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珊,高中就讀於市十三中,跟蘇莉是同一個班。”

    “事務所最年輕的注冊會計師,工作努力上進,前途無量。去年結的婚,男方家庭出身優越,人品不錯,事業蒸蒸日上。她朋友是這麽評價齊珊的——事業愛情雙豐收,人生贏家。”司度一邊翻著資料一邊說著,“不過最近似乎生了病,住院已經一個多月了。”

    他剛睡醒沒多久,白色居家服鬆垮垮的掛在身上,斜倚在沙發上,氣質與往日相比,顯得有些慵懶,右手輕輕翻了一頁資料,繼續說——

    “蘇莉和齊珊兩人的關係,就表麵上來看倒還算可以,高三的時候,蘇莉備考,在齊珊家住過一段時間。大學因為不同學校,交往也漸漸少了,工作的時候,也就見個麵聚個會的關係。”

    木魚正半蹲在地板上,手拿著一把剪刀,擺弄著把一束鮮花做成插花,聽到這隨意的說道:“就這麽淡的關係,卻在清明節過去沒多久後,拖著生病的虛弱身體,坐了兩個小時車去郊區祭奠——”

    她手中的剪刀,比了比花莖的位置,找了個自認為不錯的長度,哢嚓一聲就剪斷了:“能做到這種程度的,不是真實關係很好,就應該是心虛了。”

    “對,這一點很奇怪。不過蘇莉和齊珊父母感情應該不錯,逢年過節都會去看看,生病體檢蘇莉有空也會陪著,即使某些日子被工作拖累,人沒去,禮物也一定會送到。”

    木魚想起了蘇莉自己的那段敘述。

    “所以,今天計劃先去醫院看齊珊,再去齊珊父母那看看。”司度抬合上資料本,走到木魚麵前,將木魚折騰到一半的半成品攏到一起,“去醫院的時候,我們帶束花去,希望她能早日康複。”

    隨後補了一句:“這花擺在家裏,太醜了。”

    木魚:“……”

    齊珊家庭條件應該不錯,住的私人醫院水準一流,但是收費跟醫院的水平持平。

    去探望病人,跟見公司老總差不多流程,前台的漂亮妹子笑著說,要見病人得需要提前預約。

    司度和木魚報了了蘇莉舊友的名號,在大廳沙發上等著對方接見,兩人一個無聊的在沙發上閉目養神,一個百無聊賴的在沙發上用醫院宣傳單頁,折著千紙鶴玩。

    兩人百無聊賴的等了整整一個多小時,終於等到了齊珊女士的接待。

    走的時候,司度看了一眼桌上木魚疊的千紙鶴,順手牽羊,抓了幾隻,塞進了兜

    裏。

    路上,遇到兩名醫生迎麵走來,大概是查房迴來,正在討論病情。

    年長的在一旁吩咐著什麽,而年輕的抱著病曆不斷稱是,然後時不時在病例上寫著什麽。

    擦身而過時,司度餘光中掃到了兩個熟悉的字眼,拐角的地方,他突然停下來,將手中的花塞到木魚手上:“你一個人去見齊珊,事後,我在樓下等你。”

    木魚有些驚訝:“都到這了,不一起看看嗎?”

    “我去拿樣東西。”

    語氣輕鬆的去跟樓下買包煙一樣。

    等木魚走遠,司度轉過頭,朝著兩個醫生離開的方向走去。

    他從口袋掏出一隻千紙鶴,在空氣裏徐抓一把,像是把什麽東西塞進了千紙鶴中。

    掌心半躺著的千紙鶴翅膀抖了抖,然後一展翅——

    飛了起來。

    ****

    vip病房並沒有普通病區的喧鬧,兩人在走廊裏走著,四周迴蕩的隻有木魚自己的腳步聲。

    齊珊的病房在最裏麵一間,房門虛掩著,木魚隔著半條走廊看過去,都能感覺到裏麵的死氣沉沉。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當她伸手叩門,門後傳來的聲音聽起來精神格外的好。

    “請進!”

    病房的布置很溫馨,暖色的牆紙,橘黃色的窗簾,窗口對著的位置,綠樹成蔭,不知名的花朵,從枝頭伸出。

    齊珊坐在床頭,穿著一件居家服,長發披肩,她甚至還化了個淡妝,看起來精神不錯,笑吟吟的看著兩人:“不好意思,剛剛醫生檢查,讓你久等了。”

    木魚將手中的花放在茶幾上:“是我貿然拜訪,唐突了。”

    “你既然是蘇莉的朋友,當然也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間就不用這麽客套了。”齊珊伸手做了個邀請的動作,“坐下聊吧。”

    因為雙方都是第一次見麵,木魚做了個簡短的自我介紹,並且說明了來意。

    概括起來就是——

    她在旅遊途中認識蘇莉的,結伴同行過,後來也一起相約過自駕遊。

    關係不深,但還算投緣,後來慢慢斷了聯係。

    近期才得知蘇莉三年前就已經死了,這次來帝都探親,就想到蘇莉的墓前看看。

    因為蘇莉是孤兒,順便也想了解了解,她的死因,以及死後一些情況,

    是怎麽處理的,有沒有什麽地方她能幫的上忙。

    “倒是沒有想到,時隔幾年,還有人惦記著蘇莉。”齊珊聽完,似是有些感慨,“我其實到現在,也不相信她死了。官方說法是,她在徒步旅行的時候,消失在了茫茫大山裏。我倒是覺得,她或許是厭倦了這個世俗世界,說不定在那隱居起來了……”

