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白色,帶些米色。唉……我終究還是會來了。

    “你醒了。”我側頭看見了一臉嚴肅的宋醫師。又準備教訓我吧!我抬手才發現上麵打著點滴:“嗯,醒了。我朋友呢?如果你要教訓我就省省吧。”與其等她來教訓我,不如我先提醒她。但是我的提醒似乎沒有多大作用,她依然板起了一張臭臉:“我把他們都趕出去了。說你不能受到打擾。你就不會好好聽話?”

    “臉臭臭的。真醜。”我漫不經心地坐起來,在桌子上隨手抓起一個梨子吃起來,含糊不清地繼續說,“你呀,還是笑著好看。那麽漂亮的美女,因為我而多長兩條皺紋可就真是我的罪過了……”不等我說完,她奪過梨子然後給了我一耳光,情緒真他媽的激動!我暗罵了一句。聽她發表高見。

    “你當真不會愛護自己?你知不知道你媽會很擔心,你真想死在籃球場上?!你這樣做又有什麽好處?本來就活不了多長時間了,難道你想再活短點?還是現在就要去閻王殿報到?!”

    “宋阿姨,我知道您是我媽的好朋友,但是您也不過是遵照她的囑咐照顧我。說這麽好聽,也不過是怕麻煩。既然如此,又何必管我呢?讓我像蒲公英一樣自生自滅比什麽都好。少在這教訓我,您是我的誰呢?恐怕還不夠格吧。”我冷冷地注視著她。真是的,比我大十七八歲的人了,還能被我冷言冷語打擊得哭起來!我順手從桌上取了兩粒藥吃了,“該配藥了吧!快去配藥吧。不要告訴任何人。”

    宋阿姨擦擦眼淚,為我檢查了一下傷口和滴管,低頭出去了。

    心髒病?不過是用藥物支持的機器,我不想這麽懦弱地等候死亡,我一定要做好自己的事,為了以後到了閻王那裏不至於不知道這一生我究竟怎麽過的。

    說什麽不能做劇烈運動,說什麽不能受刺激,可是我經常打籃球,經常跑步,又被媽媽的拋棄所打擊,不一樣靠藥物而撐到了現在?連我爸媽都不管我,又與你何幹呢?上天就是喜歡捉弄人,想死的人偏偏讓你活,想活的人偏偏讓你死,無論你怎樣也無能為力。

    “雪塵,你終於醒了!”先跑進來的是洛玉流,他緊緊抱著我,聲音有些顫抖,“你都睡一天了。我還擔心你醒不過來呢。”

    我輕輕推開他,問:“琪琪呢?”

    “替你去辦理邱文傑的轉學手續了,還有幫忙處理學生會的事務。”

    “你把你的工資給她啊!”我沒好氣的翻翻白眼。

    他窘了一下,不說話。我吼道:“那你為什麽不去工作?”

    他看著我,似乎要把我看穿,他堅定的眼神讓我突然間害怕起來。“雪塵,我不想再隱藏了。當初我是為了你進的學生會,沒有你在,我在那裏有什麽意義?雪塵,我喜歡你呀!從我第一次見到你就喜歡你了,本來不相信一件鍾情的我,見到你就淪陷了啊!這次你真的嚇壞我了!讓我守護你,保護你,好不好?我絕對不會讓你受到傷害!”我別開頭,不敢去看他,他眼裏的信念是什麽呢?為什麽我會感到不安?我在害怕什麽?

    “雪塵,你相信我啊!我會給你幸福的。我不想等到你走出了我的生命,我才去後悔!”他把我的腦袋扳向他,讓我不得不直視他的眼睛。

    喜歡是什麽?難道要我像媽媽那樣被拋棄一次?“洛玉流,你才幾歲啊,就在這發表愛情宣言拉!嘖嘖,不簡單啊。可是,我們到還是孩子啊,又懂得什麽是愛呢?沒必要看到一棵樹就以為是最好的了,然後就放棄了整片森林。終歸,誰都不會是誰的誰。”

    沉默無聲地漫延。

    陽光輕輕地灑在他身上,落下哀傷的輪廓。零零碎碎的陽光似乎要將他分割,是不是他現在的心也正在分離呢?

