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快熬不住了,怪誰呢。”


    楚東霆低低的應了,眼底的神色忽明忽暗教人難以分辨情緒。


    “爺,事到如今,該把夫人怎麽辦呀?”


    小山言辭之間滿是糾結,夫人怎麽這樣糊塗呢償?


    燒掉糧草斷了太子軍的後路,教爺沒有翻身的餘地,這不是將爺生生往朗月公主的懷中推去麽?


    “孤王也不知道該拿她怎麽辦了。孤王不知道了……”


    楚東霆怔怔的望著自己想方設法才籌措齊備的糧草,如今九成多都已經成了灰燼,何其痛心。


    再要重振旗鼓得多少時候呢?


    倘若原諒了瑾兒,如何對自己的守衛糧草的將士交代,難道燒了就燒了,沒有人需要負責麽?


    若論真要殺了瑾兒,他又做不到。有心要殺她,她早已在三天前就咽了氣了,哪裏會有命活到今日。


    “爺,要不要把夫人身上的繩子解開,喂點水喂點飯菜,然後再接著受罰呀?”


    夫人要是死了,爺就又開始打光棍了,這才過了幾天有媳婦的日子呢,命苦的爺。


    “搶救糧草的將士們這三天哪一個喝水吃飯了呢?孤王風口浪尖上放她下來喂水喂飯,不是教將士們寒心了麽。將士們定然惱怒孤王不立即殺她便罷了,反倒縱容起來了。燒糧草倒還有功勞了?”


    楚東霆搖了搖頭,將小山的提議否決了,這個時候,冷處理是最好的方法,對於顏懷瑾,不殺也不放,就這麽耗著。


    將士們多少雙眼睛都盯著他呢,他稍微有些偏頗,便有可能引起公憤。


    都是出生入死跟隨了多少年的將士,反倒沒有一個黃毛丫頭來的重要,到時軍心一亂,將士們與他生了嫌隙,他再要樹立威嚴,可就不能夠了。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之聲傳了過來,一人一騎朝著這邊疾馳而至。


    楚東霆主仆兩人折身朝來人望了過去,見是華玉催馬奔了過來。


    到得近處,華玉翻下馬來,腳步有些踉蹌的跪倒在地,“爺大事不妙了!”


    “如何大事不妙?”楚東霆向前一步,心底預感很不好,疾聲道:“快講。”


    “北疆上的兵馬收到爺的命令之後便即刻收兵往營地撤退,第一天便耗盡了糧草,接著兩天便以樹皮野草充饑,將士們的體力損耗頗多,士氣也十分不振。可巧在這個關頭,遭到了風鈴教大軍的突襲,我軍戰士體力本就所剩無幾,戰馬也跑不動,風鈴教大軍在我軍方陣之內大開殺戒,縱橫交錯橫屍遍野……”


    華玉原在戰場拯救傷員,然而情勢太過危機,他能做的太少了,於是急忙趕來後段向楚東霆匯報戰情。


    楚東霆臉色大變,後段糧草剛剛被燒成灰燼,前線便戰事告急,他不相信會有如此巧合的事情,難不成瑾兒幕後之人竟是風鈴教的人?


    風鈴教的誰呢?中層級別的長官,還是高層首領,亦或是他的宿敵,那隻手遮天的風鈴教教主---風謬?


    “折了多少兵馬?”


    “五萬兵馬幾乎全軍覆滅。能剩下幾千人的樣子,也是傷的傷,殘的殘,沒個完整的。”華玉臉色呈死灰色。


    “孤王要完了。一切都完了。”


    楚東霆高大的身軀在夜色之中被風吹得凋零,聲音哀而且傷。


    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會栽在自己的枕邊人的手中,並且會栽這麽一個大跟頭。


    除了顏懷瑾,他素來對人防備芥蒂。隻有對顏懷瑾,他沒有一絲一毫的戒心。孰能料到那般純真爛漫的孩子會背地裏在心裏計較如何勾結邪教來害他呢。


    “太子妃勾結外人燒掉糧草之事已然傳遍了全軍,兵頭子們死了那麽多士兵都怒紅了眼,紛紛叫嚷著待埋了戰死的士兵之後便來拿太子妃的人頭。”華玉憂心道。


    楚東霆薄唇緊緊抿著,一言不發。


    小山異常焦急道:“爺,你拿個主意吧,現在夫人怎麽辦呀?”


