”可是何等的榮耀,那高陽公主也不知道長得多俏,那裏虧了?


    現在有事情就怪我頭上,夫人是不是太霸道了些…


    盧氏突然瞪了房玄齡一眼,嚇得這位帝宰大人不輕。


    “爹,我走了!”


    房遺愛在一個給二老躬身一拜,道:“你們不用擔心,明日午時之前,我一定迴來!”


    他沒有多餘的時間解釋,直接奪門而出,飛速的迴到自己的房間,從床底拿出一個長五尺有餘,寬三寸的木匣子。


    這匣子上麵已經布滿了灰塵,好像塵封了很久。


    房遺愛輕輕打開匣子。


    一杆長槍躺在盒子裏,長槍銀光閃閃,帶著無盡的寒意,槍尖有一顆顆細細的勾齒,形狀如同一頭鳳凰銜著梅花。


    天鳳寒梅。


    當年霍去病迎擊匈奴的兵器,重八十斤,長五尺,寬兩寸,鋒利無比,輕如鴻毛,據說飲血後,槍尖的鳳凰變迴鳴叫,它嘴裏的梅花也會開放。


    所以這杆長槍也被稱為梅花槍。


    房遺愛一怔,突然苦笑一聲,將身上的儒袍脫下,換上一身藍白錦鯉服,一朵朵雲紋相互勾勒,如同鯉魚飛躍龍門一般,活靈活現。


    他將頭上的發冠取下,拿起一根紅色布條,將散亂的頭發捆好。


    “二郎?”


    盧氏突然和房玄齡走進來,一臉沉重的說道:“為何你一定要去…”


    她從懷裏去如一件金色寶甲,遞給房遺愛。


    “這是陛下賜給你爹的金絲甲,你穿上,也好有個保命手段…”


    房遺愛一愣,趕忙說道:“娘,你留著吧,我用不著!”


    他心中感動,但是又覺得寶甲太過沉重,不方便行動,所以拒絕了。


    盧氏拉扯房遺愛的衣服,強行將那金絲甲穿在他身上,語氣婆娑的說道:“二郎,敵不過就跑,沒什麽見不得人的!”


    這一句話讓房玄齡吹胡子瞪眼的,都不知道說什麽好。


    房遺愛突然一驚,心想:好輕…


    這金絲寶甲真是輕盈,是個好寶貝。


    房玄齡看著自家二郎英武的模樣,心中說不出的感覺,很是複雜,既覺得這幾年自己錯怪他,又覺得為他驕傲,又為他擔心。


    他嚴肅的看著自家二郎,心裏又喜又怕,心道:二郎果然沒有讓我失望,雖不學文,但已學武,不會像我一樣,他可以為國家征戰沙場!!


    隻是…


    這一次的叛亂不是那麽簡單,恐怕魔宗也參與進來了,那些人的武功恐怕極高,二郎能應付嗎?


    他幹咳一聲,道:“臭小子,你這樣去的話能進入宮裏麽?還是我隨你一同去吧!”


    他哪裏是想送房遺愛進去,而是想跟著自家二郎,萬一出現什麽危險,他也好拚了老命,為他擋住賊人。


    天下沒有不心疼自己兒女的父母,就算是帝宰也是如此。


    房玄齡雖然平時對房遺愛不上心,其實他都有暗中關注他,就算他無德無才,也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過盡一生。


    房遺愛穿上錦鯉服,笑道:“爹,我自己可以進去,子然早就算到我會用到這令牌,於是便給我了!”


    哦!


    子然那個臭小子,果然總是如此,身在朝外,心在朝中…


    房玄齡苦笑,有些不放心,走到房遺愛身邊,輕聲說道:“二郎,不可力敵者,立馬逃遁!”


    嗯!


    爹,我記得!


    盧氏和房玉珠驚疑的看著父子二人的輕聲漫語,不知道兩人到底說的是什麽。


    房玉珠突然說道:“二郎,此去恐怕都會有危險,這是姐姐在生化寺求的平安符,你帶著!”


    說完,她從袖筒裏取出一個紅黃鑲嵌的小牌子,遞給房遺愛。


    房遺愛一笑,道:“大姐,不必了,我一定會迴來的!”


