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永寧侯府喜事有了一個大井噴,進入了飛速發展階段。

    先是阮承瑞對於衡山書院的入學申請通過了,叫大房歡喜了好幾日。

    其次,是二房的蘇氏有了身孕,並且據大夫說極有可能是個男孩子。

    這個消息一夜之間就使得二老爺夫妻關係進入了破冰期,一時間二房裏頭簡直是春暖花開。

    老夫人對此也很高興,親自去寒山寺求了護身符給蘇氏,隻盼二房能夠添丁,不再那麽冷清。

    二夫人也是很感動,她嫁過來也有些年了,剛開始生了四姑娘一個女孩子,還可以說是先開花後結果,可這些年過去了二房裏直到現在也沒有一個男丁,就連二老爺話裏頭也很有幾分不滿,可老夫人從來沒有說過她什麽,也沒有硬塞幾個侍女過來伺候,二夫人嘴上不說,心裏頭卻很是感念。

    第三件喜事,是對於大房乃至於阮琨寧來說的。

    ——阮承峻沒考中衡山書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知道你過得不好,那我就放心了。

    阮琨寧在知道這件事情之後,在自己院子裏笑了一天,很有些大仇得報的滋味,以至於到了謝宜舫的地盤,盡管外頭下著雨,迴家的路想來也不好走,她臉上也依舊帶著笑。

    謝宜舫奇怪的看了她好幾眼,終於從書卷裏頭拔出眼,問道:“今日為何這般歡喜?”

    阮琨寧:“我在聽外頭雨聲啊。”

    謝宜舫凝神一聽,疑問道:“怎麽說?”

    阮琨寧壞笑著看了看他,一本正經的道:“啪啪啪啊。”

    謝宜舫顯然是不明白阮琨寧的猥瑣腦迴路:“……”

    這孩子腦子不太好。

    過了一會兒,竟還是謝宜舫主動同她說話了。

    他看上去似乎心情變好了,輕輕地眯起了那雙波光瀲灩的眼睛,聲音也很輕柔,宛如悠揚的琴聲:“我舊友如素夫人,於琴藝舞蹈一道很是精通,你有沒有興趣去看看?”

    阮琨寧一怔,在腦海裏想這個如素夫人是何方神聖,恰在此時,沉默許久的係統突然發聲了。

    【叮咚!一個合格的萬人迷,怎麽能沒有窈窕纏綿的身姿?舞林高手長期任務發布,宿主菌得到如素夫人肯定即為任務成功,麽麽噠。任務完成獎勵積分一萬,宿主菌加油,寶寶由衷的祝福你……】

    阮琨

    寧:“……你要不要這麽見縫插針?我撕逼那個任務還沒有完成呢,放過我好嗎?!”

    【e(><)3寶寶最愛宿主菌了麽麽噠】

    許是阮琨寧沉默的太久,謝宜舫有點遲疑著問道:“不想去嗎?她一個人孤零零的,見到你應該會喜歡的。”

    阮琨寧定了定心,抬頭給了謝宜舫一個甜甜的笑;“當然願意了。”

    謝宜舫點了點頭道:“迴去收拾一下,我明日帶你前去拜訪。”

    阮琨寧默默地點頭應了,拜別了謝宜舫,坐上了迴家的馬車。

    迴家後,阮琨寧同萬能百科崔氏講了今日謝宜舫的話,當然,也有著旁敲側擊看看這位如素夫人是什麽人的打算。

    崔氏沉吟一會兒,才徐徐開口:“這是件好事,這位如素夫人是當世的舞技大家,於琴藝也有很深的造詣,你哪怕能夠學十分之一,也足夠受益終生了。”

    阮琨寧想過這位如素夫人會很厲害,卻沒想到連崔氏都如此推崇。

    看崔氏欲言又止的樣子,她心裏的雷達敏感的探測到了八卦的味道:“阿娘,還有什麽別的嗎?你也知道我素來都是莽莽撞撞的,萬一犯了人家的忌諱多不好呀,我在外頭代表的可是整個永寧侯府的臉麵呢。“

    崔氏看了看渾身散發著求知欲的阮琨寧,嗤笑一聲:“為了一點好奇心,硬是能編排出這麽多,還扯到什麽永寧侯府的臉麵上了,也是難為你了。”

