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愛我且我愛”這五個字,唐逍能夠付出自己的一切。


    煉製大還魂丹的藥材,多達一百七十餘味;就算隻煉製十分之一,也需要三十餘種。唐逍現在隻籌到了五六種,甚至主材也還差了兩味:斷涯苦藤和迷心草。


    他打算去皇家拍賣行看看,如果有可能的話,想辦法拍下來。


    雖然時值深夜,皇家拍賣行不可能開門,但他已經迫不及待想去等著了。


    他要離開,三掌櫃自然是要挽留的。而聽了他的打算,元一荻便忍不住笑了起來。


    “唐公子,如果我們有兩全其美的法子,你可願聽我們一言?”


    唐逍抱拳道:“二掌櫃請說!”


    元一荻點點頭,笑道:“唐公子想買東西,為什麽不問問我們東海商行呢?當然我們也沒有斷涯苦藤和迷心草,既沒有現貨也沒有它們的下落。但我們有情報啊!公子不如在我們這兒多住幾天,你需要什麽修煉的東西,或是其它的,我們盡可能滿足。同時,我們將發動在整個炎漢帝國的數百家分行,為你尋找這兩樣藥材的消息。而且,你若還需要其它東西,也可以列個清單,我們全力打探。還有,唐公子應該沒有多少錢了吧?”


    在他們的情報係統裏,唐逍曾經在陵宗拍賣行買過哪些東西,他們還是知道的。


    唐逍也點點頭:“不瞞二掌櫃,我還有幾枚化形丹和養榮七品丹,打算買了。”


    明月的事情已經解決了,化形丹就沒用了。至於養榮七品丹,那並不珍貴,留幾枚備用就行了。甚至在關鍵的時候,他可以一枚都不留下,全賣了換成錢。


    元一荻笑道:“唐公子是蝶兒的好朋友,再這麽稱唿不顯得生分了麽?你要是不嫌我們高攀的話,不如跟著蝶兒,叫我們大伯、二娘、三叔吧,我們叫你逍兒,怎麽樣?”


    唐逍看了看滿臉通紅的葉無蝶,站了起來:“我從十二歲就沒了家,一直寄人籬下,漂浮浪蕩,若能有個家,那就是萬千之喜了。不如我就認了蝶兒為妹妹,不知道……”


    元一荻大喜,兩手都抖動起來:“那就是我們蝶兒幾世修來的福分了!”


    她是個十分幹脆的人,立即叫人設下香案,馬上讓唐逍和葉無蝶行了結拜大禮。葉無蝶似乎有些不情願,元一荻在她耳邊說了幾句,她立即就同意了。


    於是瞬間禮成,唐逍便正式有了個嬌俏的妹妹,元一荻更是喜滋滋地道:“現在我們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你大伯和我都沒有成家,蝶兒就像是我們的親女兒一樣,你可要好好愛護這個妹妹!有什麽需求,你直接給我們講,東海商行就是你的家!”


    唐逍倒也不客氣,先是開了一張長長的單子,把煉製大還魂丹、道引晶魂丹、磨礪龍魂劍的材料,還有明月所需的妖修功法、妖術秘籍等等,全都開列了上去,然後又主動承擔了為東海商行煉製丹藥的任務,他總不可能隻想著索取,而不做貢獻吧?


    當然元一荻也不會真的拿他當東海商行的煉丹師看待。她當麵定了個規矩,唐逍煉製出來的丹藥,普通的就通過東海商行的渠道銷售,若煉出極品丹藥,比如化形丹,就由東海商行交給皇家拍賣行、陵宗等地方去拍賣,不管賣了多少錢,雙方都是對半分。


    當然,材料全部由東海商行提供,不用唐逍花心思。


    這等於是東海商行養著唐逍這個煉丹師。


    一切談妥,已經是後半夜了,唐逍便在東海商行裏住了下來。


    葉無蝶給他安排了一個幽靜的小院,便被元一荻拽了出去,卻有些氣鼓鼓的。


    小院外,東郭愚和葉有貴也在等著,兩人臉上都有著深深的憂慮。


    “二姐,你讓他在我們的藥庫裏隨便拿藥,會不會……”


    葉有貴圓滾滾的臉上有幾分擔憂,卻隻說得半句話,就被元一荻一把拽著,一直拖了好幾個院子,才滿臉嗔怒地停下來:“你是傻的嗎,有沒有想過,會不會被他聽見?”


