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琨寧掃了韋明玄一眼,見他麵上風平浪靜,一幅無論自己說什麽都坦然接受的樣子,可底下的手指卻快把自己的桌布搓爛了,禁不住在心底肆意的笑了幾聲,到底還是不忍見他如此,道:“你說的這些,與我又有何幹呢?”

    韋明玄心中一凜,還是有些艱難的道:“可是阮阮,他們畢竟也算是我的親族,你不覺得……我未免太過冷血了嗎?”

    阮琨寧含笑道:“可是證據確鑿,多條大罪樁樁件件都不是你栽贓的,還不是他們自己做下的,的確是罪該萬死的,哪裏又怪得了你。”

    韋明玄定定的看著她,不錯過她一絲一毫的情緒:“阮阮,你可能沒有搞清楚我的意思。我真正想說的是,我手上沾的,未必都是這種大惡之輩的血,備不住哪一日形勢所迫,我也會陷害忠良,也會行惡事,我這樣說,你可能明白嗎?”

    阮琨寧微微一驚,隨即將眼睛一合,她想起了自己在末世是如何的掙紮求生,艱難度日的。

    當一切都壞到不能再壞的時候,人性的險惡也就被放大到了極致,易子而食,兄弟倪牆,夫妻反目,背後捅刀,都變得再正常不過,天長日久下來,再熱的心也是暖不起來了。

    那時候,她見識過人世間最惡的惡,最狠毒的心腸,最無情的冷酷,那一點子所謂的善心,委實是所剩無幾。

    她沉吟了一會,轉向韋明玄,認真的道:“我以為……沒有人天生就有義務要對別人施加善意的。你又不欠別人什麽,憑什麽要去顧忌別人的心思,別人的感受呢,你願意如此作為,自然很好,可若是沒做,也怪不到你身上,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世間那裏有什麽絕對公平的事情。佛祖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嗬,這話他自己說說也就算了,憑什麽要求別人也如此高風亮節。”

    阮琨寧自嘲的想了想,唇邊又重新帶上了笑,她望著他道:“大概……我也不是什麽善類吧,不過也怪不得我,我在地獄裏掙紮的時候,這世間的芸芸眾生沒有渡我,佛祖又怎麽能奢求,我為了渡這芸芸眾生,而去下地獄呢。”

    說白了,誰都是一樣的,難不成他混的比你好,就先天的有義務要去照顧你,去對你施加善意嗎?

    你又不是珍珠白銀,哪來這麽大的臉麵。

    韋明玄目光柔和,唇輕輕地親在了她的額頭上——阮琨寧突然發現他好像格外熱衷於各種各樣的吻,忍不住黑線了一瞬。

    韋明玄的聲音帶著柔情的繾綣,輕輕的道:“阮阮,阮阮……你怎麽如此與我相配?大概,這才是真正的天造地設吧……”

    阮琨寧微微一笑,抱住了他的腰身,將身體靠了過去。

    阮琨寧的禁足並沒有真的持續到一個月,隻幾日便被放出去了。

    崔氏的確守信,並沒有將此事透露分毫給永寧侯,對外也隻說是自己女兒病了,丫鬟伺候不盡心才受罰的。

    當然,也沒有說阮琨寧是被禁足,而是冠冕堂皇的靜養。

    所以阮琨寧才有機會,被不明所以的永寧侯放出了府,說是悶了這些日子,叫她出去透透氣。

    剛剛才遭遇了一次崔氏的黃牌警告,阮琨寧可不敢這時候頂風作案見韋明玄。她想了想,決定往寒山寺去走一趟。

    理由都是現成的,大病初愈,往佛祖那裏祈福去了。

    而實質上,她是想去看看當初令她魂牽夢繞的異寶究竟是什麽,有機會的話,便趁機收入囊中。

    當初她年紀小,無能為力,可如今卻是實力初具,去看看也好,這一次,阮琨寧身邊帶的是崔氏的丫鬟靜蘇與靜繡。

    順英順華為著那二十板子,還在靜養著,不同於阮琨寧的假靜養真禁足,她們此時是真真正正的靜養。

    那二十板子打的結結實實,她們到底不同於阮琨寧皮厚血多,也隻是兩個弱女子,因著是侯府小姐身邊大丫鬟的緣故,日子怕是過的比外頭平常人家的姑娘還要好些,又哪裏受得了這些。

    此時天氣又熱,出於對傷口化膿之類的考慮,就更加要小心了。

    阮琨寧想著此事,還是對崔氏道:“阿娘,順英順華素來都是盡心盡力,此次到底也是為我所累,我要不要去看看她們?”

    崔氏緩緩地搖著團扇,那上頭的鯉魚畫的精巧,活了一般的活靈活現,阮琨寧的目光老是忍不住落在那上頭。

    聽她如此說,崔氏淡淡的道:“你是主子,就得有主子的態度,沒的同丫鬟這般親熱,豈不是叫人輕看,主子出事就是奴才無能,若不是知道你是主意大的性子,我早就叫打死那兩個,哪裏會留她們到現在。”

    阮琨寧倒是沒想那麽多,隻是覺得當時也是自己叫她們避開的,到了卻連累了她們,心中過意不去罷了,聽崔氏如此說,也沒有要反對的意思:“我聽阿娘的意思就是了。”

    崔氏將手頭的團扇扔到桌子上,恨鐵不成鋼的

    看著她,意有所指的道:“你若是什麽都能夠聽我的話,我此生的煩惱便少了一半了。”

    阮琨寧聽出了崔氏話裏頭的暗喻,卻沒辦法搭腔,隻嗬嗬笑了兩聲,便利落的轉了話題:“那阿娘,我這便走啦。”

