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王爺和大臣當然更是為楊家父子的忠勇而感動落淚。唯有潘仁美對楊家兄弟的遇難暗暗高興,見太宗如此的大賞特賞也說不出什麽。


    天上拉開了夜幕,月光照的征途雪亮雪亮。大家商量了一下,決定連夜趕路,直奔相對比較安全的易州城安歇,明日再迴汴京。


    於是,六郎延昭擁著父親,眾王爺大臣一起護著太宗和八大王過了盧溝木橋,匆匆忙忙地向南方趕去……


    當晚亥時,幽州城鐵瓦殿前仍是燈火如晝。


    蕭銀宗坐在大殿前的一張龍鳳榻上逐個審理著戰俘,三女兒瓊娥在一旁陪著,蕭天佐、蕭天佑等幾個兇神惡煞的遼將也在一旁陪著。


    這蕭銀宗問的很特別,每個戰俘就是三句話:姓什麽?哪裏人?軍中任何職務?軍職高的自然留有後用,而姓楊的,不說二話,一概拉出門外斬首。剛剛審了十幾批,被殺頭的已有三十多個了。


    又一批俘虜被押了上來,四郎延輝也在其中。他額頭上淌著血,肩膀上帶著傷,神態很安詳,閉著眼睛,看不出任何表情。


    瓊娥公主這一會兒就像一隻熱鍋裏的螞蟻,竄上竄下,十分活躍。她


    先是跑到四郎身邊悄聲叮囑:“喂!千萬不要說你姓楊,凡是姓楊的格殺勿論……把心放在肚裏,我一定會救你的……”接著又跑到母親身邊,挺神氣地告訴母親:“怎麽樣?這幾個都是女兒親自抓來的。”


    蕭銀宗滿意地點點頭:“你們都叫什麽名字?哪裏人氏?在軍中是幹


    什麽的?都給老娘一五一十地報來,不準撒謊!”


    左邊第一位俘虜道:“我叫黃康!汴京人氏,軍中都將。”


    左邊第二位道:“焦光普!鄧州人,牙將。”


    左邊第三位跟道:“小爺張彪,汴京人……”


    左邊第四位把胸脯一挺:“爺爺楊小龍!晉州人氏……”


    蕭天佑像是要殺人立威一般,一把將楊小龍拉向門外:“姓楊的統統死罪……”沒等拉到門外,寒光一閃便砍下了他的腦袋。


    蕭銀宗見左邊第五個人不答話,便問:“你怎麽不說話,啞巴了?”


    瓊娥公主也弱弱的跟了一句:“你……你不是姓楊吧?”


    這第五個人正是四郎延輝,他本來決心像大哥延平學習,死一個轟轟烈烈,可是一見到瓊娥公主心裏的防線全垮了,再加上那楊小龍本是自己管營中的親兵,隻因一句“姓楊的”,腦袋就搬了家,血淋唿啦的,太血腥恐怖,硬把準備好的答話給嚇了迴去……他隻好把頭一昂,將‘楊’字拆開迴道:“俺木易誤陷敵手,唯有一死,何必多問?”


    蕭銀宗一聽,氣惱道:“喲嗬!一個階下死囚還敢如此囂張,你以為老娘隻殺那楊家的人嗎?刀斧手上來——”


    兩個專管行刑的魁梧大漢應聲走上。


    “媽!您著什麽急嗎?”瓊娥公主一揮手止住了兩個大漢,趴在蕭銀宗耳邊悄聲嘀咕了片刻,蕭銀宗終於轉怒為喜:“好,看我女兒麵子,今兒個不殺人了。木易留下,其他的俘虜全部押到關內去放馬!”


    她又盯著四郎看了半天,轉身向蕭天佐、蕭天佑耳語一番,走了。


    那位黃康、焦光普、張彪以及其他候審的俘虜們也被帶走了。


    隻剩下四郎延輝一個人獨自站在院子裏。


    蕭天佐、蕭天佑同樣表情古怪地打量他一番,走上前,一邊給四郎鬆開綁縛,一邊搭訕著說出以下一段話來:


    “木將軍!你今年多大年齡?家中還有什麽親人?”