    東郭愚低聲道:“應該不會吧,他有這麽強大的感知嗎?”


    元一荻歎了口氣:“大哥,三弟,我猜你們都是來埋怨我的吧?三弟一直管著商行庶務,大概是心疼那些藥材,其它的你還沒想過,是因為蝶兒的關係,下意識的沒想到?但大哥應該是想到了,所以才來興師問罪,也好決定我們東海商行下一步該怎麽走,是不是?”


    東郭愚搓了搓手:“為兄知道二妹一向聰明,什麽都瞞不過你。不過這事我想著的確有些忐忑不安,蝶兒你也可以聽聽,你是我們三人唯一的後代,你娘又死得早,我們待你就像親女兒,這不是說假的。我們三個總歸要死的,以後,這些煩心事都會落到你頭上!”


    葉無蝶望著自己的腳尖,悶悶地“嗯”了一聲。


    元一荻歎著氣:“那我就一個一個來解釋吧!蝶兒,我知道你的心思,但逍兒不是你的良配,你就死了這條心吧。我能夠讓他與你結為兄妹,已經是對你最好的結果了!”


    葉無蝶的眼眶紅了,淚水撲簌撲簌直往下掉,十根指頭扭得一片青白。


    元一荻攬著她的肩,歎道:“二娘為什麽這麽說,你自己想想,就知道了。逍兒太癡情,一個方柔在他心裏,比你們所有人加起來都要重要,何況方柔後麵還有方餘、彭趣!而且,你看到那個明月沒有,逍兒雖然不一定對她有什麽,但她對逍兒的情,我看得出來!這不能怪逍兒,但他那種性格,別人對他好一分,他一定要對別人好十分,太能招女孩喜歡了!所以蝶兒,你的競爭太多、希望太小,如果你真的拴在他身上,那太難了!”


    她撫摸著葉無蝶的秀發,低聲道:“與其苦等一份沒有下文的緣,不如另辟新的領域,以妹妹的身份,一樣可以在他心底占據一個位置,反而要好得多!”


    葉無蝶不說話,隻是默默地淌著淚。


    元一荻拍拍她香肩,又轉頭看向東郭愚:“大哥是想問我,為什麽要綁在唐逍身上?”


    東郭愚開玩笑地道:“蝶兒不能綁在他身上,我們卻要綁著……這也……”


    就連葉無蝶也被逗得撲哧一笑,忍不住捶了東郭愚幾拳。


    元一荻卻沒有笑,沉聲道:“大哥,有句話你沒說錯,我們真的到了生死存亡之秋!”


    說到這個話題,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無比凝重。


    元一荻深吸一口氣:“仙霞家族千越崎的出現,已經成了懸在我們頭頂的利劍。雖說逍兒建議我們去找皇室,但皇室是不是願意出手、出手了有沒有用,都隻是未知數。而且最緊迫的是,也許秦淮商行馬上就會對我們下手了,現在去找皇室,未必來得及!”


    東郭愚問道:“所以你就想請逍兒在東海商行住下,你相信他?”


    元一荻點點頭:“從無智上人帶著逍兒他們去九嶷山之後,逍兒的消息就極少傳出來,這幾年他在哪兒,是怎麽修煉的,經曆了哪些戰鬥,我們幾乎一無所知。但是,我不知道三弟有沒有注意到,在你的情報裏,還是有他的一些蛛絲馬跡的。他去過鳳翔郡,正好方家豢養鬼修,連拜老城主似乎都出來過;他去過皇宮,在那兒呆了三年之久;他還上過五鸞宗!”


    東郭愚和葉有貴齊聲問道:“什麽意思?”


