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等待錄取通知書的日子，並不是那麽好過，盡管莫小鹿已經查過了，自己的檔案已經被河師大提走，還是擔心會不會中間出現錯誤，收不到通知書，或是遇到個什麽領導的什麽親戚，把自己的名額擠掉，因為聽到過這種事，所以更擔心，很不安。
“小鹿，你要懶到什麽時候呀，起來了……”陳秋葉做好了早飯，見她還沒有動靜，就進屋叫她起床了，簾子被陳秋葉拉開了，陽光真的曬到屁股了，莫小鹿很努力的掙了睜眼，抿了抿嘴，應了一聲“哦”，還是沒有起床的打算，又閉上了眼睛。
“快點，今天那兒店慶呢，估計會便宜不少，一會兒陪我一起去。”
“小姨一點都不發揚節約精神，店慶就去買東西……”半睜著眼睛，莫小鹿含含糊糊地說。
“你小姨就是因為節約，才老在人家打折的時候去買呢，你快起呀，要是耽誤了我的事我可生氣了！”陳秋葉裝著生氣的樣子，在她的屁股上打了一下，“太陽都曬到你屁股了……”
莫小鹿和陳秋葉走在馬路上，親切的挎著，像一對幸福的母女。陳秋葉的頭發長長的，輕巧的盤在頭上，說過兩天去把它拉直，自己也時髦一次，學校好幾個老師都做了頭發，雖然接受不了黃色的卷毛，但拉直了的烏黑的瀑布一般的垂在身後的長發還是羨慕的。莫小鹿又剪了一次頭發，已經長起來的頭發，又被她修理的短短的，說是“涼快！”愣愣得像個毛頭小子。
“看這個，漂亮吧？”
“還行，太老了吧。”
“這叫深沉色，小姨，過兩年，肯定流行……”
“你還預測潮流呀……”
“潮流不是預測的，是我們做的，多帶幾的朋友往一個方向走，不就形成一個地方的潮流了嗎，嗬嗬……”
“也是啊。”
這個商場東西基本很全，琳琅滿目？差不多吧，整個縣城最大的商場，如果交了女友，帶她出來購物，這是必去之地，鄉下？可能吧，莫小鹿應該算是個鄉下女孩，雖然從她的性格上看不出來，從地域上應該算。她喜歡這個商城，可以隻看不買，可以對這裏的商品“品頭論足”，也可以指著那件不喜歡的東西說，“呦，太醜了！”要知道，小鎮上小店的老板是不允許你說它醜的，即便它真的真的很醜。
“看這件漂亮嗎？”
“呀，好瘦呀！”
“你不胖啊，快去試試！”陳秋葉的眼光的確不一樣，那件精致的束身衣，能把莫小鹿束縛得像個地道的乖乖女，不再是個瘋丫頭，或是調皮小子。莫小鹿進了試衣間，極不情願，不喜歡束縛，不管是思想上還是身體上，她常常想，為什麽一定要穿緊身的衣服呢，漂亮？它適合每一個女孩嗎，不是吧，至少就不適合我，要麽我總不喜歡它呢！胖女孩用瘦身衣把自己勒起來，以顯苗條，瘦女孩用瘦身衣把自己縛起來，以顯身材，可知隻不知道不是每一個人的身條都很好，每個人都適合。
莫小鹿左右扯著那件衣服，從試衣間裏出來，感覺渾身不舒服。對著鏡子做了個鬼臉，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怪怪的，“小姨，你看，根本就不和是嘛……”“不錯呀，你的身材很好，穿這件正合適呀”旁邊的售貨員極力推薦，莫小鹿很生氣的白了他一眼，“你肚子裏的蟲蟲我還不知道呀，我都說了不喜歡。”她在心裏嘀咕著
“怎麽樣？你也該換換形象了吧，馬上就上大學了。”
“真的不喜歡這件，小姨，我們再轉轉吧。”
“那你換下來吧，肯定能挑一件你滿意的。”
莫小鹿樂的屁顛屁顛的就又進了換衣間，“終於可以做自己了！”莫小鹿興奮得忘乎所以，一個女生整天隻穿運動衣，也不太像樣吧，你又不是職業運動員，哎，莫小鹿呀莫小鹿，該換個形象了。某一天，為著某一人，會變得，女人哪！
“走吧，不是我說你，上大學了，要交男朋友了，就你這麽短的頭發，就這身衣服，誰會想到你是女生呀。”
“看我身材呀，這身運動服是掩飾不了我的好身材的，幹嗎要他們看出我是女生呀，我要找準目標，主動出擊，哈哈，誰能逃出我的手掌心……”“難道我逃不出張楊袁林的‘陰影’，幹嘛要逃呀，我要抓住他
莫小鹿突然間開始懷疑自己的選擇是不是正確，說過張楊袁林可能不屬於自己，應該遠離他，讓自己忘記，在那還不是愛情隻是好感之前就徹底的忘記，那樣以後還可以有的迴憶。現在呢，怎麽會義無反顧的追隨他去師大呢，做那令人討厭的小三兒？不是吧，莫小鹿一下子把眼睛瞪得老大，瘋了，我怎麽了？
“莫小鹿，莫小鹿……”聲音不大，很甜，莫小鹿沉浸在她的思考裏，沒有聽到，陳秋葉拍了她一下，她禁不住渾身抖了一下，像是一股很大的電流突然進駐她的身體，“想什麽呢？那是你同學吧……”她朝著陳秋葉手指的方向看去，有點近視，看不很清，看著走路的姿勢加上直覺她猜到了是誰。 “鍾晴？我們考完試就沒再見過吧！你把頭發拉了，真漂亮！”