    沉默,不會有人打破。

    而我們就沉浸在自這尷尬的沉默中。

    我怎麽會不記得拿道從初中就追隨我的目光?從學生會的普通成員,一直到部長,副主席,主席,每次我犯的錯,都由他給我背負所有處分,直到校董們縱容他,放任我;從田徑隊一直到籃球隊,從普通比賽到各種大型競賽,即使我每次都是最後一名,他總是會把第一名贏迴來,借著罵我的時候,將榮譽給我;每次蔣靜欺負我,我沒開口也沒動手,她就被修理得很慘,然後放下狠話卻不再來打擾我;郊遊登山時,我體力不濟,摔下山溝,他護著我和我跌下去,自己傷痕累累卻保護了我,還笑著說我笨,說我給他添麻煩,說要為了學生會保護好我這個主席;他永遠裝著冰冷,卻含著笑,彎起食指勾我的鼻尖,罵我笨蛋、傻瓜……

    一切的一切,什麽時候起,他給了我這麽多?而這一幕幕,我竟也記得這麽清楚?一個聲音提醒我,你喜歡他,喜歡他!我搖頭,我不喜歡他!況且我的身體不過是藥物維持的機器,保不準什麽時候會停下了工作。洛玉流,我真的不喜歡你。正如我所說的,我們都是孩子,談什麽愛與不愛呢?

    我慢慢縮進被窩裏,閉上眼睛淚水就流了出來。到底,我還是在乎自己的病。盡管我已經想過無數次死亡來臨時,我會做什麽,可是我還是害怕,害怕就這麽悄悄的離開,再也看不到自己討厭的人,再也聽不到鳥叫的聲音。

    蒲公英能自生自滅,是它們的媽媽不要它們了,是從小它們的爸爸媽媽就不在一起。蒲公英散在風中的淚沒有人懂,甚至以為那是遠航的快樂。可是,沒有人明白它們心中的孤寂和害怕。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終於聽到他站起來的聲音,他為我拉好被子,手拂過我的發絲。我能感覺他俯下身子,似乎想要親吻我。可是他什麽也沒做,隻是停頓了一下就離開了。

    門輕輕地扣上了。

    我坐起來,木然地看向窗外,正是陽光明媚。可是病房裏隻剩少許的陽光,根本不足以溫暖冰冷的地板,不足以溫暖我。媽媽,你現在好嗎?你的女兒想你了,她那麽難過,你能感覺到嗎?

    我終於伏在被子裏大聲地哭了。

    洛玉流)終於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可是她沒有給我答案,也許像她所說的,我們都是孩子,不懂得什麽叫喜歡,什麽叫愛。也許我隻是想找個人來愛,可以證明自己的存在也可以找個人讓自己依靠。我喜歡她什麽呢?連我自己都不明白。也許隻是單純地先入為主地認為自己喜歡她,可以被自己保護吧。

    家裏有爸爸媽媽,有哥哥姐姐,是個完整幸福的家,可是哥哥姐姐太優秀,我隻能站在他們的陰影裏,沒有人知道我努力過,認真過。從來沒有被爸爸媽媽承認過。可是雪塵不同,她讚美我,鼓勵我,她的存在證明了我的存在,承認了我的價值。

    我知道她沒有睡著,我放棄了吻她的念頭。我不知道她沉默的理由,那似乎不是我能觸碰的,我從來沒有看她哭過,可是那種沉默似乎能讓她哭出來,驚天動地。

    離開病房,我站了一會兒。病房裏竟然傳出了她的哭聲。

    宇雪塵,你真是個讓人心疼的孩子。你讓我心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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