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況日下的病情讓我不得不放手,連最後這一絲溫暖也隨之流逝。送走程程以後,心如死灰。我想我很快就會見到那妖異的曼珠沙華了。

    “盈貴嬪請娘娘過去一趟,說有件東西,要還給娘娘。”安姑姑在替我梳妝,不願被她發現,趕忙指使她去準備點恭喜盈香懷孕的賀禮。眼淚一滴一滴落下,咬緊牙不讓自己哭出聲響。她,已經不再顧念任何往日的情分,終究還是要對我下手了。。。。。。

    掩飾好所有的情緒,帶著賀禮去到盈香的合歡宮時,慕容婕妤正在給她選料子。見過禮後,我把禮物送給盈香,她看也不看的讓身後的女官收了,隻說些客套話謝我。當我看到桌子上放的古琴,就知道她的意圖了——歸還了這琴,就是斷了從前的所有情分。

    “多謝師傅昔日教誨。這把琴的音質,不是盈香所喜歡的,聽說姐姐不願意彈胭脂淚,正好可用它解悶。”四個月的身子,已經有些隆起的小腹,人也胖了些,益發的珠圓玉潤了。

    “既然如此,琴我帶走,慕容婕妤陪著你,我就不妨礙你們姐妹敘話了。”手裏撰著皇宮通行的令牌,這個東西是皇帝欽賜,也是皇上對我的情分。來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要不要把這個東西給她,留作日後的護身符。不知道是不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的緣故。即使她這樣對我,還是想給她日後留一扇逃生之門。

    “那先讓安姑姑把琴拿迴去,正好也想跟師傅說說貼己話。”

    安姑姑匆忙答話:“娘娘最近身子弱,出來的時候,穿的有清減了些,還是迴去多加件衣裳,別染了風寒才好。”心中酸楚難耐,安姑姑怕她們害我,想找個理由把我帶出這是非之地。盈香啊!我們幾年的相識,竟然比不得這才侍候我幾個月的女官。幽冥宮裏我耐心地教你新歌新舞,盡歡樓中讓你光芒綻放,圖的就是你日後能找個好歸宿。

    罷了,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我成全你!

    “安姑姑,你下去吧。”安姑姑不放心,抱著琴隻退到內堂的門口用眼神一直給我暗示。

    慕容婕妤讓她的女官帶著安姑姑去和她們一起到偏殿用茶點,安姑姑不走,就望著我。我咬緊牙,不讓絲毫情緒外露,擺擺手示意她下去。

    一起坐下後,慕容婕妤問我孩子的貼身物件都繡什麽圖案吉祥,跟我有一句沒有一句的磨叨。我的心思全放在盈香身上,想從她的表情裏捕捉她細微的情緒變化。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間,慕容婕妤和盈香一對眼色,突然起身,抬手就是脆生生的一個耳光,然後直接推盈香的腰,把她的肚子往桌子上撞。椅子掀翻在地上,盈香抓住桌腿,哭喊著抽搐成一團,地上洇出一灘血水。慕容婕妤轉身抱住我大喊:“娘娘別再打了,盈貴嬪是有身子的人啊!”

    等到宮人衝進來的時候,我已被慕容婕妤撲倒在地,盈香捂著肚子蜷縮在對麵。安姑姑衝過來,扶起我,顫抖的雙手有點濕黏。我想安慰她震驚惶恐的情緒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嘴角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輕輕拍拍她的胳膊。

    “娘娘,趕緊下令封宮,請皇上來徹查此事吧!”安姑姑已經明白今日盈香和慕容聯合設局,唯一能救我的隻有皇上。若是將事情鬧大,怕皇上也難護我,想趁此之機秘密封鎖消息,好再做籌謀。她的心思我怎會不懂,隻是現在的我,再也不願反抗,甚至期盼有個痛快的了斷。

    哀大莫過於心死,盈香的設計陷害佛把我推入了冰凍的深淵。伸手不見五指又冰心徹骨的寒冷,讓你連反抗的勇氣都消耗殆盡,再提不起一似力氣掙紮。隨她們去吧!任漫天風雪覆蓋,哪怕已是生命盡頭,我也要站成筆直,這是我最後僅有的驕傲!

    看著他們忙碌的身影,等待著最後的審判。盈香已被抬進裏屋,太醫、宮女、太監,已經忙作一團。

    “奴婢?奴才?微臣?叩見皇上,皇後。”

    “臣妾見過皇上,皇後。”麵帶淒楚眼含熱淚,如風雨中的海棠——原來一個女人可以哭的這麽楚楚動人。看著慕容婕妤跪在地上,報出盈香已經小產的消息,心已經沒有一絲波瀾。沒有悲喜隻是靜靜地看著,仿佛這些事情跟我無關。

    “盈貴嬪為何會小產?”皇上皇後正襟危坐,皇後按程序問明事情的緣由。依照慕容婕妤的指認加上宮女和太監的證供,我就是兇手。後宮中早已聲名狼藉,跋扈刁蠻的我,正適合做出殘害嬪妃,謀害皇室子嗣這等惡行。皇後見狀屏退眾人,內堂之中,隻剩皇上、皇後、慕容和我。

    皇上會賜死我嗎?毒酒?白綾?亦或其它的什麽?

    皇上終於開口:“皇貴妃,你可知罪?”

    我朗聲迴答:“任憑皇上處置!”