    “幹脆說吧,家裏有沒有娶老婆?”


    “我家瓊娥公主看中了你,想招你為駙馬,你意下如何?”


    “幹脆說,不答應,就殺你的頭;答應,立馬讓你拜堂成親!”


    “對!我兩個給你做媒,三日內就讓你洞房花燭!”


    “……”


    兩位大遼國舅爺兼左右丞相像學像生一般囉嗦了半天,延輝終於聽明白了,這是那位舞女、美女兼大遼公主在向自己求愛呀!這可是一舉多得的天大好事!首先自己沒有了性命之憂;其次不用再受那放馬之苦;第三還可以享受美女的愛情和富貴的生活……這又何樂而不為呢?


    至於父親的教誨和楊家的初衷他確實沒有多想,嗨!就當自己是個臥底的吧,以後想辦法傳遞一些情報,幫一幫戰場上的宋軍將士,也就算對得起父親的教誨和楊家的初衷了……


    想到這裏,他裝作很不情願地向兩位國舅點了點頭。


    兩位國舅喜得像揀到了珠寶一般,忙向蕭後匯報,並籌備婚禮。


    這皇家婚禮籌備起來果然不同於一般老百姓,那是要錢有錢,要人有人,又快又順又奢華又大氣,僅僅過了三天,大概是八月十九日吧,耶律賢沒有下葬,耶律隆緒沒有登基,這瓊娥公主的婚禮卻辦起來了。


    書到此處,應該又有人提出質疑:老爹新死還未下葬,女兒就辦起婚禮來了,這可能嗎?在當代中國是不可能,在宋代的中原也不可能,而在宋代的契丹大遼國就有這個可能!你聽說過父母死不啼哭,屍首掛在山樹上,三年後收其骨而焚的嗎?遼國人就是如此!你聽說過同姓不婚,婚必外姓,輩分不論,外甥女嫁給親舅舅、娶後母、娶寡嫂屢見不鮮的嗎?遼國人就是如此!所以父喪未辦女兒先婚這完全是小事一件。


    這一天應該也是老楊業迴到汴京的日子,佘太君思兒心如刀絞,幾位少夫人念夫痛斷肝腸,特別是四娘孟金榜哭的幾度昏迷之時,她的丈夫楊延輝卻在幽州城二次當起了新郎官……而且是大遼公主的新郎官。


    在大遼國南京析津府的掃南宮大寧殿(宋人稱鐵瓦殿),一片洋洋喜氣中,新投誠的木易將軍和瓊娥公主的婚禮開始了。


    韓昌、蕭天佐、蕭天佑、耶律賀、耶律休哥、耶律斜軫、耶律奚底和耶律虎古等大遼重臣都攜重禮來到了大婚現場。


    延輝和瓊娥雙雙插花披紅,喜容滿麵地向蕭銀宗叩拜。


    之後,延輝向眾位來賓一拱手,發表起演說:“小人木易,原為宋軍副將。此番被俘,蒙蕭後娘娘赦我不死,幸矣!蒙瓊娥公主委身下嫁,免去我草原放馬的種種苦役,大幸!又蒙兩位國舅爺親自做媒,使我得配公主,萬幸!今後,木易定當竭盡死力效忠契丹,粉身碎骨報答娘娘!”


    眾遼臣一片喝彩之聲。


    這個時候,延輝突然想起三年前在遂城時做過的一首詩:“人生一世草生秋,男兒有誌不言愁,報國何必非殉死?留卻生命斬敵酋……”現在看起來“留卻生命”遠比“斬敵酋”更為重要,寧可不“報國”也不能“殉死”,若由大哥、二哥、三哥他們來選擇,當然是“忠君報國”第一,可命都沒有了,又拿什麽來“忠”來“報”呢?


    比起大哥、二哥、三哥的愚忠來說,自己似乎更聰明一些。


    他望著瓊娥公主那燦若桃花的臉蛋自嘲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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