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動。”


    楚東霆有些不容商量的將手握在顏懷瑾的膝後,稍微一使力,便將顏懷瑾的膝蓋拉至他的跟前,再一次小心翼翼的為顏懷瑾裹傷。


    他微微粗糲的拇指腹輕輕摩挲她的肌膚,雖是輕柔,卻仍教顏懷瑾心底很不好受償。


    即便他給她裹上了傷口,她仍然記得這傷口是他親手所致,又不是說用紗布掩住了傷口,就可以當作傷害並未造成了,傷口仍舊很痛呀攖。


    縱然傷口好了,也會留下一個一輩子消不掉的傷疤,每每看見,都會憶起此事。所以,一時傷,一世傷,補救也隻是教人稍稍淡忘傷口的痛處罷了。


    “你不是要去同朗月用膳麽?如今情勢特殊,你的太子之位若想穩固唯有對朗月小心逢迎了。”顏懷瑾抿了抿唇,輕聲說道。


    “給你裹了傷再去。有父皇母後陪著她呢,孤王晚一些沒有關係。”楚東霆動作輕柔的將碘酒塗抹在傷處。


    碘酒接觸傷處極是蟄的生疼,顏懷瑾的膝蓋不由自主的有些輕顫,她眉心一皺,終究還是將膝蓋移了開去,盯了楚東霆一眼,微微笑道:“我知道你著急走,你去忙吧。”


    他動作之間很有些趕時間,衣袖將碘酒碰翻了撒了滿地他也顧不得扶起來。看起來倒好像是她強行留著他了。她何必不知趣。


    楚東霆眉宇有些動搖,猶豫了片刻,問道:“那你呢?”


    “我沒事呀。”顏懷瑾故作輕鬆,眼眶雖酸澀不已,仍自牽強的抿出一抹弧度,“這一點小傷不算什麽。我自小在市井流竄,常常被惡霸欺淩,受傷習慣了的。不疼,真的不疼,一會兒我自己塗了藥就好了。”


    楚東霆突然沉下麵色,將手中的沾著碘酒的棉布重重投擲地上,不悅道:“你將孤王和欺淩你的惡霸擺在一個位置?孤王在你心中便那麽不堪?”


    顏懷瑾一怔,久久的說不出話來,惡霸的欺淩可是無法使她這般難過呢,被惡霸欺淩了她可以打罵迴去甚至不擇手段的報仇,可是如今被他欺負,她卻有口難言,隻能悶在心裏,整顆心變得越來越重。


    “不是呀。是我說錯了。你是我相公,我怎麽會把你和惡霸擺在同一個位置呢?”


    楚東霆擰起眉心,雙目緊緊鎖住顏懷瑾的麵頰,她麵上並無過多神情,語氣也頗為平常,隻是為何聽來卻是如此可憐,同時讓人覺得她一雙眼眸不如她開懷之時那般有靈氣呢?


    她平日裏大多時候都是抿著一張小嘴,嘴角時常掛著一絲甜甜的笑意。今天卻垂著眼瞼,極為沒有精神。


    “你是不是生孤王的氣,以為孤王向著朗月,為了朗月而傷害於你?”


    “不會呀。”顏懷瑾幾乎在楚東霆話音落下的同時立刻便迴答出聲,生怕迴答的慢了會教人看透心事,她用手揉了揉眼睛,才又低聲道:“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要不是相公先行把我的膝蓋砍爛了,堵住了朗月的嘴讓朗月無話可說,想必我已經教朗月的家仆杖斃了。”


    楚東霆覺得此時的顏懷瑾乖巧的令人難以置信,乖巧的失去了他平日最為喜愛的那份率直和天真,如此私藏心事的她,使他很有些掌握不透,這樣的她,使他覺得……不安以及患得患失。


    “你究竟是怎麽了?同孤王說起話來如此奇怪?你能不能恢複往日的你,同孤王笑一笑?你這般耍脾氣,孤王如何走得了?”


    楚東霆用兩手猛然攥住了顏懷瑾的雙肩,他的力氣有些失控,顏懷瑾的身子越發顯得單薄無依,仿佛他再使些力,她就會被扼斷了骨頭。


    顏懷瑾的眼眶有些熱了,他都要去討好朗月競選駙馬了,深深喜歡著他的她如何能夠笑的出來呢?


    他為何要強人所難的逼她開心的笑起來呢?