    “眼下孤王已然護她不住,孤王也不願護她了。如今的下場,是她自找的。害孤王的兵全軍覆沒,她死一千次也不為過。孤王恨不得親手殺了她。”


    楚東霆怒然拂袖,便踱步離去了。


    從沒試過這般生氣,氣的五髒六腑都深深的揪在一起,痛的無以複加。那可是將近五萬條人命啊,那般酣甜的孩子如何能夠朝夕之間要了五萬條人命。她不該這般歹毒的。


    夜漸漸的深了。


    朗月在顏懷瑾的跟前守了三天三夜,親眼見一見楚大哥的妻子咽氣的那一瞬間,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時刻。


    可惜了,這奶腥味未退的臭丫頭命太硬,暴曬了三天也被麻繩扼了三天,按說不曬死也該被勒死了,可她卻強自撐著一口氣,似乎在等待著什麽似得。


    “公主,奴婢有一件事不知當講不當講。”朗月的婢女一邊幫朗月捶腿,一邊小聲發問。


    “要是覺得不當講你何必多此一問?”朗月厲目暼向婢女。


    婢女縮了縮脖子,公主的脾氣一向是極壞的,她想了一想,壓低了聲音道:“公主,奴婢以為楚國太子這次運糧草到北疆邊界,並且揮兵至此,想必是要將咱們花月國的軍隊從北疆趕出去,公主您說咱們要不要修書給花月國的帶兵大將,讓他們提早預防,也好把楚國太子的軍馬打個措手不及!到時候,皇上知道了是公主舉報的此事,定然會重重賞公主的。”


    朗月微微眯起了眼眸,眼底神色沉了下去,嘴角危險的勾起,“你想到這麽一個使本公主立功建業的好主意,本公主該怎麽賞賜你呢?”


    婢女看不明白公主的神情,雖是言語上誇讚是一個建功立業的好主意,可是公主似乎非但不開心,反而非常……生氣。


    “為公主出主意是奴婢應該做的事情。公主隨意賞賜奴婢什麽,奴婢都會不勝感激!”


    “本公主賞你一枚毒藥可好?”朗月說話之間便將一枚毒藥拋至那奴婢的口中,藥丸接觸到那婢女的唾液便快速的融化,並且發出滋滋的灼燒之聲。


    婢女口中尖聲哀嚎著滾倒在地,鮮血從口內不住的湧出,片刻間那婢女的舌頭便被毒藥融化成血水了。


    朗月立起身來,一腳踏在那婢女心口,“本公主有什麽打算,還用不著你來指揮!本公主告訴你,本公主縱使再怎麽恨楚大哥,也不容你們旁人算計他。今日融了你的舌頭是給你個小教訓,他日再自作聰明,本公主便把你整個人都給融化掉!”


    那婢女嚇的渾身打顫,公主前來楚國不是要找楚國太子尋仇報複的麽,怎麽她獻上良策整治太子反而惹得公主不快了呢,婢女口中嗚嗚亂叫,似乎在叫著求饒的話,因為沒了舌頭,一個字也不能說的清楚。


    “知道錯了麽?”朗月厲聲問道。


    那婢女搗蒜般的點頭,口中仍是嗚嗚個不止。


    “知道錯了還不爬起來繼續給本公主捶腿?”朗月言畢便坐在了椅上。


    那婢女忙不迭的爬起身來,顫著兩隻手為朗月捶起腿來。


    朗月突然又想起這婢女竟意圖舉報楚大哥,剛剛壓下的怒火又升上心頭,厲聲道:“本公主不給你機會了,今天務必治死你。因為你起了要害楚大哥的心思,本公主過不去心裏這道坎,留你活著本公主心裏太堵。”


    朗月自衣襟抓出一把毒藥丟在了那婢女的身上,便見那婢女的身子開始被毒藥腐蝕的冒出白煙。片刻之間便化為一縷霧,消失不見了,連骨頭都不曾剩下。


    朗月這才心中稍稍平複,她這次跟蹤尾隨楚東霆與顏懷瑾一起來到這糧草存放之處,隻帶著自己的婢女和親信,便是不願使楚東霆有意攻打花月國士兵之事敗露。


    她雖恨極了楚東霆的背叛,可是……除了自己,別人休想害他。


    朗月原打算繼續坐在椅上等待著被捆在樹上的顏懷瑾咽氣,可是她眼角身影一動,似乎不遠處有人正在盯著自己。她警覺的朝那人影望了過去。


    楚東霆的清俊麵容落入了眼底。


    短短三天,他便似乎變了一個人一樣,以往的意氣風發已然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滿身的頹然與疲倦,她懂,是顏懷瑾的所作所為將他徹底打垮了。


    楚東霆將方才朗月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底,他緩緩走至朗月的身近,沉聲道:“見到孤王落敗,你不是應當開心麽?何以如此袒護孤王,對孤王如此……之好?”


