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晚去太衡交接工作的時候,看見了蘇莉的照片,就順手拿過來給你看看。”

    司度坐在沙發上,臉上看不出什麽情緒,倒是那雙眼睛,變的幽深起來:“這裏一共八人,身份不同,年齡不同,所處環境也不同……但是唯一相同的事情,是死的很詭異。”

    木魚繼續低頭看簡曆,隨口說道:“死的奇怪,不是警察應該做的事情麽?怎麽會出現在太衡。”

    她記憶中,度量多半不管這類案子,如果發生什麽靈異事件,自然有輪迴出馬。

    這話讓司度莞爾,這麽嚴肅的對話,被木魚這麽一打岔,倒是輕鬆了不少:“從理論上說,的確是這樣。”

    不過從實際出發,就不一樣了,每年太衡都會接到各地送來的懸案,一些非自然能力的案件,的確不是技術上的問題了。

    而是認知和能力的問題。

    界和界之間的紅線一直很明顯,區別隻在於,大部人不知道有這根線,而有些人即使知道紅線在哪,也永遠跨不進來。

    木魚也不糾結這個問題,繼續說:“排除掉蘇莉,什麽地方顯得奇怪?”

    “死不見屍。”

    木魚視線落在檔案的死亡原因一欄,果然如同司度所說的。

    第一張:墜穀。

    第二張:沉船。

    第三張:撕票。

    第四張:跳江

    ……

    而蘇莉,則是在雲南徒步旅行,消失在了荒無人煙的大山裏。

    每一種,都是可以不用屍體,就可以確認死亡的死法。

    司度繼續說:“親屬的反應也不太正常,在一般家庭中,如果親人見不到屍體,也拿不出什麽強有力的證明證明對方死了的話,從感情上來說,會極力避開死亡這一選項,大多做失蹤處理。可是這幾個人的家屬,在感情上第一時間就確定了親人‘死亡的事實’,沒有進行任何實質上的確認。”

    “會不會是感情不好?”話剛說出來,木魚自己已經在否定了。蘇莉她是見過的,能養出這麽開朗的女孩子,家庭一定和睦幸福。

    果然,司度搖了搖頭:“大部分家庭和睦,其中有兩戶夫妻情篤,伴侶葬禮後就自殺了,一個搶救了迴來,另一個沒送到醫院就死了。”

    這案子,如果是簡單的連環殺人案,司度也不會特地拿過來給自己看。

    果然,司度接下來的話就是——

    “除了蘇莉,她是一個孤兒。”

    每個人都沒有說真話的義務。

    紅口白牙,人人都有一張嘴,自然想說什麽就能說什麽。

    木魚已經過了那個能被謊言傷害的年齡,對此,倒沒有其他什麽感覺。

    隻是大部人說謊,都有目的性,有的人是因為虛榮,有的是因為利益,有的人是為了逃避責任……

    蘇莉是為了什麽呢?

    ***

    一個星期內,司度和木魚走訪了七戶人家。

    其中兩戶搬走,一戶因為殉情沒有了任何親人。

    剩下的四戶,其中三戶人家周遭空蕩蕩的,並沒有出現資料上人的影子。

    絕大多數人,都不會有堅定的信念和,他們一部分和蘇莉一樣,大概正在全國各地碾轉流浪著,另一部分,或許早就承受不住現實,選擇毀滅了。

    最後剩下的隻有一人。

    木魚對著筆記本上的名字圈了一個圈——

    劉建國。

    帝都,某商業小區。

    一對新婚夫妻正在小區裏散著步,男人沉穩大氣,女人溫婉可人,他們像所有恩愛夫妻一樣,手挽著手依偎著。

    對視間,滿眼的都是甜蜜。

    這樣的夫妻除了讓外人豔羨一下,的確沒有什麽值得關注的,倒是他們身後不遠的地方,綴著第三人。

    那是一個三十多歲左右的中年人,頭發淩亂,胡子拉茬,身上的衣服也不知道多長時間沒換,髒兮兮的掛在自己身上,有前麵光鮮幸福的夫妻襯著,顯得格外的失意狼狽。

    劉建國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跟著,明明自己妻子已經找到了好的歸宿,有了她下半生可以依靠的人,他應該高興才對。

    況且,妻子並沒有背叛他,一切緣由,都是因為他已經死了。

    人一死,萬事皆空,感情並不能當飯吃,有了其他人的依靠,妻子可以繼續安安穩穩的過好下半輩子,這不是他一直想見到的麽?