    阮琨寧一聽有門,心裏更多了幾分期待,拉了拉崔氏的衣袖,撒嬌道:“阿娘說說嘛,說說嘛。”

    崔氏舒口氣,道:“也沒什麽說不得的,如素夫人其實同謝先生差不多,青年喪夫,獨居至今,到底是別人的傷心事,你去了,千萬莫要問起這些。”

    末了,崔氏又點了點阮琨寧額頭:“你倒是有福氣,不隻有多少名門貴女盼著跟她學一手,她都是一律不應的,哪知最後竟便宜了你,真是傻人有傻福。”

    阮琨寧得意的一笑:“運氣來了,擋也頂不住嘛。”

    說起舞之一技,在曆朝曆代的宮廷之內乃至於上層社會裏,都是很受重視的。

    秦始皇生母是善舞的“邯鄲姬”,漢高祖寵妃戚夫人善為“翹袖折腰之舞”,漢武帝的李夫人妙麗善舞,母儀天下的趙飛燕更是身輕如燕,能於水晶盤作“掌上舞”。

    周朝《六代舞》、《六小舞》等雅樂,在儒家確定

    了思想的正統統治地位之後,以法定的方式流傳了下來。

    漢代的樂舞也是出現了“鳴竽調瑟,鄭舞趙謳”的熱潮,權貴子弟常常是“羅鍾磬,舞鄭女,作倡優,狗馬馳逐”,甚至有的會做出“與人主爭女樂”的出格行為。

    唐朝的梨園就更是不必說了。

    直到本朝,善舞的女子在權貴之間,也都是特別容易受到追捧,對於舞蹈的接受程度也是相當高的,甚至有的大儒在授課講學時,居然會“前授生徒,後列女樂”,在歌聲舞影中講學論道,儒林不以為恥,以之為儒士風流。

    阮琨寧學舞,倒是有一個很好的條件,她自幼習武又有木係異能滋養身體,所以柔韌性、靈活性乃至於平衡性都很好,別人做起來可能很困難的動作,她卻是輕而易舉。

    再者,顏值的加持也是一個很大的加分項,美人跳舞,隻要大體差不多,都是會得到追捧的。

    所以在阮琨寧看來,係統的這個任務並不算是強人所難,姑且當做給自己加了一個娛樂活動。

    如素夫人的聽月小居與寒山寺遙遙相對,阮琨寧見了就是一陣心動,原因無他,之前探知的未知寶物就位於聽月小居北側的斷崖下,這個位置比起寒山寺來說,可是方便多了。

    謝宜舫將她送到了門口便自行離去了,隻說早已知會如素夫人了,叫她自己進去也就是了。

    院裏種著幾株梨樹,高大繁盛,雪白的花綴滿了枝頭,仿佛落了一片夢一般的積雪,不似人間。

    如素夫人正姿態嫻雅的坐在樹下,風姿十足,一眼望過去,便覺她身上有一種奇異的豐韻。

    大概三十上下的模樣,麵上敷了白妝,身著垂地的袍服,並非本朝樣式,而是仿照漢時衣著,衣襟盤旋而下,髻後垂梢,簪了銀質的步搖,清冷利落的很。

    白妝者,最似孀閨少年婦,白妝素袖碧紗裙。

    阮琨寧見了她素淨妝容,心裏就隱隱的帶了幾分歎息,如此驚采絕豔的女子,真是可惜了。

    見了阮琨寧之後,她微微怔了一瞬,目光裏似乎透過她見到了什麽人,嘴邊綻開了一個笑,使得她身上的平冷之氣緩和了很多。

    她伸出手來,帶著幾分期待:“過來,叫我看看。”

    阮琨寧走了過去。

    如素夫人素白的手輕輕地捧起她的臉,輕輕打量了幾瞬,眼淚就順著白淨的臉龐簌簌落了下來,見阮琨寧一怔,她自覺

    失態,慌忙伸手去抹,可是眼淚怎麽都是止不住,自然是怎麽都抹不幹淨。

    阮琨寧隻覺謝宜舫送自己過來,隻怕不是那麽簡單地,見如素夫人如此傷心,心裏也有些難受,想了想,便抬手去擦她臉上的淚,還沒有伸過去,手便被捉住了。

    如素夫人將她的手貼在臉上,柔聲問:“好孩子,是不是嚇著了?”