    “我們高中大學關係還算不錯,可是畢業之後,或許就業圈子不同,性格習慣也不同,也或許是時間長了,大家都長大了,漸漸的來往就不多了。她的葬禮是孤兒院阿姨操辦的,名下的積蓄,也留給的孤兒院。

    木魚將齊珊的話跟資料上一一對比,並沒有發現什麽異樣,就連反應和表情,也該是一個普通朋友應有的反應——

    傷感而不煽情。

    “……你們如果想去看它,可以去安佳孤兒院,她從小在那家孤兒院長大,所以死後,按照她生前的意願,葬在了孤兒院不遠的墓地裏……如果你們不著急,也可以等上幾天,等我痊愈出院了,帶你過去。”

    聽到這話,木魚明顯愣了一下,反應過來笑著說:“恭喜身體痊愈。”

    “也不是什麽大病。”齊珊口氣很隨意。

    “那也是值得高興的事情,這次有朋友陪我一起過來,我們自己開車去就行了。”她從包中拿出紙筆:“我們在這人生地不熟,恐怕不一定找得到,齊小姐,您能將地址寫一下麽?”

    齊珊點點頭,伸手去接紙筆,兩人的指尖微微接觸。

    木魚腦海裏不斷有畫麵閃過——

    死氣沉沉的病房,奄奄一息的女人,病危通知書……

    齊珊低著頭,並沒有察覺到木魚的異樣,她捏著筆的手有些微微的顫抖,她緩了緩,下筆有些慢,但是字體很工整。

    木魚像是隨口問道:“你們是高中同學麽?。”

    “是的,她高三高考就住在我家呢,又乖巧又聰明,我父母喜歡她都快超過我了……”齊珊將寫錯的幾個字劃掉,重新寫,語氣突然沉重了很多,“大概孤兒院的孩子,都向往正常的家庭生活吧。”

    她說完這句,就不再說話了,眉眼露出疲倦的樣子。

    木魚接過地址,起身道謝告辭。

    大廳裏,司度像是等了一會兒的樣子,正把玩著她之前疊的千紙鶴。

    迴去的路上。

    “齊珊跟我說,她過幾天後就可以康複迴

    家了。”木魚目光定個在窗外各色的車輛上,焦距有些放空,“其實一進門,我就能看見她臉上的死氣,連化妝都遮不住。之後,我‘看見’她的‘以後’,應該會病死在床上。”

    “所以?”

    “她在說謊。”

    “你判斷的沒有錯。”司度點頭,從身側抽出一份資料,塞到了木魚手上,“我順手‘拿’到了她的病曆。”

    木魚翻開病曆,目光定格在“胃癌晚期”這四個字上。

    ***

    齊珊是獨女,嫁出去後,兩個老人就獨自過日子。

    之前還有些戒備,聽到兩人說:“我們是蘇莉的朋友,這次來帝都,順便探望探望兩位老人家。”

    看著兩人大包小包提著,尤其是木魚,看著很有安全感。沒有了對陌生人的戒備,齊父齊母臉上的神情也和善了很多,請兩人進了屋子。

    這是一間四居室,鋪著原木地板,客廳擺著一個大的書架,一個電視櫃,一組沙發,一組飯桌椅……客廳向陽的一整麵牆,裝著的都是落地窗,將客廳和陽台隔開。

    陽台上栽種著大片大片的花草,時值春天,花開的正豔,綠色植物也長的十分茂盛。

    掛著的鳥籠裏,一隻可愛的畫眉鳥,歡快的蹦來蹦去,嘰嘰喳喳的鳴叫著,非常可愛。

    ——這是,蘇莉之前跟她描述的那個家。

    齊母去廚房泡茶,齊父招唿兩人坐下,充當和客人聊天的角色。

    司度和小姑娘一類或許沒有什麽可以聊的,跟叔叔大爺類的人,倒是聊的不錯,兩人一直從蘇莉聊到書,然後料到書法,聊到古詩詞……

    各種典故,司度信手拈來,卻又不誇誇其談,深厚的底蘊讓齊父大有相見恨晚之意。

    木魚聽的昏昏欲睡,齊母在一旁看得直樂,對一旁沒有什麽存在感的木魚說:“你要是不介意,能幫我拿點東西嗎?”

    木魚點點頭。

    她跟在齊母後麵,聽見前麵的人帶著笑意說:“我家老頭子,教了一輩子書,退休後,一直有些鬱鬱不樂,我好久沒見到他和誰聊的這麽開心了。”

    “我朋友也挺開心的。”木魚有些抱歉,“不過我對這些不太懂,所以全程雲裏霧裏,還謝謝阿姨及時趕到搭救了我。”

    “你性子倒是真好。”齊母被木魚逗樂了,她走到一間屋子停下,邊推開門邊說:“不過,我這次

    讓你幫忙拿點東西,也是真的。”

    這是一間常見的女孩子房間。

    綠色的壁紙,原木色的書架,淡黃色的窗簾,牆壁上貼著幾張海報……地板上攤著一本書,雪花書簽架在中間,仿佛主人隻是出去吃了飯,隨時都會迴來,坐在書桌前。

    齊母歎了口氣。

    “這是以前小莉住的房間,書房改造的。高考之後一直到工作,都會時不時迴來住幾天,看看我們兩個老人,陪我們吃吃飯。後來她出事了,家裏房間一直夠用,我想了想,就留著好了,這一留,就留到了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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