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阮琨寧的猜測是錯誤的,或許那位姑娘真的是深藏不露,至少短時間內阮琨寧並沒有發現什麽異變,她等了幾日,便將自己的心思放到另一邊去了——晉陽王氏,王家姑娘的婚事到了。

    阮琨寧對著鏡子左右看了看自己的發髻,隨手往上頭插了幾隻南陽玉的攬翠蓮花簪,端的是一股子清新明媚之氣,直似玉樹流光,明媚不可言表。

    小巧精致的耳朵上墜的是東珠的水滴墜兒,嬌顫顫的垂在兩頰,說不出動人之態,分外勾魂攝魄。

    若是放到氣勢不足的人身上,打扮的稍稍華麗幾分,可能就被珠玉首飾壓住了,反倒是弱了一籌,阮琨寧卻不會有此類麽煩惱,再光亮的首飾,也隻能在她的麵容之下黯然失色,隻會愈加襯托她的光彩,卻絕不會喧賓奪主。

    靜蘇自衣櫃中取出一條正紅色的衣裙,在阮琨寧身上比了一下,口中笑道:“姑娘的容色本就無雙,穿了這紅衣去,那才真真是豔壓群芳呢。”

    阮琨寧斜了一眼,眉頭微蹙,淡淡的道:“收起來,換個清淡些的吧,王家姐姐出閣才穿紅呢,我今日穿了一身紅上門,又算是怎麽迴事,爭著搶了人家風頭不成嗎。”

    大齊的風俗便是婚儀結束之後,賓客齊聚,新娘在當眾掀蓋頭的,若是相貌長得好些,圍觀的人自然是讚譽的話一句接著一句,比如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什麽的,若是相貌差上幾分,礙於男方的臉麵,也會說幾句氣質出塵端莊可親之類的吉利話,總歸是臉麵上過得去就是了。

    按照習俗,也並沒有什麽不能穿紅去參加婚宴的習俗。

    可阮琨寧容貌太盛,若是也穿了一身紅紅,叫人與新娘子一起評頭論足起來,那豈不是尷尬,壞了人家的好日子,反倒是不美了。

    這倒不是阮琨寧自戀,而是真真正正的事實。

    事實上,阮琨寧每次出席宴會的衣衫,都會成為世家貴女出門前的必賭內容——賭自己的衫裙不會同她撞了。

    撞衫這件事情在現代叫人難以接受,在古代這些驕矜至極的名媛貴女之間就更加是叫人難以忍受了。

    若是兩個年紀相仿的貴女穿了一般顏色的衣裙,一個把另一個壓得抬不起頭來,光彩全無,那才真叫尷尬呢,貴女們也都是萬般嬌養著有自己傲氣的,哪裏願意叫人壓一頭呢。

    靜蘇也是知道此類規矩的,麵上微微一紅,暗道一聲自己糊塗,連忙自責道:“奴婢

    糊塗了,竟忘了這一節,該死該死,姑娘還是自己看著,哪一件好些呢?”

    阮琨寧對衣衫首飾這些倒不是很介意,反正她有顏值什麽都不怕,隨意的瞟了一眼衣櫃,道:“那件艾綠色就很好,同發髻上的首飾也是搭的很。”

    靜繡上前去取了下來,口中笑道:“咱們姑娘生得好,哪一件不是一樣呢。”

    二人伺候著阮琨寧穿上,將上頭不存在的褶皺撫平,打量著沒有大礙,這才滿意的點點頭,靜蘇道:“夫人說,三姑娘此次同咱們同去,請姑娘好生關照這些呢。”

    阮琨寧點點頭,渾不在意的樣子:“阿娘同我說過了,你且放心吧,我自有分寸的。”

    不就是防著阮琨碧出去倒貼嗎?這有什麽難的。

    崔氏作為侯府的當家主母,同阮琨寧這類的閨閣少女是不在一起的,世家之間又是盤根交錯的厲害,彼此之間總有些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為此便早早地出門去了。

    阮琨寧想著或許出嫁了的阮琨煙也會過去,一時之間心裏倒是有了幾分期盼,眼見著周身沒有大礙了,這才款款的起身,往外頭去了。

    異能帶給她的好處之一就是精神力水平的提高,以及對於五感的敏銳。

    比如,此刻與三姑娘阮琨碧相隔老遠,便聽見了她與貼身丫鬟的低聲絮叨:“都說六妹妹是無雙的出眾,可我冷眼瞧著,隻看她沒有早早在此候著咱們,便瞧出是個什麽性子了,虧她也是師從大儒謝宜昉呢,真真是品行低下,那副皮囊生的再美,又有什麽益處呢。”

    阮琨碧不喜歡阮琨煙,因為這個大姐姐占據了侯府的嫡長女身份,最為貴重,在府裏的時候就生生的壓了所有人一頭,奪走了所有的光亮,人前的時候每每做出一副高潔的樣子,對其他人諸多管教,好像她自己如何閨範十足一般,要多虛偽有多虛偽。

    再者,她嫁的人家又好,眼見著兒女雙全了,而自己眼看著是該許人家的年紀了,卻連個婚約都不曾有,其他人在背後對自己的指指點點從沒有停過,如此對比之下,對阮琨煙自然是愈加不喜。

    而她更加不喜歡的,就是阮琨寧了。

    她同阮琨煙畢竟是差著幾歲,又不是一起說親的,對比還不是那般明顯,可阮琨寧就不一樣了。

    為著她,這一屆的金陵四姝都隻評了一個,說是其他人不足以與她並列,阮琨碧簡直要嗬嗬噠了。

    阮琨煙好歹還給別人留了一

    條活路,可阮琨寧呢?簡直要趕盡殺絕了。

    每每要出門的時候,自家姐妹總是要站在一起的,可別人的眼睛看見的永遠都是阮琨寧一個人,連餘光都不會給自己一眼!