    皇上聽完勃然大怒,一個茶碗重重地摔在地上。“你可知,謀害皇室子嗣,殘害嬪妃是何等重罪!還是你想瞞天過海另有圖謀?”他雖不信是我做的,但也被我的態度惹火。

    皇後看到皇帝震怒,也從座位上走下來,跪在地上。“皇上,臣妾覺得事有蹊蹺,並不能憑借表麵證詞定罪,此事應該徹查,臣妾相信皇貴妃是清白的。”皇上聽到皇後的話,臉色略微有點緩和。

    “皇後怎麽敢認定,皇貴妃是清白的呢?”

    “臣妾以為皇貴妃並無後宮爭寵之意,否則不會把鳳印交給本宮。而且皇貴妃身染頑疾,終身不孕,謀害別人的孩兒,於己無益。眾所周知這謀害皇室子嗣是重罪,皇貴妃天資聰穎,又怎會做此愚蠢的行為呢?淑妃一事,宮中有人會覺得皇貴妃專橫跋扈,可就連當日冒犯皇貴妃的奴婢,皇貴妃都可以饒恕,替她求情保命,足見皇貴妃並不是殘忍之人。臣妾願以性命擔保,此事絕不是皇貴妃所為,請皇上明鑒!”一席話講得洋洋灑灑,皇後果然是個心思透徹之人。她即知道皇上有意護我,又不能做得太過明顯而難以服眾,便替皇上出了這個頭。更了解我把鳳印交給她,永不侍寢,對他的男人毫無愛慕之意。此事之後,在皇上心裏加重了自己分量,更撈得公正賢良的美名——這鳳印她是拿穩當了。

    皇上眼神有些讚許之意,上前扶起皇後。“皇後稟蕙質蘭心體察甚微,朕深感欣慰。”轉過身目光迎向我道:“朕也不信此事是皇貴妃所為,皇貴妃是否有另有隱情稟報?”

    “我無話可說!”沒有半絲退怯,眼神和他對接在一起,不在乎他的探究,神色平靜坦蕩。

    “好個無話可說,看來是朕平時太縱著你,才敢這麽有恃無恐,你以為朕就不敢辦了你麽?”他被我的倔強惹惱了。本是一心想護我,替我開罪,不曾想我卻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態度。氣氛一下子僵了下來,內堂裏靜得可怕。

    盈香見遲遲沒有我落罪的消息,按捺不住,不管不顧地披頭散發衝到門口,哭喊著讓皇上皇後做主,替她枉死的孩兒討迴公道。她的哭鬧打破這份壓抑的寧靜,皇後抬手示意,太監隻得讓開,放她進來。

    哭著跪在地上的盈香,麵無血色,嘴唇泛白。皇後顧念她的身體,喚來個宮女把她扶坐在椅子上。皇上隻是盯著慕容婕妤的荷包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對周圍的一切置若罔聞。突然,皇上對盈香發問:“事出當時,為什麽慕容婕妤會在場?”

    “迴皇上,慕容婕妤跟嬪妾一項要好,自從得知嬪妾懷孕後,更是經常陪伴在身邊,恐宮人們照顧不周,她也好幫輔著嬪妾。”

    皇上開口召喚他的近身太監海公公:“速速帶太醫院一幹人等,到內務府密審。”

    “奴才這就去辦。”海公公小跑著離開內堂。戲演到這份兒上,再看也沒什麽意思。盈香也受麝香所害,必然太醫早就診出她有滑胎跡象。直到最後確定這胎實在保不住了,她才不得不用這個孩子做最後的謀算。而滑胎所用的藥物,煎藥的藥渣,也是有跡可循的。張太醫又是我的人,不會看著我出事,他必然把他所懷疑的告訴海公公。海公公禦前當差那麽多年,這點小事都辦不明白,怎麽能坐在太監總管的職位上?隻怕盈香到死也不會知道這個秘密。知道你無辜的孩子究竟為何保不住?經常跟慕容婕妤在一起,慕容那雨蝶的香料就是害死你孩子的真兇!

    淡淡地溢出一絲冷笑,這個故事我隻是個配角,該退場了。皇上細致敏銳,洞察秋毫,那樣逼他動怒賜死我,他都不肯。這個對手太強大,唯有拖著這破敗的身子再挨上些時日了。

    “這事等海公公迴來就能明朗,也沒什麽熱鬧看了。我想先行迴宮了。”

    皇上還在生我的氣,剛才我故意跟他做對,未曾發現我已有些堅持不住,凝著心神強撐的疲態。口氣不善地嗬斥了我一句:“都被指證為兇手了,你還有心思看熱鬧!”

    約莫過了兩柱香的時間,海公公帶迴了太醫們的證供,在皇上耳邊低語匯報。

    “嬪妾糊塗,是盈貴嬪指使嬪妾謀害皇貴妃的,她說孩子保不住總要找個人頂罪。若不跟她一起陷害皇貴妃,她就說是嬪妾害她小產,嬪妾害怕,就。。。。。。”慕容婕妤的臨時翻供,把所有責任都推到了盈香身上,有她的指認,盈香百口莫辯。抱著皇上腿的慕容婕妤更是哭得淒淒慘慘,還做出一副惶恐害怕的瑟瑟發抖的樣子。盈香大受打擊,怒氣攻心,衝過去抓住慕容,還沒等做出下一個動作,便噴出一口鮮血,昏迷過去。

    接下來是宣判:慕容婕妤被降為常在,遷出自己的宮殿,住進一堆女人擠在一起的迎春堂;盈香被打入冷宮。聽完這些後,我的意識漸漸模糊,想找個地方依附,突然眼前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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