    元一荻無奈地歎著氣:“你們想想吧,他已經多少次從嬰境強者手裏逃出了?”


    唐逍見到的第一個嬰境是無智上人,從那時候算起,他恐怕已經接觸過好幾十個嬰境了。


    元一荻見兩人還是有些不解,隻得直接明說了:“他招惹過那麽多嬰境,闖蕩過那麽多險地,不但到現在還是活蹦亂跳的,而且修為還從聚氣境一路飆升到了半步嬰境;今天晚上,他又以半步嬰境對戰出身山後世家的千越崎,正宗嬰境強者,卻仍然不勝不敗!”


    她望著兩個冥思苦想的兄弟:“一次兩次,算他命大;這麽多次,說明了什麽?”


    東郭愚渾身一震:“你是說,他的天賦十分妖孽,氣運也無比強大?”


    元一荻點點頭:“主要是氣運。這東西玄之有玄,卻誰都知道,是真實存在的!而且這東西是能夠感染的,他擁有大氣運,蝶兒和我們都能得到不少好處,我們為什麽不和他綁在一起呢?山後家族又如何,以逍兒的天賦與氣運,現在他隻是半步嬰境,等他邁入嬰境了,就算他仗劍殺上山後家族,我也不會太過奇怪的!”


    她小手一握:“現在的東海商行,正是激流鼇頭,不進則敗!所以我們就是要賭,把賭注全押在他身上,隻要勝了,至少可以保我們千年平安,甚至還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東郭愚唿了口氣:“我明白了。逍兒是吃軟不吃硬的性子,你要想他對你好,就得先對他好。二妹,你說的是對的。以後,我們都要把他當家人——他本來就是我們的家人!”


    葉有貴也笑了:“既然如此,那還有什麽話說?蝶兒,你終於有哥哥了,高興吧?”


    相隔好幾個院子外,唐逍就站在窗邊,也淡淡地笑了。


    元一荻已經萬分小心了,但她還是低估了唐逍的感知力。唐逍當然也不想偷聽他們講話,但他覺得今天的東海商行三掌櫃有些熱情過度,所以還是忍不住把神識蔓延了出去。


    神識與意識隻有一字之差,那效果卻是天差地別。


    神識的量要少得多,但不管是覆蓋麵、感知的精細度,還是持久力,都相較意識有著成倍的增長,而且更不易被人察覺,所以東海商行三掌櫃都沒有感覺到他的“窺視”。


    不過聽完以後,他也就放心了。隻要東海商行對他好,他就會對他們更好的。


    於是他在東海商行裏足足住了三個月。


    三個月裏,雖然大多數時間都在修煉、煉丹,但他還是和東海商行的年輕人們混熟了。


    葉無蝶那不用說,是幾乎天天跟在唐逍這個“哥哥”身邊,恨不得晚上都不離開。她還對明月有點意見,就因為後者能一直陪著唐逍,都想著要“搶”她丫鬟的位置了。


    東海商行的年輕人蕭龍、蕭虎兄弟為首,他們還有個妹妹叫蕭鳳,三兄妹也喜歡和唐逍呆在一起,因為唐逍太大方了。他嚐試煉了好幾種丹藥,每一種都要試驗好幾次,摸索出一整套方法之後,才能煉製出令他滿意的靈丹來。而那些藥效不是很足的試驗品,便幾乎全都送給了這群少年。這些試驗性丹藥並不是煉廢了,而是火候不夠,藥性稍差一些,卻也比少年們自己能獲得的丹藥要強大得多,一個個都歡天喜地,對唐逍感恩戴德。


    唐逍倒也沒覺得心疼,反正藥材是東海商行提供的,他最多浪費一些時間和精力而已。


    對於唐逍整天和這群少年混在一起,三位掌櫃也是樂於見到的。這些少年屬於商行中的一個組織“鐵血團”,他們就是整個商行的未來。而唐逍除了給他們丹藥外,還會時不時指點一下他們,好幾個少年都因為他的指點,而得到了很大的提升。


