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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傅遙的印象中,繼後還是挺愛笑的。


    至少她每迴過來拜見繼後,繼後總是會衝她笑。


    但繼後的笑,每迴都透著一種敷衍,多半都是皮笑肉不笑,假惺惺的。


    可今日,繼後是真的高興,人笑的是那樣自然和暢快。


    繼後笑的明豔,卻也笑的有些瘮人。


    眼前的繼後,活像是一隻聞到了屍腐味的禿鷲。


    是啊,分薄了繼後鳳權的淑妃已經快倒台了,繼後心裏能不高興嗎?


    而傅遙覺得,繼後之所以如此高興,並不隻是因為淑妃被皇上去了協理六宮之權,大約還因為福曦宮裏躺著的李昭儀快死了。


    昨日,張太醫來府上給寧安公主請平安脈,寧安公主借機詳細的詢問了一下李昭儀的病情。


    張太醫是自己人,話說得也就直白些。


    張太醫說,他們太醫院的院判大人斷言李昭儀還能再活兩年,那是哄皇上的。


    太醫院裏誰人不知,李昭儀中毒已深,沒剩下多少日子了。


    所謂最多還能活兩年,不過是說李昭儀最多能活過今年而已。


    隻要人能活過除夕,前一年加新一年,可不就是兩年嗎。


    原來李昭儀的身子真的已經不成了。


    傅遙想,李昭儀入宮已經有八年了。


    這八年多來,李昭儀無論是為自己還是為李氏一族,都沒少做壞事。


    縱使老天爺這會兒就收了她,也不算委屈了她。


    就是可憐六皇子才八歲,就沒了親娘。


    沒娘的孩子可憐,尤其是宮裏的孩子。


    若是傅遙沒記錯,昭惠皇後離世的那年,太子爺也剛好八歲。


    傅遙相信這人都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


    雖然昭惠皇後紅顏薄命,沒法親自照看太子爺長大,但當年昭惠皇後好心收養了寧安公主,便是為太子爺結下了一樁莫大的善緣。


    俗話說的好,長嫂如母,而長姐顯然比長嫂更親。


    自從昭惠皇後離世以後,寧安公主便代替了昭惠皇後,盡心盡力的照顧太子爺,為太子爺遮風擋雨。


    可以說,多虧了寧安公主,太子爺才能如此平安的長大成人。


    傅遙從未問過寧安公主和太子爺,在昭惠皇後去世以後的這些年,姐弟倆是如何在宮中煎熬著長大的。


    傅遙也不敢問。


    可以想像,這段經曆必定異常的艱辛困苦。


    否則,寧安公主一個姑娘家,又是當朝的大公主,怎麽會養成了比男人還霸道的潑辣性子。


    這大概都是被情勢所逼。


    寧安公主可憐,小小年紀就要肩負那樣沉重的使命。


    而傅遙也無比心疼太子爺。


    心疼他為自保和保全皇姐,而故作頑劣不堪的每個日夜。


    眼下,寧安公主已有傅遠疼著護著,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可太子爺卻仍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這樣的日子,究竟何時才到頭。


    而她,是否能在那日到來之前,慢慢撫平太子爺一路披荊斬棘而留下的一身傷痕。


    傅遙正有些走神,忽然聽繼後笑了。


    傅遙驚了一跳,這才迴過神來。


    繼後隻顧著自顧自的說笑,壓根就沒留意到傅遙方才在走神,隻笑問了傅遙一句,“傅姑娘說是不是?”


    傅遙哪知道繼後方才問的是什麽,既不好反駁繼後,也不好冒然稱是,隻得衝繼後笑笑,當是比較含蓄的迴應了繼後。


    而繼後那邊也並不是真要傅遙說什麽,便又自顧自的說笑起來。


    傅遙望了望一旁桌上的刻漏,見拔針的時辰已到。


    她便立刻上前,將紮在繼後患處的銀針麻利的拔出收好。


    在將銀針好生收起來以後,傅遙就預備告辭迴去了。


    而繼後顯然還意猶未盡,瞧樣子仍有許多話不吐不快。


    “丹秋,再去給傅姑娘端碗綠豆湯來。”繼後吩咐說。


    繼後明擺著是要留她再坐一會兒,傅遙哪敢駁了繼後的麵子,隻好老老實實的重新坐了迴去。


    自打傅遙應下給繼後針灸醫腿的差事以後,她每迴為繼後施針過後,繼後都少不了要誇上她一番。


    這迴也不例外。


    大概是因為今日的心情尤其好,繼後便吩咐丹秋找出來一套珍珠頭麵要賞給她。


    傅遙素日不在穿戴打扮上留心,因嫌首飾累贅,除了出門,尋常在家時,傅遙一般都隻簪太子爺贈她的那枝相思木的鳳頭簪。


    但不可否認的是,繼後要賞她的這套珍珠頭麵,還是頗合她眼緣的。


    這套珍珠頭麵,款式別致清雅不說,上頭的每一粒珍珠都瑩潤飽滿,瞧著喜人的很。


    繼後說,這套珍珠頭麵是皇上才賞賜給她的。


    這頭麵上的珍珠,皆來自南海。


    盡管這套頭麵不算是價值連城,卻也算是難得的稀罕了。


    傅遙原本有幾件鑲珍珠的首飾,其中最貴的一顆珍珠聽說等價於一兩黃金。


    而繼後要賞她的這套頭麵,上頭最小的一顆珍珠,仿佛都比她最貴的那顆珍珠要粒大飽滿。


    不必細數這套頭麵上究竟鑲有多少顆珍珠,就知此物貴重無比。


    並且,此物不但貴重,還是皇上所賜,傅遙哪敢輕易收下,當即出言推辭。


    繼後似乎並未將這套珍珠頭麵看的有多金貴,一臉肆意輕鬆的與傅遙說:“既是本宮賞出去的東西,哪有再收迴的道理,傅姑娘隻管收下就是。依本宮看,傅姑娘生的最是娉婷秀雅,這套頭麵很襯你,而本宮卻不太合戴。與其放在庫裏叫明珠蒙灰,倒不如將它贈給合適的人,也不算辜負。”


    話說到這裏,繼後忽然話鋒一轉,“本宮記得,從前宮裏最喜歡佩戴珍珠首飾的是李昭儀。”


    傅遙不知她是不是看錯了。


    繼後說這話時,眼角唇畔似乎掛著一抹奚落的笑。


    作為後宮爭寵的對手,傅遙也沒指望繼後能為李昭儀如今的慘況而哀痛。


    但兩人到底是嫡親的堂姐妹,親戚一場,總不該落井下石吧。


    可依傅遙看來,繼後是恨不能再狠踩李昭儀幾腳才痛快。


    皇宮果然是個消磨人性的地方。


    是不講親情和信義的。


    想到這兒,傅遙忽然覺得有些擔憂。


    她有些害怕,怕她日後在這裏待久了,也會變的冷血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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