“嗬嗬，你怎麽沒有變化呀，你又剪頭發了，真的不想留長發嗎？”鍾晴的聲音迴複到了先前的溫柔，笑容很甜，也很脆弱，笑得那麽敷衍那麽不由衷，莫小鹿沒有感覺，可能是習慣了，鍾晴心裏有著太多的秘密，努力的對著每個人微笑，但每次的笑容隻是停留在臉上。
“我們是不是見過？”陳秋葉看著鍾晴身後的楊葉，覺得很麵熟，像是在哪裏見過，而且不止一次。
“可能吧，我在二中教書……”
“二中？我也是二中的教師，我說看著眼熟呢，你教初幾，教什麽？”陳秋葉和楊葉也聊開了，聊得很投機。
“收到錄取通知書了嗎？”
“沒呢，應該也快了，我考上河北師大了，你呢？”鍾晴像是病過一場，臉色又有些蒼白了，本來已經紅潤的臉又沒了血色。
“我也是呀，河北師大，哈哈……”
鍾晴眼睛定住了，好久沒有眨一下，莫小鹿考了河師大？以她的成績走個211的學校是沒有問題的，怎麽會去河北師大。莫小鹿用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鍾晴笑了，“我們又是同學了，”她頓了頓，“袁林在師大……”
莫小鹿下意識的點了點頭，這已經不是秘密。
陳秋葉和楊葉不知道說起了什麽，笑得很開心，笑得很燦爛。
鍾晴嘴裏有話，就在嘴裏，就在嘴邊，可又不知道怎麽說出口，頓了又頓，“你是不是生過病呀，怎麽臉這麽蒼白呀？”
“沒事兒，我不一直這樣嗎，嗬嗬，可能就是有點貧血……”
“我和袁林吵架了……”
“哎呦，吵架了，那對男女朋友不吵架呀，沒事兒，哈哈……”莫小鹿笑得很白癡，很猖狂，也很違心，像是一個江洋大盜在偷取人家東西時，故作的鎮靜，她知道鍾晴和張楊袁林之間有什麽，不是傻瓜都能看得出來，隻是自己裝作不知道，在張楊袁林麵前裝作不知道，不希望有人提起，那樣她就可以一直裝傻，裝的一無所知，“無知或許無過”。
鍾晴也是無辜的，總讓人生出些憐憫，不忍心去傷害，莫小鹿見到鍾晴，就會在心底很自己，這麽多可愛的男生，怎麽偏偏會對張楊袁林有好感，自己錯了，還是上帝搞錯了？她又一次問自己，認識了張楊袁林，就突然間總提起上帝，可被叫做上帝的家夥卻一點忙也幫不上。
“我和袁林沒有結果，不想成為他的累贅，他不應該因為我做錯事……”鍾晴盯著莫小鹿的眼睛，希望自己不用說的太直白，莫小鹿也能明白，鍾晴說完，對莫小鹿笑了笑，走開了，“媽，我們去那邊看看吧……”
聰明的莫小鹿，隻要聽到和張楊袁林有關的東西，腦袋就短路，什麽“不應該因為我做錯事”，又是什麽“累贅”，為什麽會告訴她，直到陳秋葉再次喊她，她還是沒有想明白。
“你今天怎麽了，還沒睡醒呀，怎麽老咪咪忽忽的？”陳秋葉拍了莫小鹿的肩膀一下，這個孩子今天怪怪的。
從旁邊經過的人，把她們碰了一下，今天商場人真的很多，莫小鹿對著碰過她而又沒有說聲“對不起”的陌生人嘟了嘟嘴，真想把他們拉過來，讓他們鞠躬道歉，不過看到在他們前麵跑著的小孩子，莫小鹿方放棄了自己衝動的想法。
“我們去那邊吧……”莫小鹿迴頭對陳秋葉笑了笑，指著音像製品的方向說。
“待會兒吧，還沒買到衣服呢，你都要上大學了，小姨得給你買一套衣服吧，這邊……”陳秋葉拉了一下莫小鹿，又進了衣服區。
“真想送我衣服呀……”莫小鹿一臉的調皮，她逐漸的開始恢複到原來的自己，“我想要運動衣，小姨，還是買運動衣吧……”
最終還是買了運動衣，莫小鹿及其的開心，陳秋葉及其的不情願，她一直想把莫小鹿打扮成女生的模樣，標準的女生的模樣。
7
“哎，不是，這人也太少了吧……”莫小鹿點著聚會的人數，有些失望，“太不給麵子了，我差不多都是親自打的電話，還不來，何峙，你小子竟然也敢不來。”她在心裏嘀咕著，“你們先坐著，隨便聊聊嘛，上了大學可就很少會有這種麵對麵聊天的機會了……”莫小鹿走出房間，服務員笑著走過來，拿著菜單，“要單菜嗎？菜單……”
“再等會兒，人還沒到齊呢！”莫小鹿很不好意思的對著服務員笑了笑，走到飯店的門口，很無奈的撇了撇嘴。當她折迴去時，看到了張楊袁林，他從另一個包間裏出來，臉上有些不快。
“哎，張楊……袁林，你怎麽在這兒？”莫小鹿看到張楊袁林，臉上的皮膚舒展多了，她喊著張楊袁林的名字，還有些不太自然，習慣了叫他“哎”或者“十八班的”，第一次喊他的全名，四個字，生疏，心裏卻感覺親切。
“聚會，跟你們一樣。”
“你怎麽知道我們班在聚會，哦，鍾晴告訴你的吧？”