    都是侯府出身的姑娘,憑什麽呢?

    靜蘇見阮琨寧走著走著卻突然停下,麵色也是微妙的很,不由得疑問道:“姑娘這是怎麽了,可是身子不適?”

    阮琨寧嘴角輕輕地揚起,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嘲諷:“無事,咱們走吧,可別叫三姐姐等急了。”

    三姑娘穿了水紅色的牡丹紋衫裙,發髻上插了一支赤金石榴花的簪子,耳畔是紅寶石的菱形墜子,她容貌原本隻是中等偏上,稱不上一等一的出色,便隻能靠著衣衫首飾增光添彩了,今日又是她準備擇一優秀大腿而抱之的好日子,就更加要注意了。

    到底是人靠衣裝馬靠鞍,通身鮮妍下來,倒是很有幾分嬌豔欲滴的風流媚態,七分的顏色也成了十分。

    她也知道今日阮琨寧對於她的重要性,聽著阮琨寧一行人的腳步聲近了,便連忙換了一副關愛姐妹的笑麵,款款的迎了上去:“六妹妹來了,可是叫姐姐好等呢。”

    阮琨寧隻穿了艾綠色的衣裙,發髻上的首飾也並不繁多,整個人清素的很,可那張花一般的麵容足以令世間所有華服珠寶失色了,這才真真是造化鍾神秀呢。

    阮琨碧捏著帕子的手不易察覺的緊了緊,嬌容上的笑意也略微僵硬了一瞬,想著現在還離不了她,到底還是讚譽道:“妹妹可真是……越發的出色了呢,叫我這個女子看了,都覺得心動不已呢。”

    比起阮琨碧的親熱來,阮琨寧倒是神色淡淡的:“三姐姐謬讚了,妹妹不過是蒲柳之姿罷了,哪裏當得起如此言語,時間已是不早了,咱們還是上車吧,勿要耽誤了時辰才是。”說完,也不顧及阮琨碧僵硬的臉色,便自顧自的登上了馬車。

    嗬,她就是這種人,看人下菜碟,雖說是勢利眼,可這個世間,哪個人又不是如此行事的呢。

    以德報怨這種事從來都隻有傻子才會去做的,她又不打算當和尚普度眾生,有哪裏會滿身的佛性去寬恕他人呢。

    方才阮琨碧背著她說的話,如果說是從一個公府夫人或者是皇親國戚的嘴裏冒出來的,或許阮琨寧就這麽忍了,人家又沒有什麽地方求著你何必要誇你呢,再者,哪個背後不說人呢,又不是當麵,自是也不必計較什麽。

    可阮琨碧既然有事

    要求著她,還敢背著她在身後磨牙陰陽怪氣的,這就叫阮琨寧難以忍受了。

    所謂的忍氣吞聲,隻有在一方完全不如一方的時候才會發生,阮琨碧不過是永寧侯府庶出三房的姑娘罷了,全家都要靠著自己老爸吃飯呢,又哪裏來的麵子叫她忍氣吞聲!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容忍著這個阮琨碧,給她好臉色看呢。

    再者,自始至終,阮琨寧都不怎麽喜歡這個三姐姐。

    她也相信,阮琨碧同樣的不會對自己有什麽好感,隻會更加的不喜歡自己。

    阮琨碧到底也不是傻子,雖不喜歡阮琨寧,卻也知道自己隻有靠著她才能打開交際圈,見著阮琨寧的態度不甚熱切,也並沒有計較,心裏如何想是看不出來了,至少麵上做的還是不錯的,麵色平靜的隨著她上了馬車。

    她想著今日的計劃,還是決定拉拉二人的關係,便做出一幅知心姐姐的姿態,問道:“阿寧妹妹可是豔名遠播呢,如今也是一十四了,可有什麽心儀之人麽?也說與姐姐聽聽呀。”

    阮琨寧伸出凝脂如玉般的手,慢條斯理的拿起了一隻核桃,淡淡的道:“我前些日子看見一隻好漂亮的貓呢。”

    阮琨碧的麵容為著她這個驢唇不對馬嘴的迴答僵硬了一瞬,她察覺到了阮琨寧的冷淡,隨即還是強笑道:“這同妹妹的心儀之人可有什麽關係嗎?”

    阮琨寧神色淡淡的,語氣也不是很客氣道:“那我有沒有心儀之人與你有什麽關係?”

    阮琨碧被噎了一下,麵子上難免的有幾分下不來。

    她也是個心高氣傲的,方才阮琨寧不給她麵子就已經叫她心中不快了,此時她給阮琨寧腳底下墊了凳子叫她下來,卻被阮琨寧一腳踢飛了,如此光明正大的不給自己臉麵,她是無論如何也忍不下的,當即憤憤道:“我也隻是問幾句罷了,並無半分惡意,六妹妹又為何如此嗆聲,公然叫我難堪,難不成,是覺得我是庶出三房的姑娘,所以便格外輕賤幾分嗎?!”

    阮琨寧眉梢一挑,語氣裏帶著幾分難以置信,道:“當然不是了,三姐姐怎麽會這般想呢。”

    阮琨碧見阮琨寧隱隱的有幾分服軟的意思,隻想著趁此機會徹底壓住阮琨寧一頭,畢竟自己也稱得上是她的長姐不是嗎?

    她麵上的悲憤之意愈加濃了幾分,:“那妹妹何必如此言說……”

    阮琨寧理直氣壯的道:“當然是因為我沒有素質啊。”

    阮琨碧:“……”

    作者有話要說:迴家一次,親們祈禱我能按時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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