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逍的臉色變得不大好看,望著張長竹:“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張長竹笑道:“叛逆者聯盟,我們是一群背叛了各自宗門和世家的人。唐兄被五鸞宗稱為‘叛宗弟子’,不也是我們中間的一員嗎,所以小弟就冒昧邀請唐兄入盟了。”


    唐逍看著人群中的兩個人,冷笑道:“聶衝先生是叛逆者我可以理解,可是雪融聖女也來了,是來當臥底的嗎?你們兩位師兄妹有沒有自己先打一架?”


    “幾年過去了,原來唐公子還記得我們啊!”


    雪融聖女站起來,微笑道:“既然聶師兄有可能被逐出聖涯島,焉知我不會被逐出來?”


    唐逍望向張長竹:“我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張長竹笑道:“小弟聽聶師兄講過當年聖涯島的事情。唐兄,當年島上一場變亂,其實就是為了爭奪島主之位。聖涯島四位島主名義上是大島主為首,但長孫島主並不能掌控全島,連同大長老在內,他們各自都有背後的支持者,而且你也知道,四大島主都隻是丹境巔峰,也沒那個實力統領全島。所以四島主悍然發動變亂,隻是受人指使而已。”


    唐逍大概明白了些,他隻是適逢其會而已,如果他不去找方餘,聖涯島的內亂也會爆發。這就很好解釋了,為什麽事情到後來變成了四大島主與大長老的一場亂戰,而他們自己卻又不下場,而是讓各自的徒弟決出勝負。因為大長老想要保住自己島上第一人的地位,他實力最強;四大島主則都希望能突破到嬰境,好與他平起平坐。


    而聶衝一旦失敗,四島主仲孫康立即就被拿下了,誰不想少一個競爭對手呢。


    雪融聖女笑道:“當年我們聯手對付聶師兄,隻不過形勢使然罷了。”


    唐逍搖搖頭:“聶先生能放心和曾經背叛自己的人坐在一起,我卻沒這個膽量!”


    聶衝笑道:“熙熙攘攘,利來利往。不管是你打我、我打你,在宗門大族之中也是很正常的。唐兄不會以為,在你們五鸞宗就沒有這樣的事了吧?”


    唐逍擺著手:“我想你們誤會了,其一,我不是五鸞宗的人,從來沒有加入過;其二,我也不想加入任何一個聯盟。我還有事,就此告辭!”


    他正要走,突然想到什麽,又轉頭叮囑張長竹:“你如果敢打她的主意,就別怪我出手!”


    張長竹一愣:“她不是你的敵人嗎?你居然還會有婦人之仁?”


    唐逍冷笑道:“我與你們最大的不同,就是我有底線!”


    他抱了抱拳:“言盡於此,後會有期!”


    卻聽一聲怒喝:“站住!你既然知道了我們的事,不加入,還想走?”


    “就是!以為你好不得了,早就看你不順眼了!想走可以,把命留下來!”


    “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敢在這兒大放厥詞,一副教訓的語氣……”


    “殺,殺了他,讓他認清自己的地位和身份!”


    張長竹連忙揮著手,大聲道:“諸位稍安勿躁,讓小弟再勸他一勸!”


    他把唐逍拉到一旁,低聲道:“唐兄可能還不知道,小弟是奉了聖上的命令行事!”


    他指著那群人,卻又怕自己的聲音被他們聽見了:“聖上有諭,把他們組合起來,是對付宗門、乃至對付山後世家的一張好牌,小弟可沒有背叛自己的家族!”


    唐逍望著他:“聽張兄這意思,恐怕有點誤會吧,我可不是聖上的人!”


    張長竹一愣,隨即臉色大變:“難道唐兄是山後家族的人?”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事情可就沒辦法再糟了,他們這個“叛逆者”聯盟本就是為了對付山後家族的,卻引了一個山後家族的天才進來,這不是扯淡嗎?


    正在後悔自己的孟浪,又聽唐逍笑道:“張兄不要胡思亂想,我不屬於任何一方勢力。我隻想做我自己的事,不會對你們的計劃造成任何影響,還請放心。當然,如果你們非要來招惹我,我也會不吝出手,就算你們全聯盟的人一起上,我又有何懼?”


    他再次拱拱手:“言盡於此,告辭!”


    這次他是真要走了,可是別人卻還是不想他走。


    叛逆者聯盟十幾個人一直關注著他,見他轉身就走,剛才怒喝的那幾個人立即忍不住了,同時電射而起,四柄長劍化作四道流光,刹那間把他包圍了起來。


    唐逍看著張長竹,聲音漸漸冷了下來:“你確定?”


    張長竹笑道:“這四位乃是昆侖宗金霞仙子、太極宗淩卓師兄、江南孫家的孫仲文師兄,以及蜀中青城山寂渝上人的弟子成巴兄弟,他們想試一下閣下的身手,還請不要見意!”


    唐逍也笑了:“試一下身手?不好意思,我沒這麽閑!”


    他身形一動就要離開,卻聽金霞仙子冷厲地道:“不是試身手,是要你的命!”


    長劍一引,一式“霞飛昆侖”就刺了出去!


    卻刺了個空,隨即脖子一痛,龍魂劍已將那秀氣頎長的脖子割出了一個小口。


    唐逍的聲音變得陰森森的:“想好了再迴答,你確定是要我的命嗎?”