“這個還真不是，陳明軍說的，怎麽，你這個班長才來呀 ？”張楊袁林的笑容總是很淺，至少對莫小鹿來說很淺，像是笑，看仔細點又好像不是，莫小鹿正好相反，她每一次笑得都很誇張，盡管想在張楊袁林麵前盡可能的溫柔，盡可能的靦腆一點，或是“矜持”一點，可是一見到他，笑容就不容她控製的從臉上泛濫，泛濫。
“什麽呀，我早來了，你們班到了多少人呀？”莫小鹿盯著張楊袁林俊俏的臉，但就是沒有勇氣看他的眼睛，張楊袁林的眼睛沒電，也不會對莫小鹿放電，隻是莫小鹿感覺自己的眼睛帶鉤，鉤不到張楊袁林的魂兒，卻把自己的臉鉤的熱辣辣的。
“十四五個吧！”
“呀，不會吧，比我們還少，說好的十二點多就開始吃飯，這倒好，半個多小時了，菜還沒點……”她像是在抱怨，又像是隨便說說，張楊袁林笑笑，沒有不好意思，預料之中，有的大學開學早，學生走了，有的同學沒有考好，不想和大家見麵，還有的太遠，不想過來……
“兩個班合了吧，反正差不多都認識……”
“恩，去我們那屋吧，你去跟人家飯店的說說，點菜吧……”張楊袁林走開了，莫小鹿有點暈，合了，兩個班一起聚會，有創意。張楊袁林走起路來身子很正，不像有些男生一走路就左右晃動，莫小鹿使勁的晃了晃自己的腦袋，用食指彈了一下自己有點花癡的大腦，走進了18班聚餐的包間，“18班的兄弟姐妹我們換間房吧……”莫小鹿說了一句，沒有人動，為什麽要聽你的，你莫小鹿管好你們班就好了。
“你們班長去叫服務員了，馬上就點菜，過去吧，兩個班在一起比較熱鬧……”幾個男生懶懶地站起來，女生還在說著話，一邊收拾東西。
“幹什麽呢？”張楊袁林從身後拍了莫小鹿一下，莫小鹿的身子不自主的抖了一下，迴頭，“啊？讓他們去隔壁呀……”
張楊袁林臉上帶著點壞笑，“他們聽你的嗎？”聲音不大，一股清風衝進莫小鹿的耳朵裏，還有一點空氣擦著莫小鹿的臉頰飄過，她感覺渾身癢癢的，臉上也不自覺的飛出一片紅雲，莫小鹿看了一眼張楊袁林，第一次定睛看了他的眼睛，不深邃但含情，不是大的炯炯有神，卻放光，莫小鹿感覺臉燙得厲害，抽身離開了18班的房間。
張楊袁林見莫小鹿的臉通紅，皺了皺眉，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笑了笑，奇怪，沒事吧她。轉身對自班的同學聳了聳肩，“走吧，人來得太少了，兩個班在一起吧，就17班來的那幾個人，估計你們也都認識……”張楊袁林的話有調侃的味道，既然班長都開了口，誰還好意思不動，特別是女生，各個巴不得在張楊袁林麵前顯擺顯擺自己呢，誰還會不給他麵子呀。
如果說男生是視覺動物，女生何嚐又不是呢，有誰不喜歡看到俊男靚女，誰看到美麗的事物不會欣賞一下，誰看到美女不會在心底讚美一下，隻是你的涵養告訴你不可以隨便吹口哨而已，誰看到帥哥不會多看兩眼，隻是不想被認為是花癡才沒有說出來而已。
莫小鹿用手捂了捂自己滾燙的臉，希望紅的不要太明顯，“一會兒18班的要過來幾個人，一定要歡迎知道嗎，人多了才熱鬧嘛……”
“行了班長，我們有那麽不近人情嗎，什麽時候過來呀？”陳明軍的話永遠接的很快，陳明軍呀陳明軍，個子不高但反應特快，莫小鹿還沒張嘴，張楊袁林帶著他班同學進來了，第一眼就瞟向了鍾晴。
鍾晴坐在那裏，不是角落，卻顯得極其冷清，周圍的同學她都認識但都不熟悉，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為什麽要來參加這次聚會，明明不喜歡為什麽還要來，隻因為是莫小鹿親自通知的，還是感覺自己做了對不起她的事。張楊袁林進來的那一刻，鍾晴就感覺到了，就是感覺，就是他，氣息？鍾晴的位置是距離門口最遠的地方，可就是感覺到了，她始終沒有抬頭看張楊袁林一眼，臉上的表情是那麽的不自然，變得古怪。
“袁林，率領你的部下來了？”陳明軍站起來極其熱情的歡迎，站在張楊袁林的麵前，他需要仰頭才能夠看到他的眼睛，他們有一個半頭的身高差，看起來有點滑稽，不過陳明軍並不介意，用他的話說，“又不是我想長矮的，如果見個高個兒我就躲，那我不成孤家寡人了。”
“來瓶衡水老白幹唄……”許東陽在點完菜來了一句，被莫小鹿突然截住了，“今天不能喝白酒，最多喝瓶啤的……”
“去，我們可畢業了，不用再聽你的了，你們女生可以不喝，我們男生喝……”莫小鹿根本沒想到自己的威信一下子掉進了深淵，她用求助的眼神看了看陳明軍，畢竟也是一班委，或許能幫自己說說，來聚會的同學沒幾個是縣城的，下午都要迴家的，醉了可是個麻煩事，她這個班長不得不管著，因為是她聚集來的。
“沒事兒，我們又不是沒喝過，我們是男人好不好？”他把“男人”兩個字說的很響，莫小鹿眼睛瞪得很大，無奈。