    阮琨寧搖搖頭,沒有說話。

    如素夫人將她摟到懷裏,聲音哽咽:“我有過一個女孩子,她去的時候,也同你這般大,也是這般好看……”

    阮琨寧怔了一下,默默地伸手拍了拍她的背,並沒有出言安慰。

    她兩世下來雖然都沒有做過母親,卻也知道對於一個失子的女人來說,無論什麽安慰都會顯得無力,實在是不必要說什麽了。

    如素夫人輕輕將她鬆開,這才問道:“好孩子,你叫阿寧嗎?”

    阮琨寧乖巧的點了點頭。

    如素夫人微微一笑,宛如一朵木槿:“願意同我學舞嗎?我學識淺薄,也就是對於琴舞一道有幾分研究罷了,教你倒是尚可。”

    阮琨寧再度點點頭。

    這麽好的機會不抓住,以後可沒機會再找。

    再者,就算是為了完成係統的任務,也得答應啊,更不必說此處的位置離那處險崖如此之近了。

    而且,看著她眼底的淡淡哀傷,阮琨寧也有點心疼。

    她就這麽有了第二個老師。

    對於阮琨寧而言,如素夫人可以稱得上第二個母親了,或許是將對於她已逝幼女的感情轉移到了阮琨寧身上,但是阮琨寧還是很感激。

    世界這麽大,沒人有義務要對你好,所以,每一份善意都很珍貴。

    聽月小居下頭有一片山穀,如素夫人為其取名為迴音穀,阮琨寧活了兩世,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奇妙的地方。

    那溪水順著崎嶇嶙峋的岩石緩緩地流下,底下的岩石也是崎嶇不平、錯落有致。

    水滴落下的聲音參差不齊,聽起來竟如琴音入耳一般,天然無痕,毫無匠氣,真正的妙不可言。

    穀前有一塊平整寬闊的巨石,如素夫人便將其視為教學之所,有空暇便會帶著阮琨寧前去。

    如素夫人要作的是漢時的袖舞,也合乎時宜的著了一身漢時的衣裙,衣袖飄然宛如壁畫上的翩躚仕女,纖腰一束,綽約多姿,曼妙至極。

    袖舞自戰國時期便已出現,有“長袖善舞”一詞,便是自此產生,漢朝畫像壁畫的樂舞圖之上的舞者,也往往是以袖舞的姿態出鏡。

    漢代崔駰《七依賦》說:“表飛縠之長袖,舞細腰以抑揚。”可見其風行之廣。

    阮琨寧也曾見過人跳舞,但是如同如素夫人這個級別的,還是沒有見過的,所以難免很有幾分期待,目光也直勾勾的盯著看了起來。

    如素夫人微微一笑,道:“袖舞有獨舞、雙人舞、三人舞乃至於多人舞,你如今嘛,還是隻學一人舞足以,我今日要教的,叫‘花前月下’,我跳一遍,你且看著。”

    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如素夫人的神色有幾分黯然,低聲自語道:“這一支舞本來是要兩個人一起跳的,可如今我隻有一個人了。”

    她抬起頭,哀傷的一笑,輕輕摸了摸阮琨寧的臉:“願你將來也能找到一個同你跳這支舞的男子,花好月圓。”

    如素夫人的舞姿輕盈如煙,優雅似鶴,雙袖輕顫如初荷經風而過,身形靈動似蝶翼拂花而去,擰腰,甩袖,迴身,遮麵,仿若迴雪之紛舞,又似流光之璀然,仿佛要乘風而去,羽化成仙一般,尤其是最後抬袖掩麵的欲說還休,真真是勾人心魄,動人至極。

    阮琨寧星星眼,道:“師父好棒啊,我以後也能這麽厲害嗎?”

    如素夫人額頭上帶了一層薄汗,阮琨寧眼疾手快的遞了帕子過去,她接了才道:“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更比一代強,阿寧資質脫俗,定然會勝過我許多。”

    阮琨寧凝眉想了想,自己遠勝如素夫人的時候會是什麽畫風,終於搖了搖頭,完全想象不出來怎麽破。

    如素夫人笑道:“阿寧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如此討人喜歡,將來求娶的男子必定不會少的。”

    阮琨寧:“不不不,師父謬讚了。”

    如素夫人微微一笑,沒有再說話。

    阮琨寧憋了又憋,終於忍不住拉拉如素夫人的衣袖:“我在謙虛呢,快反駁我啊!”

    如素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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