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加油站之後,呂靖中一路上幾乎沒有停歇,連著開了二十多小時之後,終於迴到枳城。


    枳城,兩江交匯,一個山水城市。


    從漠北到枳城,呂靖中一路上並沒有再遇見邪祟之類的事情,但自身卻出現一件不大不小的怪事。


    不眠不休開了二十多小時的車,呂靖中發現自己居然沒有半點勞累的跡象,整個人依舊精神抖擻,精力旺盛!


    “這算什麽,穿越必備金手指嗎?”


    “合著我的金手指就是開上一整天車,一點不累?”


    “別欺負人了好嗎?”


    ……


    在車庫抽了一包煙之後,呂靖中這才坐上電梯,迴家。


    隨著電梯一層一層向上攀爬,呂靖中的內心越發的緊張。


    他多害怕這一切都是假的。


    他多害怕奶奶沒有活過來。


    他多害怕再經曆一次失去奶奶的痛苦。


    這一路上,他害怕到連一個確認電話都不敢打!


    呂靖中和弟弟從小就沒有父母,是奶奶一手將他們撫養成人。


    他的劈掛掌也是跟著奶奶學的。


    這麽說吧,親弟弟可以不要,奶奶不能丟!


    “叮!”


    電梯到了。


    呂靖中深吸了一口氣,抬腳邁出電梯,準備迎接命運的審判。


    “噠,噠,噠……”


    一步一步,呂靖中走得很是緩慢。


    走到自家門前,呂靖中停下來,再次深吸一口氣,隨後緩緩推開門。


    “哥你迴來啦!”


    反手一巴掌拍開迎上來的親弟弟,呂靖中的目光越過玄關,定格在客廳沙發上——那個又瘦又小的老太太身上。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止。


    一股酸意,瞬間泛上鼻尖,呂靖中雙眸頃刻間便濕潤了。


    “奶,奶奶……”


    千言萬語化作一聲親昵的唿喊。


    坐在沙發上的小老太太,偏過頭,看著門口的呂靖中,露出寵溺的笑容:“靖中迴來了。”


    這一刻,呂靖中心中大石,終於肯落下。


    奶奶活過來了!


    奶奶真的複活了!


    那誰誰誰,我呂靖中感謝你八輩祖宗!


    “奶奶,我迴來了!”


    說這話的時候,呂靖中臉上露出幸福而燦爛的笑容。


    ……


    小老太太坐在沙發中間,呂靖中和弟弟各自坐在她的旁邊。


    小老太太左右拉著兩人的手,目光來來迴迴的打量著他們。


    “長大了啊。


    當年那麽大一丁點,如今都長成俊小夥了。”


    說著,老太太的眼神漸漸悠遠、深邃起來,一邊迴憶著,一邊說道:“當年的承諾,我已經做到了。”


    “嗯?”呂靖中和弟弟相視一眼,雙雙懵逼。


    “奶奶你說什麽呢,什麽承諾?”


    “靖中,子昂。”


    子昂是呂靖中親弟弟的名字,全名呂子昂。


    奶奶拉著倆人的手,臉色逐漸鄭重起來:“如今你們都成年了,有些事,奶奶我得去做了。”


    稍微頓了頓,老太太接著語出驚人。


    “你們知道,什麽叫做守夜人嗎?”


    “守夜人?!”


    呂靖中臉色當場大變!


    老太太注意到呂靖中的驚訝,看了過來:“看來靖中你已經知道守夜人的存在了。


    也對,以你的潛力,隻要稍微再努力努力,就能淬煉出氣血之力,一舉踏入氣血境。


    踏入氣血境之後,便有能力勝任守夜人的職責。


    靖中,有人在接觸你,邀請你加入守夜人嗎?”


    想了想,呂靖中決定將穿越的事情暫時隱瞞下來,搖搖頭:“沒有,沒有人邀請我加入守夜人。


    我之所以知道守夜人,是因為我之前遭遇過邪祟的襲擊,恰好被以為守夜人給救了。”


    “靖中你遭遇過邪祟的襲擊?”老太太瞬間緊張起來,“你人沒事吧?”