“男生在家都喝過酒，你怎麽還把他們還當成小孩兒呀……”張楊袁林的話就是頂用，莫小鹿本想反駁一句，可張楊袁林的一句話莫小鹿就默許了，喝就喝吧，既然來聚會就痛快的玩唄。
張楊袁林時不時的瞟一眼鍾晴，鍾晴的筷子拿在手裏，但始終沒有伸向哪一個盤子，麵前杯子裏的果汁像是被輕輕地呡過一樣，隻是少了薄薄的一層，難道說不是呡掉的，是蒸發掉的？
“太不夠意思了，我沒來就開動呀！……”何峙推門就喊，見有不認識的人後麵的話沒有說完。
“找地兒坐吧，好意思，來這麽晚……”
“我自罰行吧，”拿起一個杯子倒了一杯酒就灌了下去，“啊，什麽呀，這麽辣！”
“正宗衡水老白幹，衡水最地道的酒。”莫小鹿看著何峙的樣子，忍不住笑，“坐下吧，還想挨個兒敬酒呀。”雖然在一個屋子裏，17，18班的同學還是像隔河的兵馬，誰都不範誰。關於何峙的到來18班的同學根本就沒有在意，繼續喝自己的，吃自己的，聊自己的。張楊袁林一直不清楚為什麽莫小鹿和何峙關係會這麽好，何峙一直是個霸主，在男生宿舍裏。
沒幾分鍾，熱鬧了，18班不知道是誰灌了張楊袁林兩杯酒，也不清楚是啤的還是白的，鍾晴夾了一口菜放進嘴裏，嚼了很久才咽下去，莫小鹿被逼著唱了一首歌，“你和我相約在午夜喧嘩的大街……”
“拜托呀，莫姐，唱句歡快的行嗎？”
“已經很歡快了，我就這首歌不跑調兒……”
“哈哈……”一片笑聲，分不清是男生的還是那個豪放的女生的聲音，也不知道是不是隔壁班的同學笑的比17班的還要誇張。
散了，張楊袁林把賬結了，一個個送同學出去，還好，都清醒，還知道迴家的公共汽車在哪等，郝婷婷跟著劉昊走了，還有不知道什麽時候成的幾對兒也搭伴兒出去了，何峙拍了拍有點迷糊的莫小鹿，“哎，沒喝過酒呀，我要走了，一會趕不上車就迴不去了……”何峙不是衡水市的，坐車也有點不太方便，這天他就是起了個大早趕了個晚集，如果不是有那麽一點潔癖，完全可以跟同學迴家借住一晚或者找個小店暫住一宿。
鍾晴沒有離開座位，站起來看著一個個同學，認識的或不認識的離開，臉上掛著一點淡淡的笑，冰清玉潔，出於淤泥而不染的感覺。沒有離開，不是不想離開，是不想和張楊袁林打照麵，張楊袁林站在門口送著每一個同學，可鍾晴始終沒有走向他。莫小鹿向前走了一步，感覺身子在向後退，一不小心又坐迴到椅子上，鍾晴過來扶了她一下，“怎麽了，你喝酒了？”鍾晴的聲音很柔和，吹出來的暖氣打在莫小鹿的臉上，像小時候吹的泡泡不小心破在了自己的臉上，癢癢的，但舒服極了。
“她醉了？”張楊袁林走過來，輕輕推了一下莫小鹿，“你沒事吧，喝酒的沒醉，你沒喝的倒醉了……”
“沒事兒，我能走……”莫小鹿眼睛裏像是有一團霧，趁著這團霧在莫小鹿盯著張楊袁林看了好長時間。鍾晴的眼裏掠過一絲什麽東西，隨即又笑了笑，快速的掩飾了過去，“她好像有點迷糊，送我家去吧……”鍾晴去拿自己的手提包，一直迴避著張楊袁林的眼睛。
“真沒事，我好像就喝了兩杯啤酒，坐一會就好了，郝婷婷呢，我們倆出去透透風就好了……”
“都走得差不多了，小鹿，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誰能想到她會醉呀，不讓男生喝酒，自己卻喝得……”張楊袁林說著便去接鍾晴的手提包，鍾晴把包挎在肩上，用力地去扶莫小鹿，沒有理會張楊袁林伸出來的手。
飯店的人員進來打掃衛生，見還有幾個沒有走，“醉了，給她喝點水吧……”
“真沒事兒，走了……”莫小鹿向門口走了幾步，對服務人員笑了笑，“謝謝，我們走了……”張楊袁林和鍾晴也跟著出去了。
走到門口，莫小鹿的身體又不自覺地向後仰，鍾晴跑過去吃力地撐住她，幫我把她送我家吧，別受風……
“還說沒事，都睡著了，謝謝袁林，迴去吧，我來看著她就行了……”
張楊袁林幫著鍾晴把莫小鹿扶進臥室，就被鍾晴“趕”了出來，她的臥室好像沒有變化，張楊袁林一年前來過鍾晴的房間，可一年了，不知道為什麽鍾晴不讓張楊袁林進她的家門。
張楊袁林想問什麽，終究沒有張開口，點了點頭，迴自己家了。鍾晴的眼裏像是噙著淚，但強忍著沒有讓淚水流下來，她靠著臥室的門，看著睡死的莫小鹿，心裏酸酸的。
莫小鹿醒來見睡在鍾晴家，很不好意思，說了幾句話，坐車去了陳秋葉家。
“你去鍾晴家了？”張楊袁林看著他的媽媽，不知道為什麽會問這個問題。
“怎麽了？”
“沒事別總去人家女孩家，惹閑話。”
“什麽呀，我以前不也去嗎？”
“我說什麽你聽著就是了。”張楊袁林看著他母親的臉，一臉不可抗拒的表情，進屋了，一下子狠狠地帶上了門。
“聽到沒？”
……
張楊袁林的弟弟在門外無奈的笑，他好像比張楊袁林更成熟，他明白母親的意思。