    朗月完全沒有設防,竟完全將自己對他的緊張之情曝露在他的眼前,她很有些沮喪的別開臉去,自己打著複仇的幌子來到楚國,明知楚東霆在計劃攻打她的國家,她大可以將此事鬧大,知會父皇帶兵碾過楚國,不給楚國求和和親的機會,直接使楚國滅國。


    然而心底裏卻是這般的軟弱,非但瞞著此事不上報,並且還殺死了試圖上報此事的婢女為楚東霆掃除隱患。自己哪裏還有一絲要複仇的樣子呢?似乎又變迴了那個希冀楚東霆一生一世的陪伴而不得的那個可憐鬼。


    “因為我看到你在看著我,故意演給你看的。”朗月違心的如是說道,不願意承認自己的懦弱。


    “朗月。”楚東霆低喚了一聲,不期然的攬住朗月的身子將她緊緊的擁在了懷中,“對不起。”


    朗月沒有想到會突然被楚東霆擁在懷裏,一句對不起雖然不加潤色,卻直擊她內心最柔軟之處,三年了,她等這一句對不起等的好辛苦,哪怕不要她了,也該有個交代吧。


    “三年前,為什麽不告而別?為什麽答應了要娶我,要一輩子對我好,卻在第二天便……不辭而別,從我的生命裏銷聲匿跡?”


    朗月的嗓音有些顫動,淚跡湧上眼眸。


    “因為孤王找到了她。”楚東霆將下頜擱在在朗月的肩膀之上,今天的他十分疲憊,需要一個可以聊以慰藉的港灣,就如三年前那樣,他再次將朗月當做了自己的臨時避風港。


    朗月心中猛然一疼,苦笑道:“找到了顏懷瑾麽?”


    “是。”


    “找到了她就急於離開我,甚至連一句分手都來不及說麽?”


    “是。”楚東霆輕輕應道。


    朗月將手抬起,擁住了楚東霆堅實的腰身,多少次做夢也想如此與他相擁,如今夢想成為現實,卻不料心裏比未得到他擁抱時更加難受,她知道他是因為在顏懷瑾那裏受到了致命一擊,深深受傷,才來利用她對他的愛,重新找迴男人的尊嚴的。


    “楚大哥,那我的心情誰來體會呢……”在他心裏,她就那麽堅強麽,屢次被當做一個可以循環利用的臨時避風港,風頭過了,便一腳踢開。


    聞言,楚東霆的身子微微一震,便緩緩將朗月的身子放了開來,他抿唇一笑,輕聲又道:“對不起,這是孤王唯一能給你的三個字。”


    小山往前走了幾步,湊近楚東霆的耳畔,小聲道:“爺,夫人從方才就一直看著你和朗月公主了……”


    聞言,楚東霆並不見有驚訝之色,他方才來之時,便已然看到了被捆住樹幹之上的顏懷瑾,他立在那處靜靜的看著顏懷瑾許久。


    顏懷瑾強撐著一口氣一直在等待著楚東霆的到來,在恍惚之際,察覺到有兩道冰涼的視線凝視著自己,便吃力的將雙目張開,朝著那人望了過去。


    這一眼,兩人竟恍若隔世再見,都不能輕鬆坦然。


    顏懷瑾的喉嚨已然幹涸粘連,發不出聲響,她動了動幹燥裂縫的唇瓣,以唇語說道‘相公,過來’。


    楚東霆自是讀懂了她的唇語。


    顏懷瑾從楚東霆的眼神之中可以看出來他是懂了她的意思的。


    原以為他會走至她的身畔。


    未料到他對她抿出一抹冷酷絕情的笑意,轉而將她的宿敵朗月緊緊擁在了懷中。


    顏懷瑾隻覺得一股酸澀由胸腔一直蔓延到咽喉,口中頓時湧滿了鮮血,她死死的盯著楚東霆與朗月相擁的場麵,無論如何也無法移開視線。


    楚東霆不是不知道顏懷瑾從始至終都在盯著他和朗月,他知道,隻是他……不在乎了。


    以往在乎顏懷瑾的感受,怕她心裏疼。


    如今卻不在乎了。


    因為越是在乎,隻會越加使自己顯得像個可以任人隨意玩弄的下賤之人。他但凡有一點自尊心,就不能繼續在乎了。


    楚東霆緩步朝著顏懷瑾走了過去,走到顏懷瑾的身近,便停住了腳步,居高臨下的睨視著顏懷瑾。


    顏懷瑾麵色慘白,發絲淩亂的落在睫毛之上,發絲掩映之下,一雙眸子異常明亮。


    “相公,你恨我了,是不是?”


