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度立在不遠處,斂著眸子,半長的劉海被風掀起,露出麵無表情的臉來。

    “所以,你把自己的命格給了陳瓊。”

    走廊的燈光冰冷凜冽,可劉建國的臉上的笑容卻意外的帶著暖意:“都說禍害遺千年,我大概辜負的人太多,所以是長命百歲的命格呢。”

    司度見過時間多數的人情冷暖,劉建國這樣的人,意外的讓人討厭不起來:“你倒是癡情。”

    “也算不上癡情吧。”劉建國視線落在手術室大門處,“我隻是在履行承諾。”

    當年結婚的時候,是實實在在的裸婚,沒有房子沒有車子,連婚紗照都拍不起,婚禮簡陋,結婚後生活更簡陋。

    那時,他承諾過,要一輩子給她遮風擋雨,讓她有平穩順和的下半輩子。

    現在,她有了她可以依靠下半輩子的人,可以平穩順和的一直活下去。

    “你明白後果麽?”

    劉建國灑脫的一笑:“其實,你們找上我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們在調查這件事……”

    “那你也應該知道,我想知道什麽。”

    “你要找到‘他’……對吧?”

    劉建國試探了一句,看見司度的表情,知道自己猜對了,宛如自語般說,“說起來,似乎有很多不同方麵的人在注意這件事,可是能看見我的,就隻有你和那個小姑娘。”

    聽見劉建國提起木魚,司度半斂的眼眸睜開,看著劉建國:“你是跟我走,還是我在這動手?”

    小黑撇過頭看他,低聲嗚咽著,然後一步步走向劉建國,每靠近他一分,周圍的氣壓仿佛就遞上一分。

    劉建國一直鎮定的臉上這才顯現出慌亂來,再抬眼看向司度,他的眼中湧出了幾分懇求:“能再等等嗎?我想最後再見他一麵。”

    司度沉默了一會兒,終究沒有再說什麽。

    淩晨兩點,手術室裏的燈終於滅了。

    醫生從急診室裏出來,將口罩摘掉,兩個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同時站了起來,醫生視線落在司度和宋岐身上:“你們兩人誰是陳瓊的家屬?”

    宋岐這才發現,旁邊有第三個人的存在,他急匆匆的走向前,腳上的拖飛了也不在意,光著一隻腳走到了醫生的麵前:“是我是我,我是陳瓊的丈夫,醫生,我妻子現在怎麽樣了?”

    醫生大約是見慣了稀奇古怪的家屬,看見宋岐這樣,也沒

    有在意,隻是臉色緩了緩:“手術很成功,以後迴去隻要好好休養,就可以了。”

    宋岐緊繃的肌肉終於放鬆了下來,他愣了一會兒,才想起感謝醫生,他大約是那種不善交談的人,翻來過去就是一句“謝謝,實在太謝謝了”。

    醫生被他的發應逗樂了:“病人等下會送到病房,你要是不放心,過一會兒可以去看一眼。”

    宋岐露出一個笑來。

    這邊,劉建國慢慢的退到走廊一頭,來到司度的身側,側過頭看向他:“我們走吧。”