等待錄取通知書的日子，並不是那麽好過，盡管莫小鹿已經查過了，自己的檔案已經被河師大提走，還是擔心會不會中間出現錯誤，收不到通知書，或是遇到個什麽領導的什麽親戚，把自己的名額擠掉，因為聽到過這種事，所以更擔心，很不安。
“小鹿，你要懶到什麽時候呀，起來了……”陳秋葉做好了早飯，見她還沒有動靜，就進屋叫她起床了，簾子被陳秋葉拉開了，陽光真的曬到屁股了，莫小鹿很努力的掙了睜眼，抿了抿嘴，應了一聲“哦”，還是沒有起床的打算，又閉上了眼睛。
“快點，今天那兒店慶呢，估計會便宜不少，一會兒陪我一起去。”
“小姨一點都不發揚節約精神，店慶就去買東西……”半睜著眼睛，莫小鹿含含糊糊地說。
“你小姨就是因為節約，才老在人家打折的時候去買呢，你快起呀，要是耽誤了我的事我可生氣了！”陳秋葉裝著生氣的樣子，在她的屁股上打了一下，“太陽都曬到你屁股了……”
莫小鹿和陳秋葉走在馬路上，親切的挎著，像一對幸福的母女。陳秋葉的頭發長長的，輕巧的盤在頭上，說過兩天去把它拉直，自己也時髦一次，學校好幾個老師都做了頭發，雖然接受不了黃色的卷毛，但拉直了的烏黑的瀑布一般的垂在身後的長發還是羨慕的。莫小鹿又剪了一次頭發，已經長起來的頭發，又被她修理的短短的，說是“涼快！”愣愣得像個毛頭小子。
“看這個，漂亮吧？”
“還行，太老了吧。”
“這叫深沉色，小姨，過兩年，肯定流行……”
“你還預測潮流呀……”
“潮流不是預測的，是我們做的，多帶幾的朋友往一個方向走，不就形成一個地方的潮流了嗎，嗬嗬……”
“也是啊。”
這個商場東西基本很全，琳琅滿目？差不多吧，整個縣城最大的商場，如果交了女友，帶她出來購物，這是必去之地，鄉下？可能吧，莫小鹿應該算是個鄉下女孩，雖然從她的性格上看不出來，從地域上應該算。她喜歡這個商城，可以隻看不買，可以對這裏的商品“品頭論足”，也可以指著那件不喜歡的東西說，“呦，太醜了！”要知道，小鎮上小店的老板是不允許你說它醜的，即便它真的真的很醜。
“看這件漂亮嗎？”
“呀，好瘦呀！”
“你不胖啊，快去試試！”陳秋葉的眼光的確不一樣，那件精致的束身衣，能把莫小鹿束縛得像個地道的乖乖女，不再是個瘋丫頭，或是調皮小子。莫小鹿進了試衣間，極不情願，不喜歡束縛，不管是思想上還是身體上，她常常想，為什麽一定要穿緊身的衣服呢，漂亮？它適合每一個女孩嗎，不是吧，至少就不適合我，要麽我總不喜歡它呢！胖女孩用瘦身衣把自己勒起來，以顯苗條，瘦女孩用瘦身衣把自己縛起來，以顯身材，可知隻不知道不是每一個人的身條都很好，每個人都適合。
莫小鹿左右扯著那件衣服，從試衣間裏出來，感覺渾身不舒服。對著鏡子做了個鬼臉，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怪怪的，“小姨，你看，根本就不和是嘛……”“不錯呀，你的身材很好，穿這件正合適呀”旁邊的售貨員極力推薦，莫小鹿很生氣的白了他一眼，“你肚子裏的蟲蟲我還不知道呀，我都說了不喜歡。”她在心裏嘀咕著
“怎麽樣？你也該換換形象了吧，馬上就上大學了。”
“真的不喜歡這件，小姨，我們再轉轉吧。”
“那你換下來吧，肯定能挑一件你滿意的。”
莫小鹿樂的屁顛屁顛的就又進了換衣間，“終於可以做自己了！”莫小鹿興奮得忘乎所以，一個女生整天隻穿運動衣，也不太像樣吧，你又不是職業運動員，哎，莫小鹿呀莫小鹿，該換個形象了。某一天，為著某一人，會變得，女人哪！
“走吧，不是我說你，上大學了，要交男朋友了，就你這麽短的頭發，就這身衣服，誰會想到你是女生呀。”
“看我身材呀，這身運動服是掩飾不了我的好身材的，幹嗎要他們看出我是女生呀，我要找準目標，主動出擊，哈哈，誰能逃出我的手掌心……”“難道我逃不出張楊袁林的‘陰影’，幹嘛要逃呀，我要抓住他
莫小鹿突然間開始懷疑自己的選擇是不是正確，說過張楊袁林可能不屬於自己，應該遠離他，讓自己忘記，在那還不是愛情隻是好感之前就徹底的忘記，那樣以後還可以有的迴憶。現在呢，怎麽會義無反顧的追隨他去師大呢，做那令人討厭的小三兒？不是吧，莫小鹿一下子把眼睛瞪得老大，瘋了，我怎麽了？
“莫小鹿，莫小鹿……”聲音不大，很甜，莫小鹿沉浸在她的思考裏，沒有聽到，陳秋葉拍了她一下，她禁不住渾身抖了一下，像是一股很大的電流突然進駐她的身體，“想什麽呢？那是你同學吧……”她朝著陳秋葉手指的方向看去，有點近視，看不很清，看著走路的姿勢加上直覺她猜到了是誰。 “鍾晴？我們考完試就沒再見過吧！你把頭發拉了，真漂亮！”