    她真的笑不出來呀,真的,甚至連一絲假笑也無法牽出,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畢竟她不願看見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更不想讓他離開,哪怕是片刻,她也不希望他離開她的身邊。


    “相公你這是幹什麽呀。你握痛我了。”顏懷瑾的手臂被他的手掌攥的生痛,她不滿的掙了掙,“我挺正常的啊。可我這會兒真笑不出來。沒什麽值得發笑的事情呢。我沒有耍脾氣,真的沒有。你不信可以離開,我一定不會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威脅你迴來。我保證安安靜靜的不給你添亂。”


    楚東霆的心髒仿佛被人用利刃割開了一條小口子,慢慢的出血,微微的發疼,卻最是致命。瑾兒似乎在心裏築起了一道牆,將她自己關在牆內,而將他絕在牆外。


    楚東霆緩緩的鬆開了顏懷瑾的手臂,他的手猛地收緊,奈何卻是撬不開她的心防,他深深的凝她一眼,便拂袖離開了。


    待楚東霆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裏,顏懷瑾忽然覺得眼前霧蒙蒙的一片,什麽也看不清了,她抬手又揉了揉眼睛,手背沾上了一片濕濡,原來是流淚了。


    從何時起,沒心沒肺的自己變得走心了呢,受過多少罪吃過多少苦都沒有落過一滴淚的自己,卻在認識楚東霆之後變得越發的脆弱了。


    顏懷瑾失神的坐在榻上,如此傷心失意當真不是辦法,該做點什麽使自己振作起來,不如去看看自己的那幾家鋪子吧,工人們若是偷懶了可怎麽辦?嗯,是得去看看,得去看看。可是顏懷瑾如此說服了自己許久,卻仍舊呆呆的坐在榻上,什麽也提不起精神來。


    這時門邊一陣響動,接著便聽腳步聲朝著她的方向趨了過來。


    顏懷瑾舉目探了過去,卻意外的迎入了楚東霆的雙眸。


    他……竟而去而複返了?


    這……怎麽了呢?


    “陪朗月用完膳了?”顏懷瑾眉宇輕輕動了動。


    “沒有。剛剛開宴而已。”楚東霆又朝著顏懷瑾走了兩步。


    “哦。”


    “不問孤王為何迴來了?”


    “相公為何迴來了?”顏懷瑾很給麵子的問了問。


    “在宴席之上,孤王心不在焉,滿腦子想著的都是你。險些叫朗月都叫錯成了瑾兒。”楚東霆的嗓音有些浮躁。


    “嗯……對不起。那我能為你做些什麽呢?”顏懷瑾將手緊了緊。


    “用你的捕蠱器將雄雌蠱從你與孤王的身體之中誘出來吧。”


    顏懷瑾眉眼猛地一顫,方才收緊的手如今攥成了拳,“因為什麽呢?”


    “孤王由今日起會很忙。如若每日受這毒蠱折磨,不斷的想著你,未免耽誤正事。”


    楚東霆方才入席之後,居然完全沒有辦法集中精神和朗月對話,雖在看著朗月,然而腦海之中全是顏懷瑾那張失落的麵龐以及微微薄顫的身體。終於無法控製自己的心底的渴望,中途離席迴來探望顏懷瑾了。


    “想念我,對你來說是一件不恥的事情麽?”顏懷瑾抬起眼眸,眼神分外澄澈的望進楚東霆的眼底。


    “孤王沒有這麽說。”


    “可你卻表達了這樣的意思。”


    “有必要用毒蠱加深孤王對你的思念麽?如果這樣,你與心機深重的溫世卿有何差別?”


    “我……”顏懷瑾有口難言,當初不讓將毒蠱取出的可是他呀,他不是當時還分外期待的說至少兩個月可以恩愛一次,怎麽朗月來了之後就嫌棄這雌雄蠱礙事了呢?


    “難道孤王忙起正事來,還要時時分心想著你麽?如此一來,孤王如何能做得成事?”楚東霆將自己對顏懷瑾的瘋狂的想念歸咎於雄雌蠱的蠱惑。


    “相公,要忙些什麽呢?”顏懷瑾冷靜的問道。


    “忙……朗月。忙太子之位。忙駙馬競選。瑾兒,孤王不能倒台。孤王坐上如今的位子是多少人的鮮血成就的。孤王若倒了,那些人的血便白流了。”楚東霆耐心的解釋。


    顏懷瑾低下了頭,“如果瑾兒不同意將雌雄蠱誘出來呢?”


    楚東霆蹙了蹙眉心,“不要胡鬧。”


    說著,楚東霆便將手探入顏懷瑾的衣襟之內去尋捕蠱器。


    顏懷瑾下意識的抱住衣襟不給他搜,楚東霆執意要找到捕蠱器,推來送往,叱的一聲,將顏懷瑾的衣裳撕爛了大片,雪白瘦弱的肩頭便露了出來。


    楚東霆猶如被刺到雙眸一般微微眯起了眼,自己定是被蠱衝昏了頭腦,隻是望見她小露香肩便有種要將她按在身下的衝動,他將眼睛別了開去,沉聲令道:“將捕蠱器交出來,不要讓孤王動手找。除非你……喜歡孤王撥.弄你的身子。”


    顏懷瑾雙頰緩緩升溫,終於連脖子也紅了起來,她自衣襟之內取出捕蠱器,伸手遞到了楚東霆的手邊。


    楚東霆見她將捕蠱器乖乖的交了出來,心中竟有些失望,原來自己竟期待她不肯屈從,他才能夠順理成章的放縱了自己的欲.望將她納入懷中。


    顏懷瑾將兩手絞在一起,無言的抿了抿唇。捕蠱器若是探到附近有蠱蟲便會滴答作響,此時捕蠱器並未作響,不是麽。他怎麽就沒發現呢?