    ***

    司樂與其說是來看護的,倒不如說來蹭吃蹭住,順便蹭玩的。

    木魚師父那滿滿一屋子的東西,被他鼓搗了一遍,他倒也不亂動東西,扯來燒的半糊塗的木魚,讓她劃了一個可以倒騰的範圍,然後把木魚塞迴被子裏伺候好她吃藥。

    見她迷迷糊糊又睡過去,這才轉到屋子裏,司樂開始倒騰一屋子東西來。

    當初,司量是知道自己後事的,所以給木魚留東西林林總總,從入門到精品,從大件到配件,各類齊全。

    大約是考慮到她年紀的原因,這一屋子東西,材料多,半成品也多,就是成品比較少。這樣東西的可塑性更高,也更方便木魚自己以後按需使用。

    當然,也方便她給木魚折騰點東西來。

    司度雖然沒有具體說什麽事情,但是看著木魚這燒的稀裏糊塗的樣子,還有司度那十年沒有動過的殺氣就知道,事情定好不到哪去。

    他上個任務聽力受損,靈力滯澀,真的有什麽事動起手來,也隻能算半吊子,自己顧著自己估計沒有什麽問題,可是帶著一個靈力被封的木魚……那就不好說了。

    所以,還是做點小玩意比較保險一些。

    半成品是現成的,司樂隻需要在相應的東西上刻上陣紋就行了,尋音鈴鐺、玉峰哨、七音腳鏈——一個是追蹤器,一個是報警器,一個是防禦武器。

    他手藝也是半吊子,但也勉強能用,就是玉峰哨裏還差一顆小滾珠……這得用陽木製作,木魚這一屋子東西,還真沒有。

    司樂找到手機,給“老舊雜貨鋪”打了個電話:“老板,我缺一顆陽木的小滾珠,能同城快遞麽?”

    “直徑要多大的?”

    “5mm吧”

    “三千二,郵費自負,不接受支付寶和微信支付,銀行轉賬,見

    錢發貨。”

    “□□還是老帳號?”

    對麵頓了一下,然後傳來嘩啦啦翻動紙張的:“你上一次過來買東西,是哪一年?”

    “97年還是95年?”

    “嗬。”對麵嗤笑一聲,“算了,你也是不管事的,東西你先拿著,賬我迴頭跟司禮算。”

    司樂一頭黑線:“你這什麽態度,信不信我把你店拆了。”

    對方打了和哈欠:“等你找得到店門,再來說拆店吧,地址給我,走同城快遞。”

    司樂報了一串地址,正打算掛電話的時候,對麵聲音換了個語調,變的正經了許多。

    “聽說,司量教的那個小丫頭接任了?”

    “嗯。”

    “十年了,還真是……”

    剩下的字對付沒說,司樂也沒問,但是兩人都明白其中的意思。

    還真是物是人非。

    下午的時候,司樂在客廳裏忙活。

    給最後一個鈴鐺調音的時候,就接到了同城sf快遞小哥的電話,讓他下樓去拿貨。

    司樂猶豫了一下,想到這屋子固若金湯的防禦,拿了外套,匆匆的往樓下跑去,臨走時還不忘將門重重關上。

    房間裏的木魚,恰巧在這時醒了過來。

    兩天多,這場來勢洶洶的高燒,終於退了。

    除了覺得手腳有些虛浮之外,並沒有其他後遺症,倒是肚子在這時不無意外的抗議起來司樂的生活技能一直處於負分狀態,木魚轉了一圈,除了吃剩下的半塊披薩,家裏沒有任何可以直接吃的東西。

    木魚從客廳轉到廚房,從一角的塑料袋翻出個蘋果來,放在水龍頭下洗幹淨,塞進嘴裏咬了一口。

    咬著蘋果晃蕩打量客廳,木魚這才發現,整個客廳被司樂弄的一團糟,桌子上堆著工具和廢料,地板上還扔著無數設計圖廢紙。

    她伸手從桌子上拿出一串三色鈴鐺,上麵掛著七隻鈴鐺,金銀銅三色夾雜,文飾栩栩如生,造型玲瓏可愛。

    細細看過去,每一隻鈴鐺,都刻著一個字——

    魚。

    這是送給她的?

    木魚伸手搖了搖,鈴鐺雖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可迎著外麵的夕陽,小鈴鐺卻異常的漂亮。

    門外是在這時傳來了鑰匙開鎖的聲音,聽動靜,估摸著是司樂。

    這棟屋子的鎖有些老舊,鎖變的有些不好用起來,有時候需要退半格,然後一圈到底,就能打開大門。

    也有時候,需要鑰匙往外稍稍拉出半厘米,然後一點點往內探去。

    不熟悉的人,開個大門,需要耗費些經曆。

    等了半分鍾左右,司樂依舊沒有能打開門,木魚將吃剩下的蘋果核拋到垃圾桶裏,起身準備給司樂開門。

    從客廳沙發到大門還有些距離。

    木魚剛走到一半的時候,隻聽“哢噠”一聲,門順利打開了。

    大門被推開,司樂一手拿著紙盒,一手將門上的鑰匙抽出來,然後轉過身,後腳輕輕一撞,大門就徹底關上了。

    “還想著給你開門呢,你自己先鼓搗進來了。”木魚笑著對司樂說。

    司樂像是什麽也沒聽到,目光對著桌子上的工具,徑直朝著沙發走去。

    兩人,擦身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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