“嗬嗬，你怎麽沒有變化呀，你又剪頭發了，真的不想留長發嗎？”鍾晴的聲音迴複到了先前的溫柔，笑容很甜，也很脆弱，笑得那麽敷衍那麽不由衷，莫小鹿沒有感覺，可能是習慣了，鍾晴心裏有著太多的秘密，努力的對著每個人微笑，但每次的笑容隻是停留在臉上。
“我們是不是見過？”陳秋葉看著鍾晴身後的楊葉，覺得很麵熟，像是在哪裏見過，而且不止一次。
“可能吧，我在二中教書……”
“二中？我也是二中的教師，我說看著眼熟呢，你教初幾，教什麽？”陳秋葉和楊葉也聊開了，聊得很投機。
“收到錄取通知書了嗎？”
“沒呢，應該也快了，我考上河北師大了，你呢？”鍾晴像是病過一場，臉色又有些蒼白了，本來已經紅潤的臉又沒了血色。
“我也是呀，河北師大，哈哈……”
鍾晴眼睛定住了，好久沒有眨一下，莫小鹿考了河師大？以她的成績走個211的學校是沒有問題的，怎麽會去河北師大。莫小鹿用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鍾晴笑了，“我們又是同學了，”她頓了頓，“袁林在師大……”
莫小鹿下意識的點了點頭，這已經不是秘密。
陳秋葉和楊葉不知道說起了什麽，笑得很開心，笑得很燦爛。
鍾晴嘴裏有話，就在嘴裏，就在嘴邊，可又不知道怎麽說出口，頓了又頓，“你是不是生過病呀，怎麽臉這麽蒼白呀？”
“沒事兒，我不一直這樣嗎，嗬嗬，可能就是有點貧血……”
“我和袁林吵架了……”
“哎呦，吵架了，那對男女朋友不吵架呀，沒事兒，哈哈……”莫小鹿笑得很白癡，很猖狂，也很違心，像是一個江洋大盜在偷取人家東西時，故作的鎮靜，她知道鍾晴和張楊袁林之間有什麽，不是傻瓜都能看得出來，隻是自己裝作不知道，在張楊袁林麵前裝作不知道，不希望有人提起，那樣她就可以一直裝傻，裝的一無所知，“無知或許無過”。
鍾晴也是無辜的，總讓人生出些憐憫，不忍心去傷害，莫小鹿見到鍾晴，就會在心底很自己，這麽多可愛的男生，怎麽偏偏會對張楊袁林有好感，自己錯了，還是上帝搞錯了？她又一次問自己，認識了張楊袁林，就突然間總提起上帝，可被叫做上帝的家夥卻一點忙也幫不上。
“我和袁林沒有結果，不想成為他的累贅，他不應該因為我做錯事……”鍾晴盯著莫小鹿的眼睛，希望自己不用說的太直白，莫小鹿也能明白，鍾晴說完，對莫小鹿笑了笑，走開了，“媽，我們去那邊看看吧……”
聰明的莫小鹿，隻要聽到和張楊袁林有關的東西，腦袋就短路，什麽“不應該因為我做錯事”，又是什麽“累贅”，為什麽會告訴她，直到陳秋葉再次喊她，她還是沒有想明白。
“你今天怎麽了，還沒睡醒呀，怎麽老咪咪忽忽的？”陳秋葉拍了莫小鹿的肩膀一下，這個孩子今天怪怪的。
從旁邊經過的人，把她們碰了一下，今天商場人真的很多，莫小鹿對著碰過她而又沒有說聲“對不起”的陌生人嘟了嘟嘴，真想把他們拉過來，讓他們鞠躬道歉，不過看到在他們前麵跑著的小孩子，莫小鹿方放棄了自己衝動的想法。
“我們去那邊吧……”莫小鹿迴頭對陳秋葉笑了笑，指著音像製品的方向說。
“待會兒吧，還沒買到衣服呢，你都要上大學了，小姨得給你買一套衣服吧，這邊……”陳秋葉拉了一下莫小鹿，又進了衣服區。
“真想送我衣服呀……”莫小鹿一臉的調皮，她逐漸的開始恢複到原來的自己，“我想要運動衣，小姨，還是買運動衣吧……”
最終還是買了運動衣，莫小鹿及其的開心，陳秋葉及其的不情願，她一直想把莫小鹿打扮成女生的模樣，標準的女生的模樣。
7
“哎，不是，這人也太少了吧……”莫小鹿點著聚會的人數，有些失望，“太不給麵子了，我差不多都是親自打的電話，還不來，何峙，你小子竟然也敢不來。”她在心裏嘀咕著，“你們先坐著，隨便聊聊嘛，上了大學可就很少會有這種麵對麵聊天的機會了……”莫小鹿走出房間，服務員笑著走過來，拿著菜單，“要單菜嗎？菜單……”
“再等會兒，人還沒到齊呢！”莫小鹿很不好意思的對著服務員笑了笑，走到飯店的門口，很無奈的撇了撇嘴。當她折迴去時，看到了張楊袁林，他從另一個包間裏出來，臉上有些不快。
“哎，張楊……袁林，你怎麽在這兒？”莫小鹿看到張楊袁林，臉上的皮膚舒展多了，她喊著張楊袁林的名字，還有些不太自然，習慣了叫他“哎”或者“十八班的”，第一次喊他的全名，四個字，生疏，心裏卻感覺親切。
“聚會，跟你們一樣。”
“你怎麽知道我們班在聚會，哦，鍾晴告訴你的吧？”
“這個還真不是，陳明軍說的，怎麽，你這個班長才來呀 ？”張楊袁林的笑容總是很淺，至少對莫小鹿來說很淺，像是笑，看仔細點又好像不是，莫小鹿正好相反，她每一次笑得都很誇張，盡管想在張楊袁林麵前盡可能的溫柔，盡可能的靦腆一點，或是“矜持”一點，可是一見到他，笑容就不容她控製的從臉上泛濫，泛濫。