    他再一次跪地叩首,隨後拿起天鳳寒梅,飛速的趕往皇城。


    卻沒有看到身後的三人都莫名的難受,擦拭自己眼中的熱淚。


    “二郎,平安迴來!”


    ………


    宵禁開始了,長安城的萬家燈火都熄滅了。


    長安城外,一支隊伍迅速的接近皇宮,他們邁著沉重的步伐,內心卻是平靜無比,他們今天雖然是叛軍,但同時也是將士,所以在命令麵前,他們不辨是非。


    他們是大唐精銳的部隊,是大唐滄海師的嫡係部隊,隻服從鄖國公張亮一人的命令。


    雨淋濕他們的盔甲,他們也絲毫不在意,因為他們是將士,是兵卒,怎能害怕這點小雨?


    他們今日隻有一個目的,那就是直搗皇宮,謀朝篡位,不成功便成仁!


    張亮穿著龍袍,也是步行,他的速度極快,拉開了與隊伍的距離,而他身後那幾個黑衣人也突然散開,消失在黑夜裏。


    張亮,字丞瑜,於貞觀六年末謀反,夜襲皇城!


    雨聲帶著喧囂遮掩了行軍的腳步聲,沒有人知道那一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


    孟嚳坐在馬車裏麵,麵無表情的聽著外麵的響動,淡漠一笑。


    他對著長樂說道:“有人追上來了,看來我們的行蹤被人監探了,你們繼續走,我下去攔住他們!”


    攔住他們?


    就憑你?


    長樂一愣,問道:“你不過是壯實一些,如何抵得過那些刺客?還是坐在馬車裏,我們能走掉的…”


    其實她也沒有把握,畢竟這是雨天,馬車速度並不快,而那些刺客輕功了得,恐怕用不了多久就會追上來。


    孟嚳一怔,突然覺得眼前的丫頭不再那麽討人厭。


    這個丫頭,雖然脾氣臭,但是心底卻是善良。


    他突然一笑,想要逗逗長樂,道:“公主,我雖然並不喜歡你,但是你我有婚約在先,我又是堂堂男兒,豈能貪生怕死!”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現如今我不過幫你攔住敵人,又有何不可呢?”


    他語重心長,仿佛一心赴死,惹得長樂說不出話。


    在這一刻,孟嚳的身形變得高大無比。


    就連雨蓉也不禁勸阻道:“孟子然,你下去也是送死,還是不要去了!”


    嗬嗬,真是好玩!


    孟嚳更是故作高深,道:“死一個總比死三個好,若是我迴不來,還請公主找到我的屍體,帶迴郊區草廬,將我安葬!”


    他毅然跳下馬車,冒著雨站在原地。


    “孟子然!”


    長樂本來就是善良的姑娘,此時此刻,看到她心中暗慕的男子為她赴死,心裏一苦,淚眼婆娑的說道:“不許死!”


    “你還要做我的駙馬,你答應我的!”


    她的聲音隨馬車遠去,而孟嚳突然淡漠的對她一笑,將頭轉了迴去。


    嗬嗬,死丫頭,老子才不會死!


    沒想到你還這麽在乎我,嗬嗬,真是諷刺,不過今天可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你們出來吧!”


    孟嚳一笑,一股白氣覆蓋全身,如同一層薄膜,將他罩住。


    他很是淡然在一旁的柳樹上扯下一根柳枝,將它剔得幹幹淨淨的,拿在手裏,目光幽幽的盯著那突然出現的五名黑衣人。


    “嗬嗬,你們是魔宗的人?”


    孟嚳絲毫不懼,半眯著眼,語氣冷冽的說道:“誰派你們來的!”


    他又不傻,自然知道這不是張亮派來的,畢竟張亮不可能知道長樂來了這詩社的聚賢大會,那麽唯一的可能就是同在詩社的人中有魔宗子弟。


    “不說話麽?”


    “放心,我從來都不喜歡打打殺殺的,我從來沒有殺過生,雞都沒殺死過,更何況是人…”


    “我隻會斬斷你們的手筋腳筋,然後問出你們的主子是誰!”


    突然,一個黑子女子從一旁的巷子裏走出來,一邊笑著,一邊為孟嚳鼓掌。


    “孟子然,今天不除掉你,日後必是禍患!”


    一陣刀光亮起,迎向孟嚳。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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