    崔氏見她如此,也是頭疼不已,默念了一句女大不中留,隨意的衝她擺擺手,一幅眼不見心不煩的樣子。

    阮琨寧見她如此,便知道這是許了,也不在意崔氏的態度,笑嘻嘻的迴自己院子裏去準備了。

    崔氏與老夫人都是信佛之人,每隔些日子總會到寒山寺去上香,是以永寧侯府也算是寒山寺的常客。

    阮琨寧從不信這些神佛之事,對於這些所謂的活佛大師之流也很是不感冒。

    在她看來,所有這些虛無縹緲的信仰之流都是靠不住的,哪怕是後來知道了永空大師的身份,除了吃驚之外,也並沒有什麽誠惶誠恐的意思。

    我命由我不由天,哪裏輪得到別人去指手畫腳。

    饒是她心裏如此想,但對外的姿態很是要做的,她此次本就是打著拜佛還願的幌子,便還是很認真的去佛前拜了幾拜,這才帶著兩個丫鬟往後山去了。

    她想著人多眼雜,此事也不宜大肆聲張,想了想便道:“我許久不去如素夫人那裏去了,斯人已逝,卻不該叫人冷了心,我且去那邊聽月小築一次,你們便在此地等著吧,勿要驚擾了她。”

    靜蘇也是崔氏身邊得力的丫鬟,也知道前些日子六姑娘身邊的兩個丫鬟是如何被罰的,加之來之前崔氏也是千叮萬囑了,更不敢離開分毫,聽了阮琨寧的話,低眉順眼的道:“奴婢們侍候姑娘,本就是離不得的,哪裏敢輕易離開呢,若是姑娘出了事,豈不是一樁罪過?還請姑娘見諒。”

    阮琨寧眉梢一挑,靜靜地看了她片刻,道:“你且抬起頭來,看著我。”

    靜蘇順從的抬起頭來,原本微垂的眼睛抬起,望著阮琨寧的麵容。

    阮琨寧嫣然一笑:“這裏到聽月小築隻不過一條路罷了,另一頭便是斷崖,你們守在這裏也就是了,還有什麽好不放心的,嗯?”

    靜蘇可以保證自己是一枚筆直筆直的直女,證據就是她偷偷地暗戀外院的管事好久了,可此刻這條直線輕輕地打了一個彎,發生了某種奇異的改變。

    出於十全侍女的尊嚴,她努力克製住自己想要捂臉尖叫的衝動,努力板著那張泛紅的臉,一板一眼的道:“姑娘說的都是對的

    ,如您這般念著先師,才是真真正正的有情有義呢,奴婢們自愧不如!”

    阮琨寧毫不吝嗇的再次一笑,眼見著靜繡也是麵紅難抑,這才緩緩地道:“那我這就去啦?”

    靜蘇&靜繡:“姑娘早去早迴,不要忘了……奴婢還在這裏等著您呢。”

    阮琨寧麵帶迷之微笑:“……好噠。”

    【我的天呐,宿主菌把這個技能真是運用的相當好呢。】

    阮琨寧:“請叫我活學活用小能手╭(╯^╰)╮。”

    【哇哇哇,我大宿主最棒啦,請收下寶寶的膝蓋。】

    阮琨寧╭(╯^╰)╮:收下。“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寶寶要克製不住對宿主的愛啦】

    阮琨寧:“那就不要克製嘛。”

    【叮咚![抽絲剝繭]任務發布,請宿主菌cos一把古代版卷福,處理好下一個案件哦,任務完成獎勵係統積分十萬加屬性抽獎一次,麽麽噠(づ ̄3 ̄)づ╭】

    阮琨寧(#‵′):“……我聽說,喜歡會放肆,但愛就會克製。”

    【……麽麽噠,我大宿主辣麽棒,有什麽好怕的。】

    阮琨寧:“……總有一種上當受騙的感覺呢,一定是我的錯覺吧?”

    【……嗬嗬?】

    阮琨寧並沒有騙靜蘇靜繡,因為她要走的不是別的地方,正是聽月小築一側的斷崖。

    如她所猜不錯,想必那東西就在崖下,而根據此刻的木係能量判斷,此時應該還是處於原地,並沒有被人收走。

    不過想想也是,此地如此險峻,哪裏會有人無緣無故的跑到這裏呢。

    她行程很快,到聽月小築也不過是片刻的工夫罷了。

    阮琨寧許久不到此地,此刻再看,還是覺得心裏堵堵的,難受的很。

    如素夫人將此處留給了她,她委實是不想到這個傷心之地了,卻也不打算叫此地荒廢下來,也給崔氏準備了一把鑰匙,叫人時常來打掃著,此時看來,確實還是記憶裏整潔的樣子。

    天色轉陰,眼看著要起雨的樣子,阮琨寧在心裏估量了一番,還是進聽月小築裏,取了自己慣用的紙傘,這才往斷崖那頭過去了。

    斷崖在別人眼裏或許是可怕的,對於她來說其實也並沒有什麽。

    她緩緩地展開了那柄傘,飄身落下。

    他

    獨自在崖底躺著,感覺到身上的傷似乎在加重,血液緩緩地濕透了他身下的那片土地,連喘一口氣都覺得肺部生疼,像是有一把鈍刀在磨一般。

    他的目光渙散而無神的向上望著那片既寬闊又狹窄的天空,卻突然被那片嬌豔欲滴的鮮紅閃了一下。

    雲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煙。

    那個姑娘一身素衣如雪,被一柄紅紙傘襯著,說不出的風流出塵,像是九天謫仙落凡塵。

    他眼睫極慢極慢的顫了顫,竟不忍合上。

    可沒有辦法,眼瞼像是墜了無數落雪一般,沉重的很。

    他奮力掙紮了一會兒,終於還是忍不住閉上了眼睛,沉沉的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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