“什麽呀，我早來了，你們班到了多少人呀？”莫小鹿盯著張楊袁林俊俏的臉，但就是沒有勇氣看他的眼睛，張楊袁林的眼睛沒電，也不會對莫小鹿放電，隻是莫小鹿感覺自己的眼睛帶鉤，鉤不到張楊袁林的魂兒，卻把自己的臉鉤的熱辣辣的。
“十四五個吧！”
“呀，不會吧，比我們還少，說好的十二點多就開始吃飯，這倒好，半個多小時了，菜還沒點……”她像是在抱怨，又像是隨便說說，張楊袁林笑笑，沒有不好意思，預料之中，有的大學開學早，學生走了，有的同學沒有考好，不想和大家見麵，還有的太遠，不想過來……
“兩個班合了吧，反正差不多都認識……”
“恩，去我們那屋吧，你去跟人家飯店的說說，點菜吧……”張楊袁林走開了，莫小鹿有點暈，合了，兩個班一起聚會，有創意。張楊袁林走起路來身子很正，不像有些男生一走路就左右晃動，莫小鹿使勁的晃了晃自己的腦袋，用食指彈了一下自己有點花癡的大腦，走進了18班聚餐的包間，“18班的兄弟姐妹我們換間房吧……”莫小鹿說了一句，沒有人動，為什麽要聽你的，你莫小鹿管好你們班就好了。
“你們班長去叫服務員了，馬上就點菜，過去吧，兩個班在一起比較熱鬧……”幾個男生懶懶地站起來，女生還在說著話，一邊收拾東西。
“幹什麽呢？”張楊袁林從身後拍了莫小鹿一下，莫小鹿的身子不自主的抖了一下，迴頭，“啊？讓他們去隔壁呀……”
張楊袁林臉上帶著點壞笑，“他們聽你的嗎？”聲音不大，一股清風衝進莫小鹿的耳朵裏，還有一點空氣擦著莫小鹿的臉頰飄過，她感覺渾身癢癢的，臉上也不自覺的飛出一片紅雲，莫小鹿看了一眼張楊袁林，第一次定睛看了他的眼睛，不深邃但含情，不是大的炯炯有神，卻放光，莫小鹿感覺臉燙得厲害，抽身離開了18班的房間。
張楊袁林見莫小鹿的臉通紅，皺了皺眉，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笑了笑，奇怪，沒事吧她。轉身對自班的同學聳了聳肩，“走吧，人來得太少了，兩個班在一起吧，就17班來的那幾個人，估計你們也都認識……”張楊袁林的話有調侃的味道，既然班長都開了口，誰還好意思不動，特別是女生，各個巴不得在張楊袁林麵前顯擺顯擺自己呢，誰還會不給他麵子呀。
如果說男生是視覺動物，女生何嚐又不是呢，有誰不喜歡看到俊男靚女，誰看到美麗的事物不會欣賞一下，誰看到美女不會在心底讚美一下，隻是你的涵養告訴你不可以隨便吹口哨而已，誰看到帥哥不會多看兩眼，隻是不想被認為是花癡才沒有說出來而已。
莫小鹿用手捂了捂自己滾燙的臉，希望紅的不要太明顯，“一會兒18班的要過來幾個人，一定要歡迎知道嗎，人多了才熱鬧嘛……”
“行了班長，我們有那麽不近人情嗎，什麽時候過來呀？”陳明軍的話永遠接的很快，陳明軍呀陳明軍，個子不高但反應特快，莫小鹿還沒張嘴，張楊袁林帶著他班同學進來了，第一眼就瞟向了鍾晴。
鍾晴坐在那裏，不是角落，卻顯得極其冷清，周圍的同學她都認識但都不熟悉，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為什麽要來參加這次聚會，明明不喜歡為什麽還要來，隻因為是莫小鹿親自通知的，還是感覺自己做了對不起她的事。張楊袁林進來的那一刻，鍾晴就感覺到了，就是感覺，就是他，氣息？鍾晴的位置是距離門口最遠的地方，可就是感覺到了，她始終沒有抬頭看張楊袁林一眼，臉上的表情是那麽的不自然，變得古怪。
“袁林，率領你的部下來了？”陳明軍站起來極其熱情的歡迎，站在張楊袁林的麵前，他需要仰頭才能夠看到他的眼睛，他們有一個半頭的身高差，看起來有點滑稽，不過陳明軍並不介意，用他的話說，“又不是我想長矮的，如果見個高個兒我就躲，那我不成孤家寡人了。”
“來瓶衡水老白幹唄……”許東陽在點完菜來了一句，被莫小鹿突然截住了，“今天不能喝白酒，最多喝瓶啤的……”
“去，我們可畢業了，不用再聽你的了，你們女生可以不喝，我們男生喝……”莫小鹿根本沒想到自己的威信一下子掉進了深淵，她用求助的眼神看了看陳明軍，畢竟也是一班委，或許能幫自己說說，來聚會的同學沒幾個是縣城的，下午都要迴家的，醉了可是個麻煩事，她這個班長不得不管著，因為是她聚集來的。
“沒事兒，我們又不是沒喝過，我們是男人好不好？”他把“男人”兩個字說的很響，莫小鹿眼睛瞪得很大，無奈。
“男生在家都喝過酒，你怎麽還把他們還當成小孩兒呀……”張楊袁林的話就是頂用，莫小鹿本想反駁一句，可張楊袁林的一句話莫小鹿就默許了，喝就喝吧，既然來聚會就痛快的玩唄。