    至於唐逍會不會把商行的“民心”搶走了,本來東郭愚是有點顧慮的,但一看到葉無蝶都時常跟在唐逍屁股後麵,他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這時候,他就不得不佩服元一荻的計謀了:讓葉無蝶拜唐逍為兄,除了不想看到她陷得過深,讓人心疼之外,另一個原因就是不想讓東海商行改而姓“唐”。


    當然,三位掌櫃也沒有那麽多時間,天天來關心這些小兒女事情。


    最近這三個月,東海商行的處境很不好。


    應該是有了仙霞家族的支持,秦淮商行最近非常活躍,搶生意、搶地盤、搶店鋪,甚至搶錢搶人的事情層出不窮,已經與東海商行擺明了車馬,攪得整個金陵城一片混亂。


    主持庶務的葉有貴,幾乎每天都會發一次火,拍碎一張桌子,罵哭一個人。


    這不,今天又到了“常規的發火時間”。


    正在把厚檀木八仙桌拍得啪啪作響,橫飛的唾沫幾乎把眼前那滿臉沮喪的手下淹沒掉,眼角突然掃到門口閃過一個身影,更是怒不可遏,與圓滾滾的身材極不相符地滴溜溜一轉,厲聲喝道:“什麽人在外麵,難道沒人告訴你,無事不能靠近‘斷事房’嗎?”


    斷事房就是他處理庶務的地方,一向不允許無關人靠近。


    但門口一個嬌俏的身影出現,葉有貴馬上就閉嘴了。


    “爹爹,哥哥想晚上去參加皇家拍賣行的拍賣會,據說有靈魂方麵的異寶出現。大伯叫我來支取哥哥前幾天賣的那批丹藥的錢,不知道您在這兒不方便……”


    “你也知道……”


    葉有貴的話剛說得半句,一看到葉無蝶那楚楚可憐的模樣,那話到嘴邊卻拐了個彎:“你也知道你哥哥的事情重要,怎麽不早點進來,躲在門口做什麽呢?”


    轉頭又看到麵前的手下似乎在憋笑,又羞又惱地一揮手:“你先去吧!”


    那手下如蒙大赦,感激涕零地朝葉無蝶看了一眼,逃也似地跑出了斷事房。


    葉無蝶走進來,低聲道:“爹爹,您這樣天天罵人,不怕把人罵走了嗎?”


    葉有貴歎了口氣:“爹爹何嚐不知道,可是每天收到的都是壞消息,什麽這個店被排擠了,營銷額下降了五成之多;什麽那筆生意又被攔了,什麽鏢車又被劫了,你說爹爹怎麽能不上火嘛!唉,這混賬山後家族,支使著秦淮商行簡直是無所不為!要不是你哥哥在這兒,那千越崎沒有把握戰勝他,恐怕他們都要直接攻打這座大宅院了吧?”


    他瞪著圓滾滾的雙眼:“乖女兒,你可要看好你哥哥,千萬不要讓他離開金陵!”


    葉無蝶小臉一下子紅了,跺著腳嗔道:“爹爹,你胡說什麽,我哪能看得住他?”


    隨即眼圈也紅了,低聲嘀咕道:“我要是能看住他,就好了……”


    葉有貴看著她,自己也忍不住鼻子一酸,搖搖頭,歎了口氣。


    “算了,不說這些了,聽你二娘的吧!”葉有貴拍拍她後腦勺,從抽屜裏取出一疊紙,撕下一張寫了幾個字,“去找劉帳房,別誤了你哥哥的事!”


    既然拿了東海商行的錢,唐逍就不好意思拒絕葉無蝶的請求,而她一打算參加拍賣會,蕭龍、蕭虎等一大幫人也想跟著去看熱鬧。於是到了入夜時分,皇家拍賣行金字大廳內,甲9號包廂內便人滿為患,連前來倒茶的侍女見了,也不由得直咂舌頭。


    “吵死了,全給姑奶奶滾!”


    葉無蝶直看得小臉發紅,生起氣來,就把絕大多數人趕了出去。


    於是甲9號包廂就清靜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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