    楚東霆將捕蠱器在手裏擺了擺,找到了機括輕輕搬動,而後將捕蠱器靠近顏懷瑾的頸項開始誘蠱。


    過得許久,許久,捕蠱器卻沒有半點反應。楚東霆將捕蠱器搖了一搖,再次探到顏懷瑾的頸項,又靜待許久,仍舊不見動靜。


    “為何沒有作用?”


    聞聲,顏懷瑾凝了凝楚東霆,徑直道:“相公,雌雄蠱已經被我誘出來了的。你體內……無蠱。”


    洞房那夜,那事之後他體力耗費大半,小憩了片刻,她趁機便將雌雄蠱給從他和她的身體裏取了出來,畢竟是寄生毒蟲,常在身體之內帶著,不定哪時毒蟲便無緣由的放出毒素,寄主總是有生命危險的。


    楚東霆的身體猛然一震,既然他的身體之內一早就沒了雄蠱,何以對她的思念竟比有蠱蟲迷惑之時更為熱切?他竟未察覺到,對她的情已經濃至此般。


    顏懷瑾立起身來,將捕蠱器拿迴手中,裝進了衣襟,便朝著門外踱步而去。


    “衣服都破了,露著肩膀不在家裏待著,你去哪?”楚東霆望著顏懷瑾的背影道。


    “這間婚房不是我的家。是朗月的家。”顏懷瑾頭也未迴,隻是腳步頓了一頓,似乎聽到背後有楚東霆的腳步之聲越發近了,顏懷瑾連忙緊了步子,離開了這間屋子。


    顏懷瑾迴至自己的院子,迴屋換下了那身被楚東霆撕成吊帶裝的衣裙,在椅上落座就出聲喚道:“小山,你來。”


    小山聽到唿喚,就連忙奔進屋來,見顏懷瑾正在吃茶,便道:“夫人可是想吃點心?”


    “不餓。”


    “那傳屬下來有事麽?”


    “沒事不能傳你麽?你也很忙?忙女人忙地位忙正事?”


    小山被劈頭蓋臉連問三個問題,很是發懵,小聲道:“我有地位麽我。”


    “你家爺雖然已經是已婚婦男,可是卻緊鑼密鼓的張羅著競選駙馬迎接第二春了。”顏懷瑾喝了一口茶,續道:“夫人我身為已婚婦女也是不能閑著。”


    “夫人是少女。”


    “哦,不好意思說錯了。夫人我身為已婚少女也是不能閑著了。”


    “夫人想做什麽呢?”


    “你拿來紙筆吧。”顏懷瑾指了指書桌上的筆墨紙硯。


    “夫人又不會寫字,幹什麽總和紙筆過不去?”小山疑惑。


    “讓你拿你就拿。本夫人又沒說是自己要寫字。”


    “哦,好吧。”小山將筆墨紙硯搬到了顏懷瑾的麵前,“所以,夫人是想讓我幫你寫些什麽嗎?是不是寫狀子告禦狀討伐殿下陳世美一般的始亂終棄呢?”


    “如今告禦狀是沒用的了。皇上皇後非常支持你家爺婚內出軌。你家爺這次是奉旨養小三。”顏懷瑾淡淡道。


    “……夫人怎麽辦呢?”


    “夫人隻能張貼小廣告給你找個後爹,不是,是找個後爺。”


    顏懷瑾把刻著大灰狼圖案的茶杯放在桌上,看了看被震成二蛋的小山。


    後爹……後爺……


    小山瞪著眼睛瞪了半晌,生生說不出話來,“夫人,我若是幫你寫這種小廣告,若是教我親爹,不,親爺知道了,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你可以用左手寫字啊,再不行就用嘴巴叼著毛筆來寫字。這樣你親爺不就看不出是你的筆跡了麽?”顏懷瑾耐心的教授。


    “可是心裏還是很不安呀。”


    “不安?是不是找一個後爺太少,得找一打才能教你有安全感呢?”


    “……一個就夠了,夠了……”小山尋思夫人心情不好,順著她的意思張貼幾張小廣告讓她心裏的火氣發出來就沒事了,小山磨了墨,毛筆尖蘸了蘸墨汁,左手提筆,看向顏懷瑾:“夫人說,我寫。”


    “長期招夫。待遇優厚,工作環境極佳。每月享受八天帶薪假期,假期加班算三倍工錢。有意者請直接至東宮上門應聘。落款就寫太子妃顏氏。”


    顏懷瑾一字一句的說著,給足小山寫字的時間。


    小山寫完之後,覺得這小廣告貼出去勢必使殿下的頭上好綠好綠好綠喲。


    “小廣告貼東宮大門上去吧。”顏懷瑾吩咐道。


    小山滿口應下,“是是是,屬下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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