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度的車子直接開進了自己住宅的小區,在車庫前停下,將鑰匙遞給木魚:“你先上去,我去停車。”

    副駕駛位置的木魚拿著鑰匙,還有些茫然:“不是說迴家麽?”

    司度反問:“你那現在還能住人?”

    那一把火,將木魚的住宅燒的麵目全非,除了倉庫的東西有禁製保護,其他家具私人物品都被燒了個七七八八。

    門窗倒是先找人修好了,可是那地方對於木魚的太有特殊性,司度怕請人修複屋子會損壞更多東西,對木魚而言更加得不償失。

    所以幹脆就那麽放在那,等木魚什麽時候出院了,自己再來折騰。

    這真要收拾到能住人的程度,也不知道花多少時間。

    木魚響起了那一|夜的大火,滔天的火焰中,客廳掛著的老油畫畫,門前的藤椅,窗台上的花,碎花窗簾……都在眼前被火焰席卷。

    “年紀不大,想的東西倒是多。”司度笑了笑,“你先在我這住下,等那邊屋子收拾出來了,你再搬迴去也不吃。再說星晴的話你也停了,這段時間,我理應多照應你一些。”

    木魚迴過神來,對上司度含笑的側臉,他臉棱角分明,平時板著臉,眉峰冷峻疏離,這一笑,倒是將所有的線條都軟化了下來,顯得比往常更容易接近一些。

    她解開安全帶,露出一個笑容,感激到:“好,那這段時間就麻煩你了。”

    “這有什麽值得謝的。生活用品我已經買好了,你進屋就能看見,如果缺什麽,之後再補上。冰箱有熟食,如果餓得話,放在微波爐裏加熱下,先墊墊肚子,迴頭再吃飯。”

    司度想了想,見沒有什麽補充的了:“你先上去吧,後備箱的行李,我到時候拿上去。”

    木魚點點頭,目送司度將車子開走。

    太衡的人對住處要求都不太高,或許因為念舊,多半都住在老住區。

    木魚用鑰匙打開大門,司度的屋子倒還是那樣,空空蕩蕩,幹幹淨淨,一麵書牆,一麵茶室,家具和裝飾都很簡單。

    她視線落在鞋架上,上麵擺著一雙粉色的女式拖鞋,木魚嘴角慢慢上揚,脫掉帆布鞋,換上這雙特意給她準備的拖鞋。

    大小正好。

    換好鞋,再抬頭看,打量著周圍的環境,就能發現出許多不同來。

    沙發上擺著一個卡通的靠枕,茶幾上多了一套可愛的杯組

    ,陽台上多了一把藤椅,就連地板上,也多了一個羊毛的墊子……

    這一些,都和她家裏的布置類似,選擇的花型和樣式幾乎一模一樣。

    木魚將背包放在櫃子上,外麵陽光明媚,複古的鍾擺滴答滴答的搖擺著,木魚突然覺得,或許住進來也不是一件壞事。

    司度單手提著蛇皮袋,推開虛掩的門,側著身子走了進來。

    這個袋子跟他的氣質相差太多,一路上引起了無數人的迴頭率,他倒是連眼睛都不眨一下,輕鬆的就將分量不輕的行李提到了門前。

    將木魚的行李放在玄關處,再往前走幾步,就看見木魚坐在沙發上,對著桌上的背包翻找著什麽,桌上已經擺了。大小一樣的玻璃罐,上麵貼著標簽條,裏麵東西一看即知。

    “你迴來了。”木魚抬頭,衝著司度招了招手,“我從晴姐那順了好多茶葉和藥劑,這些都要密封放在冰箱裏,才能保存更長時間。”

    說著抱起幾個玻璃罐走到冰箱前,打開冰箱:“我已經清了最底的一格冷藏室放這些東西,沒關係吧?”

    “以後除了我房間,其他地方,你隨意就行。”司度走進門隨口說,“你不要太拘束,把這裏當作自己的家就好。”

    木魚笑了笑,雖然司度說這話是真誠的,但是她卻完全沒有當真。

    她將玻璃罐一個個放在冰箱裏,正要迴頭去拿,司度已經將另外幾個罐子遞上前來,木魚接過罐子,邊放邊說:“左邊這一排是我的藥,其餘的藥物是常備藥劑,以後說不定能用得上,茶葉是上好的明前龍井,晴姐不喝茶,所以就被我順來了。你可以嚐嚐看味道怎麽樣……”

    司度看著一直溫和帶著笑意的木魚,沒有作聲,他對她的脾氣也算是有所了解,不想迴答的問題,她一般喜歡轉移話題。

    兩人差著輩分,年齡相差又大,有些摸不清彼此的點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司度也沒有多做糾結。

    等木魚將東西放好,他指了個方向說:“走廊盡頭那一間是你的屋子,你先收拾下自己的行李,等下開飯叫你。”

    邊說著邊挽起袖子,從冰箱找出早就做好的熟食,又拿了些菜蔬:“你有什麽想吃的麽?”

    “我不挑食。”

    司度想起司量當年彎說起木魚的話:

    “那丫頭啊,可好養活了,就著醬油湯都能吃兩碗米飯,有點鹹菜都能高興的眉飛色舞起來。雖然不挑

    食,卻對肉情有獨鍾——小時候她總覺得我很窮,老是跟我說,‘師父,以後我掙錢,就天天孝敬您吃肉。’”

    司度眼底情緒慢慢囚開,再抬眼已經看不見了:“那晚上做紅燒肉吧?”