    呂靖中下意識的看了看自己的胸口,那裏清白完好。


    “沒事,守夜人來得很及時,我並沒有受傷。”


    老太太明顯鬆了一口氣:“那就好,沒受傷就好。”


    “奶奶,哥,你們到底在說些什麽?”旁邊聽得一臉懵逼的呂子昂插嘴道。


    老太太看了看呂靖中兄弟倆,接著又看向窗外,目光隨著窗外的江水緩緩的向外漫延,漫延,漫延……


    “靖中,子昂,這個世界遠比你們看見的,要更加複雜。”


    “在幽靜的黑夜裏,存在一種邪惡的怪物,我們把他們叫做——邪祟。


    邪祟是一種非常特殊的存在,它們害怕光,隻能生活在無盡的黑暗裏。


    它們甚至沒有實體,仿佛幽靈一般,能夠在任何地方,輕易穿梭。


    低階的邪祟完全就是混亂的存在,滿腦子隻有殺戮。


    高階的邪祟,依舊喜歡屠戮人類。


    就好像,邪祟是我們人類的天敵一般,靈魂深處鐫刻著消滅人類的種子。


    為了對付邪祟,人類中出現守夜人這種職業。


    守夜人,就是在夜裏守衛人族安寧的人。


    職責在於消除邪祟,守衛一方安寧。


    沒有守夜人,人類將沒有寧靜的夜晚。


    守夜人,都是一群偉大的人!”


    老太太說著竟是激動起來。


    呂靖中試探著問道:“奶奶以前,也是守夜人?”


    老太太緩了口氣,迴答道:“嗯,我曾經是一名守夜人,漠北樓蘭守夜人。”


    ‘嗯?樓蘭守夜人?’呂靖中腦海裏浮現一個少女的模樣。


    “不僅我是,你們倆的爺爺,奶奶,爸爸,媽媽,都是守夜人,樓蘭守夜人。


    你們一家全是守夜人!”


    ‘家族企業啊……等等!’


    呂靖中和呂子昂對視一眼,俱是在對方眼裏看見問號。


    “奶奶?!”


    “嗯,奶奶。”老太太微微眯著眼,不急不緩的吐出驚天大秘密,“其實,我不是你們的奶奶。


    我和你們倆甚至沒有半點血緣關係。”


    呂靖中:“???”


    呂子昂:“?!?”


    在呂靖中倆兄弟雙雙懵逼的眼神中,老太太開始說起往事。


    “我的本名叫做鍾瑩華,是一位土生土長的漠北人。


    我的父親是一位守夜人,從小他便教我習武,傳授的就是劈掛掌。


    父親一心盼望我成才,希望我能夠和他一樣,成為一位強大的守夜人,接他的班,繼續守衛漠北。


    然而,我的武道天賦並不強,練了一輩子,也不過堪堪跨入氣血境,連第一重枷鎖在哪裏都沒有摸到,更別提衝關開門了。”


    說著,老太太臉上露出一抹慚愧。


    接下來,在老太太的敘述中,呂靖中聽完了她這一生的愛恨情仇。


    雖然老太太,也就是鍾瑩華,武道天賦不高,但因為其父親的影響,打小她就喜愛冒險,骨子裏全是熱血好戰。


    平日裏,但凡聽見哪裏出現邪祟,鍾瑩華必定追趕過去將其擊殺。


    可,由於鍾瑩華自身實力不強,最終還是出了事。


    故事很俗套,但感情非常真摯。


    十五歲的鍾瑩華,聽聞樓蘭出現邪祟,一路追殺過來。


    臨到短兵相接,這才發現,這隻邪祟異常強大,她遠不是對手。


    事情,一瞬間便似乎走上了絕路。


    就在鍾瑩華拚死相搏,但依舊命懸一線的危機時刻,他出現了。


    他,便是鍾瑩華的一生所愛,呂靖中倆兄弟的親爺爺——呂洪鍾。


    當時的呂洪鍾比鍾瑩華強,但依舊不是邪祟的對手。


    然而,呂洪鍾並沒有絲毫猶豫,瞧見鍾瑩華陷入危機之後,立馬奮不顧身的衝上來救人。


    最後,兩人相互配合,以雙雙重傷的代價,極限反殺,將那隻邪祟消滅。


    一場中規中矩的英雄救美,但就在呂洪鍾出現在絕望的鍾瑩華麵前的那一刻起,十五歲的鍾瑩華便愛上了他。


    這一愛,便是一生。


    後續的故事,並沒有想象之中的那般美好。


    呂洪鍾比鍾瑩華大了五歲,而且已經結婚。


    當鍾瑩華第一次向呂洪鍾表白,告知自己心意的時候,呂洪鍾就清楚明白的將自己的情況告訴給了鍾瑩華,並決然而然的拒絕了她。


    可愛情這東西,從來都特麽的不講道理。


    盡管呂洪鍾已經結了婚;


    盡管呂洪鍾已經明確的拒絕了她。


    鍾瑩華依舊愛著他。


    十五歲的小姑娘,對待愛情,從來都是這樣固執而又倔強。


    雖然沒說放棄,但鍾瑩華並沒有去破壞,甚至沒有打擾呂洪鍾的家庭。


    她靜靜的躲在角落,獨自一人,悄悄的守護在呂洪鍾身邊。


    ……


    原本,鍾瑩華以為這一輩都沒有機會了。


    但,命運總是喜歡捉弄世人。


    五年後,在一次常規的巡邏中,呂洪鍾的妻子遭遇高階邪祟偷襲。


    一隻高階邪祟,實力強大,居然還搞偷襲!