    “你覺得呢?”


    “一定是恨了的。不然如何會抱別的女人給我好看呢。”顏懷瑾的嗓音極是粗糙難聽。


    “是你一步一步親手將孤王推向朗月的懷抱的。”


    無論從感情的立場,還是權力的立場,都是顏懷瑾將他不住的往外推,她從未正視過兩人的感情,甚至從未為他著想過,而權力方麵,顏懷瑾將他的一切都毀了,他若想安身立命,朗月便會是那顆他不得不握在手裏的至關重要的一顆棋。


    “嗯,我咎由自取……”顏懷瑾淡然的苦澀笑了一下,隨即便滿麵哀思的垂下麵頰。


    顏懷瑾的身子由於過度虛弱,不由得打起顫來。


    楚東霆眉心一皺,“將她放下來。”


    顏懷瑾心中一動,還未敢往好的方麵去想,哪裏敢認為他是不舍得她繼續受苦了呢。


    楚東霆的嗓音便已經傳了出來,“留著她的性命,以便誘出幕後之人!”


    顏懷瑾的心驟然收緊,原來不殺她,是由於她還有用。


    小山走到近處,拿出匕首將顏懷瑾脖頸、手腕、腳腕、腰部緊緊束縛著的麻繩割斷了。


    顏懷瑾的身子便綿軟無力的伏在地上去了,她教楚東霆震傷了五髒六腑,又忍饑挨餓的連續暴曬三天,原就無力。手腕腳腕教麻繩捆的早已不過血,再晚些放開,恐怕手腳都要壞死廢掉了,這時隻覺得兩手兩腳麻木無感,連動也不能動一下了。


    白皙的頸項手腳腕肌膚之上赫然有幾道勒痕,深陷肉中,看去刺目驚心。


    楚東霆將目光別開,十分不喜歡那幾道深刻的勒痕在他心裏激起的異樣情緒,他猛地將手一攥,轉動腳尖便要離開。


    一步都還未邁開,就覺衣角一緊,教顏懷瑾用手攥住了。


    顏懷瑾的手根本全無力道,攥住他衣角的手力氣輕而又輕。


    然而,便是這股輕而又輕的力道將楚東霆的腳步止住了。他再度垂下眸子凝視著顏懷瑾,冷冽的目光之中一絲掙紮之色稍瞬即逝。


    “放開!”


    楚東霆說出這二字,便覺得自己十分虛假。她的阻攔根本輕如羽毛,可以忽略不計,放開與不放開無甚區別。不放開,他便走不了麽?


    顏懷瑾將手又緊了一緊,然而無力的手指根本不能合攏,輕輕的捏著他的衣角,她低聲道:“不放。”


    “不要逼孤王對你動粗。放手!”


    “不放手。”顏懷瑾堅持自己的想法,並且開出自己的條件,“除非你給我一刻鍾的時間與你單獨相處。”


    “你有什麽立場和孤王談條件?”


    “我沒有立場……”


    “那麽抱歉,孤王不會與你單獨相處,孤王怕被你這毒蠍子蟄到了!”


    顏懷瑾聽到了來往的士兵切切私語,由於她的燒毀糧草斷絕軍隊的後路的緣由,使楚東霆的兵馬由於糧草不足而虛耗體力卻得不到糧食補充,進而被突然殺到了風鈴教大軍殺的片甲不留,將近五萬條人命朝夕之間便沒了。


    她發誓,她隻是想小小的放一場火,讓他損失一些糧草,完全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麽嚴重。


    她從未想過要害死那麽多條人命!


    如今的她,在他眼裏竟成了一隻罪大惡極的毒蠍。


    顏懷瑾微微苦笑著迎入了楚東霆的雙眸,“勾結邪教使你瞬息之間變得一無所有,這個立場可以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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