張楊袁林時不時的瞟一眼鍾晴，鍾晴的筷子拿在手裏，但始終沒有伸向哪一個盤子，麵前杯子裏的果汁像是被輕輕地呡過一樣，隻是少了薄薄的一層，難道說不是呡掉的，是蒸發掉的？
“太不夠意思了，我沒來就開動呀！……”何峙推門就喊，見有不認識的人後麵的話沒有說完。
“找地兒坐吧，好意思，來這麽晚……”
“我自罰行吧，”拿起一個杯子倒了一杯酒就灌了下去，“啊，什麽呀，這麽辣！”
“正宗衡水老白幹，衡水最地道的酒。”莫小鹿看著何峙的樣子，忍不住笑，“坐下吧，還想挨個兒敬酒呀。”雖然在一個屋子裏，17，18班的同學還是像隔河的兵馬，誰都不範誰。關於何峙的到來18班的同學根本就沒有在意，繼續喝自己的，吃自己的，聊自己的。張楊袁林一直不清楚為什麽莫小鹿和何峙關係會這麽好，何峙一直是個霸主，在男生宿舍裏。
沒幾分鍾，熱鬧了，18班不知道是誰灌了張楊袁林兩杯酒，也不清楚是啤的還是白的，鍾晴夾了一口菜放進嘴裏，嚼了很久才咽下去，莫小鹿被逼著唱了一首歌，“你和我相約在午夜喧嘩的大街……”
“拜托呀，莫姐，唱句歡快的行嗎？”
“已經很歡快了，我就這首歌不跑調兒……”
“哈哈……”一片笑聲，分不清是男生的還是那個豪放的女生的聲音，也不知道是不是隔壁班的同學笑的比17班的還要誇張。
散了，張楊袁林把賬結了，一個個送同學出去，還好，都清醒，還知道迴家的公共汽車在哪等，郝婷婷跟著劉昊走了，還有不知道什麽時候成的幾對兒也搭伴兒出去了，何峙拍了拍有點迷糊的莫小鹿，“哎，沒喝過酒呀，我要走了，一會趕不上車就迴不去了……”何峙不是衡水市的，坐車也有點不太方便，這天他就是起了個大早趕了個晚集，如果不是有那麽一點潔癖，完全可以跟同學迴家借住一晚或者找個小店暫住一宿。
鍾晴沒有離開座位，站起來看著一個個同學，認識的或不認識的離開，臉上掛著一點淡淡的笑，冰清玉潔，出於淤泥而不染的感覺。沒有離開，不是不想離開，是不想和張楊袁林打照麵，張楊袁林站在門口送著每一個同學，可鍾晴始終沒有走向他。莫小鹿向前走了一步，感覺身子在向後退，一不小心又坐迴到椅子上，鍾晴過來扶了她一下，“怎麽了，你喝酒了？”鍾晴的聲音很柔和，吹出來的暖氣打在莫小鹿的臉上，像小時候吹的泡泡不小心破在了自己的臉上，癢癢的，但舒服極了。
“她醉了？”張楊袁林走過來，輕輕推了一下莫小鹿，“你沒事吧，喝酒的沒醉，你沒喝的倒醉了……”
“沒事兒，我能走……”莫小鹿眼睛裏像是有一團霧，趁著這團霧在莫小鹿盯著張楊袁林看了好長時間。鍾晴的眼裏掠過一絲什麽東西，隨即又笑了笑，快速的掩飾了過去，“她好像有點迷糊，送我家去吧……”鍾晴去拿自己的手提包，一直迴避著張楊袁林的眼睛。
“真沒事，我好像就喝了兩杯啤酒，坐一會就好了，郝婷婷呢，我們倆出去透透風就好了……”
“都走得差不多了，小鹿，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誰能想到她會醉呀，不讓男生喝酒，自己卻喝得……”張楊袁林說著便去接鍾晴的手提包，鍾晴把包挎在肩上，用力地去扶莫小鹿，沒有理會張楊袁林伸出來的手。
飯店的人員進來打掃衛生，見還有幾個沒有走，“醉了，給她喝點水吧……”
“真沒事兒，走了……”莫小鹿向門口走了幾步，對服務人員笑了笑，“謝謝，我們走了……”張楊袁林和鍾晴也跟著出去了。
走到門口，莫小鹿的身體又不自覺地向後仰，鍾晴跑過去吃力地撐住她，幫我把她送我家吧，別受風……
“還說沒事，都睡著了，謝謝袁林，迴去吧，我來看著她就行了……”
張楊袁林幫著鍾晴把莫小鹿扶進臥室，就被鍾晴“趕”了出來，她的臥室好像沒有變化，張楊袁林一年前來過鍾晴的房間，可一年了，不知道為什麽鍾晴不讓張楊袁林進她的家門。
張楊袁林想問什麽，終究沒有張開口，點了點頭，迴自己家了。鍾晴的眼裏像是噙著淚，但強忍著沒有讓淚水流下來，她靠著臥室的門，看著睡死的莫小鹿，心裏酸酸的。
莫小鹿醒來見睡在鍾晴家，很不好意思，說了幾句話，坐車去了陳秋葉家。
“你去鍾晴家了？”張楊袁林看著他的媽媽，不知道為什麽會問這個問題。
“怎麽了？”
“沒事別總去人家女孩家，惹閑話。”
“什麽呀，我以前不也去嗎？”
“我說什麽你聽著就是了。”張楊袁林看著他母親的臉，一臉不可抗拒的表情，進屋了，一下子狠狠地帶上了門。
“聽到沒？”
……
張楊袁林的弟弟在門外無奈的笑，他好像比張楊袁林更成熟，他明白母親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