    這誰能想到?


    呂洪鍾的妻子當場戰死。


    這場意外來得太過突然,但,也讓苦熬多年的鍾瑩華看到一絲希望。


    一年之後,鍾瑩華估摸著呂洪鍾應該從喪妻之痛裏走出來了。


    於是,便光明正大的走到他的麵前,再一次正式的表露情意。


    然而,事情依舊沒能如願。


    呂洪鍾拒絕了鍾瑩華。


    呂洪鍾同樣深愛著自己的妻子,他不允許自己在喪妻不久後,就去找別的女人。


    更何況,他還帶著一個兩歲大的兒子。


    鍾瑩華當場表示理解,並說她願意等。


    她願意等呂洪鍾真正從喪妻的悲痛之中走出來。


    她甚至不在意呂洪鍾心裏一直住著別的女人。


    可以說,鍾瑩華對呂洪鍾的愛,卑微到了塵埃裏。


    即使這樣,呂洪鍾還是拒絕了她,他說他不能耽誤她。


    這一次,從小就熱血好戰的鍾瑩華,骨子裏的固執勁徹底執拗了起來。


    “你不要我等,我偏要等!”


    當時,鍾瑩華丟給呂洪鍾一句話:“我今年才二十一歲,我這一輩子還很長,我耽誤得起!”


    這一等,便是二十五年。


    二十五年啊!


    鍾瑩華從青春年華等到了中年歲月。


    這個時候,呂洪鍾的兒子都生兒子了。


    生了一對雙胞胎,正是呂靖中和呂子昂倆兄弟。


    直到現在,呂洪鍾都沒有答應鍾瑩華。


    鍾瑩華正打算去詢問為什麽,漠北就出了事。


    樓蘭出現一處異空間裂縫,數不盡的邪祟從裏麵降臨人間。


    若是不加以處理,隻怕整個世界都會陷入嚴重的危機!


    當即,樓蘭發出最高級警報,召集周圍附近所有的守夜人趕過去圍剿邪祟,關閉異空間裂縫。


    呂靖中的父母當時就在樓蘭,聽聞情況,立馬挺身而出,奔赴最前線戰場,拔刀殺敵。


    問題來得太快,噩耗來得更快。


    當天夜裏,外出的呂洪鍾還沒趕迴樓蘭,便是得到消息——呂靖中父母,自己的兒子和兒媳,雙雙死在邪祟手裏。


    屍骨無存!


    事情來得格外的猛烈,呂洪鍾甚至都來不及悲痛,樓蘭的那處異空間裂縫,更大了。


    事情進一步惡劣。


    這個時候,那些降臨人間的邪祟已經不是重點,樓蘭的這處異空間裂縫必須立刻將其關閉!


    不然,一旦等它穩固下來,便再也關不上了。


    一旦事情發展成那樣,邪祟便相當於在人間有了一座固定的橋頭堡,能夠源源不斷的降臨人間。


    局勢,瞬間就緊張起來。


    樓蘭當局立刻發布征召令,征召守夜人進入異空間裂縫,不計一切要將異空間裂縫給關閉。


    這項行動,九死一生,而且需要大量的人手。


    但,不得不做。


    在這種情況下,呂洪鍾背著自己的長槍,義無反顧的參加征召,奔赴異空間裂縫。


    鍾瑩華本來也是要跟著去的,但,被呂洪鍾給攔了下來。


    當時,呂洪鍾對鍾瑩華說了一段話。


    “我從來沒有想過耽誤你,可還是耽誤了你一輩子。


    如果我這次能活著迴來,我呂洪鍾一定給你一個交代!


    在此之前,我有一個小小的願望。


    我走之後,靖中和子昂兩個小家夥就沒人照顧了,我希望你能幫我將他們養大成人。


    拜托了。


    這是我這一輩子第一次求你,希望你能答應我。”


    鍾瑩華知道,呂洪鍾這是不希望她去送死,但正如他所說的那樣,這是他這一輩第一次求她,她能拒絕嗎?


    就這樣,鍾瑩華淚眼滂沱的接過呂靖中和呂子昂兩個小家夥。


    ……


    呂洪鍾離開之後,沒過幾天,便是傳來消息,他犧牲了。


    悲痛數日之後,鍾瑩華帶著呂靖中和呂子昂離開漠北,離開那個令人傷心的地方。


    兜兜轉轉,他們來到了枳城。


    一待,便是十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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