    在醫院一直忌口的木魚眼睛突然亮了起來。

    ***

    兩個人住,當然沒有一個人住那麽自由。

    司度是一個細心到讓人覺得特別妥帖的人,給她準備的屋子什麽都有,樣樣都是精心挑選的,被子、台燈、牆紙、盆栽、衣櫃……都是兼顧實用和美觀。

    不僅是自己的屋子,浴室、客廳、廚房……看似隨意多出的東西,都符合她的審美和習慣。

    就好像,她很久以前就住在這一樣。

    木魚將睡裙改成了棉質的常服,洗完澡從浴室走出來,就看見司度坐在沙發上,桌上擺著一疊厚厚的文件,泛黃的紙張,一眼看去滿滿的都是繁體,各別紙張露出陰陽魚的標誌——

    這是太衡的內部文件。

    “有任務?”

    司度翻了一頁,解釋:“我最近在看這十年的卷宗,雖然不明顯,突發事件似乎越來越多了。”

    木魚擦著頭發,隨口說:“經濟發展了,社會上戾氣也越集越濃,事件越來越多也算合理吧?”

    “倒不如說,人基本溫飽等到保證後,生存成了次要條件後,人們的執念和欲|望越來越強了。”

    木魚擦著頭發的手頓了一下,喃喃自語:“說起執念,我上午在醫院,倒是碰見了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她聲音太小,司度並未聽清,抬起頭來詢問:“你說什麽?”

    木魚笑了笑:“沒什麽。”

    無論再濃烈,總有一天會消散的。

    ***

    醫院的夜裏,溫度總有些低。

    鄔雲咳嗽著從睡夢裏醒來,她手下意識的想去摸牆壁上的開關,當指尖觸碰到冰涼的牆麵時才迴過神來,這是在醫院。

    她捏住被角,等肺裏翻騰的空氣全部咳出來,才緩了迴來。

    等徹底醒過來,她顫|抖著手撫上遮擋眼睛的白布,無力的笑了笑,即使是在家,開燈和不開燈有什麽區別呢?

    她現在看不見了。

    她自己就是醫科專業的,沒有人比她自己更明白自己的病情,她的失明是大腦撞擊引起的,眼睛本

    身並沒有問題。

    說是暫時性失明,可那個短暫的時間,可以因為個體的不同無限拉長。

    也就是說——運氣不好的話,她甚至會失明好幾年。

    她雖然沒有正式在醫院上班,本科和碩士都在醫院實習過,見多了生生死死,這會兒她除了有些遺憾,倒是沒有其他的情緒。

    人這一輩子,能死裏逃生,本身就是一件極為幸運的事情了。

    人眼睛一看不到,煩心的事情反而變少了,這段時間她反而想了很多——關於以後,關於生活,還有關於愛情。

    “鄔雲?”床底傳來了熟悉的男聲,聲音壓的很低,像是怕吵到別人,“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鄔雲搖搖頭,突然想起來外麵靜得可怕,現在或許是在夜裏,對方根本看不見她的動作。

    遂用嘶啞的聲音迴道:“隻是做了噩夢。”

    對方聲音還帶著睡意的迷糊,卻依舊含笑:“你做惡夢這個習慣,倒是多年都沒有改過,渴了沒?我倒杯水給你。”

    “不用了,你也早點睡吧,明天還上班呢。”鄔雲伸出手,先摸到對方的衣擺,順著衣擺往上,準確的抓住了對方的手,大概是地上的溫度太低,他手冰涼的,沒有什麽熱氣。“明天不要來了,地上這麽涼,天天這麽睡怎麽受得了……”

    男人反手握住鄔雲的手,用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沒有你在的屋子,空落落的,我一個人迴去也睡不好,還不如在這呢。”

    鄔雲握著男人的手緊了緊。

    這是她的男友卞堂,兩人是大學戀人,雖然不是一個專業,但是性格也算互補。

    這一路走來,不知不覺也七年,兩人都是學霸和工作狂,都說七年之癢,他們倆感情也從以前的熱戀如火變成現在一碗溫水。

    或許真的是太久了,久到已經習慣對方,兩人感情不再濃烈,卻也沒想過分開。

    順利的話,兩人會在一定年齡的時候將婚姻提上日程,然後計劃要孩子,平淡的過完這輩子。

    這是她原本認為的。

    直到這次出車禍,對方將自己護在懷裏,她從對方的驚慌的雙眸中清晰的看見自己倒映的身影。

    才知道,有些東西一直沒變過。

    幸好這次車禍並不嚴重,他隻是受了些外傷,沒有大礙,病好之後,對自己愛護有加。白天工作的時候,會交給護工看護,但是

    晚上下班迴來,都會趕到醫院陪床。

    他一個一米八幾的大小夥子,帶著睡袋睡在冰冷的地磚上,夜裏冷的時候,也會偷偷的鑽進她的被子裏,將她輕輕擁在懷裏。

    可是她身上傷口還沒有愈合,單人床太小,即使卞堂的動作很小,依舊不小心碰到。

    幾次之後,他再也不肯和她擠病床了,就這麽胡亂的睡在地板上,早起還要上一天班。

    鄔雲嘴角抿了起來:“卞堂,出院吧。”

    卞堂愣了一下,不知道是太驚訝,還是沒有聽清鄔雲的話:“你說什麽?”

    “我們明天出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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