    他用力的揉了把臉,讓自己清醒一點。

    再抬頭,發現了兩個人,站在了他的麵前,攔住了他的去路。

    其中一個娃娃臉的姑娘揚起了一個還算和善的笑容,視線直視著他的眼睛:“劉建國先生,我們是不是找個地方談一談。”

    劉建國愣了一下,拔腿就跑!

    木魚看著對方跑了有幾百米,旁邊的司度輕描淡寫捏了個“定”字訣,前方慌不擇路奔跑著的人,維持著一個詭異的單腳立地的動作,被定在了原地。

    十分鍾後,

    某餐廳包廂。

    木魚替眼前落魄的男人倒了一杯茶,有些好奇:“你剛剛見了我們,為什麽拔腿就跑?我們之前不認識吧?”

    男人尷尬的一笑,能看出以前是爽朗的性格:“我不是以為你們是黑白無常麽?來勾魂來著,我不是孤魂野鬼麽?既沒有拜碼頭,也沒有什麽靠山,心虛啊……”

    木魚低頭看了司度的白色上衣,再看看自己黑色的外套,默不作聲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劉建國低頭喝了一口茶,小心翼翼問道:“我能我問問個問題麽?你們是什麽人?陰陽眼?道士?還是大師?……”

    司度瞥了一眼劉建國,劉建國頓時不出聲了,他是偵探小說愛好者,平常觀察人細致入微。

    那妹子倒是沒什麽,反倒是這白衣的年輕男人,不僅氣度上差別於常人,年齡和氣質有一種奇怪的違和感。

    手腕間戴著串珠子,卻不是市麵上大家鍾意的佛珠,每一顆珠子都繪有繁複的圖案,衣服看著隨便,腰間,袖口,褲腳……都秀著暗紋。

    這人要是特殊職業,一定是個高手。

    腦補完這一切的劉建國,怕司度大師一不高興把他給收了,從進門開始,態度就好的出奇。

    “就說說你自己的事情吧,你是什麽時候‘死’的?還記得當時情景麽?”司度直接進入正題。

    劉建國低頭喝了一口茶,平靜了下心緒:“三年前,我外出出差迴來,一進門就看見了自己的遺照……”

    這是一個和蘇莉版本大同小異的故事。

    外出的男人歸家,就發現自己已經“死了”,所有人看不到他,也聽不見他說話,然後再極度複雜的情緒下,他參加了自己的葬禮。

    不過不一樣的是,因為見證了自己妻子自殺,他自始自終,沒有離開過妻子。

    陪著她康複,陪著她在夜裏哭泣,陪著她在醫院冰冷的走廊裏發呆,陪著她大冷天,在街上失魂落魄的走著。

    盡管,故事的結局,是自己的妻子後來在其他男人陪伴下走了出來,並且結了婚。

    “說實話,我也在考慮要不要離開。”劉建國聲音滿滿

    的都是苦澀,“如果我妻子一輩子不再嫁,我可以陪她一輩子,可是她現在已經重新找到幸福了,作為正常的男人……”

    聽到這,木魚有些同情劉建國,畢竟三觀這麽正的好男人,已經算稀有動物了。

    隻是同情歸同情,木魚並沒有忘記來這的目的:“你能迴憶一下,你出事前後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麽?”

    “你覺得我出事前後,有什麽地方是對勁的麽?”劉建國對個小姑娘,並沒有什麽敬畏,說話也隨意的多,“真說起來,我覺得上天是給了我預兆的,出事前三天生病在家,高燒不退,如果我不是心狠非要去掙那筆訂單,好好在家養病,或許就沒有什麽事了……”

    木魚低頭,在筆記本上寫上一行字。

    出事前三天,高燒。

    ……

    離別的時候,劉建國還一直在拜托兩人,不要把自己還存在在妻子周遭的事情,告訴她。夕陽下,他露出一個笑容:“她現在過的幸福,我已經很開心了。”

    臨走時,木魚伸出手:“下次見。”

    劉建國禮貌的和木魚握手,一觸即放,可木魚右臂還是掀起了火辣辣的熱度。

    意料中的,木魚腦海裏——

    沒有出現任何畫麵。

    ***

    司度從包間開始,就一直顯得沉默異常。

    木魚也沒有打擾他,安安靜靜的跟在他身後,兩人一前一後在街上走著。

    正在木魚想著要不要叫輛出租車的時候,前麵突然傳來了司度的聲音。

    “木魚,我剛剛觀了他的命格。”

    木魚愣了一下:“?”

    “他的命格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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