    金霞仙子臉色紫漲,嘴唇動了動,卻說不出話來。


    太極宗的淩卓怒道:“也不過丹境巔峰而已,還是個野修!大家並肩上,我就不信了……”


    說起來是這樣,他們四人都是丹境後期,雖然比唐逍弱了一籌,但他們是宗門精英啊!


    可是淩卓的話隻說了半句,隻見唐逍屈指一彈,一道劍氣唿嘯而至。淩卓連反應時間都沒有,隻能倉促舉起長劍一攔,當的一聲,連退幾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另兩人大驚,又見唐逍兩肩一動,兩道劍氣分襲而來,兩柄長劍一齊折斷!


    此時的他就像刺蝟一般,全身上下到處都能發出劍氣來,當然沒有劍身上泛出來的意劍那麽威力強大,但擊退這幾個丹境後期,卻是沒什麽問題的。


    如果他們知道,唐逍曾經把嬰境強者打到吐血,也許他們就沒這麽大的膽量出手了。


    唐逍又聳了聳肩,圍在四周的眾人都不由自主退了一步。他冷冷一笑,道:“好了,出手也出了,也幸好你們沒有殺我的意思。現在,我可以走了吧?”


    沒有人迴答他,包括張長竹在內,他們發現,唐逍好像不是他們能夠拿捏的。


    唐逍冷笑一聲,轉身就走。他沒有再吩咐張長竹,但他相信,隻要後者不傻,就一定不會去找孔燕葦的麻煩,除非他真的不想活了。


    就算他們找來背後的嬰境強者,除非他們能讓嬰境當貼身保鏢,不然,他們都會很明智地不去惹怒唐逍。


    唐逍背著方餘,繼續趕路。他知道方餘的口水已經把他的衣領浸濕透了,卻並沒有見怪,相反,他的心裏滿是愧疚,如果不是他在棋盤舞上失誤,報應落在了方柔和方餘身上,她怎麽可能變成這副樣子,簡直生不如死啊!


    唐逍長歎了一聲,離開五鸞宗以後,他得去大商行看看,哪兒能夠找到恢複靈魂的寶貝。


    身形在浩瀚的大森林裏穿行而過,兩個時辰後,他來到了後鸞峰腳下。


    看著山上那一幢幢潔白的房屋,唐逍想起了七年前的種種,不由得長長地歎了口氣。


    不過這次已不比上次,他已經得到了整個五鸞宗的詳細地圖,很快確定了前往鸞影壁的最佳路線,加上他修為今非昔比,路上雖然明崗暗哨很多,卻沒一個能發現他的。


    他沒有登上後鸞宗,而是從山下繞過去,穿過那片大森林,便來到一處絕壁下方。


    接近絕壁,就能聽到嘩嘩的水聲;從絕壁下繞到山背後,就看到了那掛在半山上的瀑布,足有數百丈高,水霧升騰,讓周圍數十裏都一片霧氣蒙蒙的。


    奇怪的是,在遠處能聽到震徹天地的水聲,可是真的走到了瀑布麵前,那水聲卻很小了。


    唐逍站在瀑布下的水潭邊,天色已漸漸暗下來了,一輪指甲般的新月剛巧露出山頭。


    月光如水,山影朦朧,瀑布像一塊白布,映著山色,頗有幾分詭異。


    唐逍看著瀑布,輕輕皺起了眉頭。


    從左蘭和孔燕葦口中,他都了解過“鸞影壁”,現在,就是想親眼看看這個奇觀。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還真不相信,“鸞影壁”並不是他身後的那塊絕壁,而是麵前的瀑布:月色下,山影映過來,瀑布上就真的出現了一個模糊的影子,就像一隻飛鸞。


    隨著瀑布的流淌,這飛鸞還似乎在翩翩起舞,又像在施展著劍法。


    據孔燕葦所說,這“鸞影壁”很有些奇特,每年的正月、二月,出現的是一隻青鸞,三月、六月、九月是黃鸞,四、五兩月是火鸞,七、八兩月則變成了銀鸞,加上十月、冬月的墨鸞,正好把五行五色輪了一遍;而臘月間,則會出現一隻五彩飛鸞。


    就在臘月的某一天,甚至還會出現五隻飛鸞齊聚的異景,據說就在那一天,五隻飛鸞會展示一套無比高深的修煉功法,既可修煉肉身,又可修煉靈魂。有緣分的弟子,隻要領悟了這套名為《五鸞淩天經》的功法,就能直接進入草舍,成為宗門重點培養的對象。


    現在正是冬月天氣,此時的瀑布上,是一隻墨鸞。


    唐逍看了半晌,似乎發現了一些劍道的奧妙,但若想徹底領悟,這點時間肯定是不夠的。


    他咂了咂嘴,有些失望地歎著氣。現在沒時間浪費在鸞影壁的領悟上,但若是有時間,一定要再來領悟一次,這對他的劍道領悟是很有好處的。


    按照孔燕葦的指點,他縱身躍起,一頭穿進了瀑布之中。


    果然,瀑布後麵另有洞天:這是一個寬闊的虎嘴似的大洞,洞底有一條小路。順著小路鑽進去,走了不到一刻鍾,就來到了一處山穀中,這才是五鸞宗的核心所在。


    唐逍在路邊發現了一塊石碑,上麵寫著三個遒勁有力的大字:鳴鸞穀。


    山穀挺寬闊,雖是隆冬的夜晚,但天空沒有烏雲,星月交輝,映得山穀裏一片明亮。


    穀裏樹木很多,建築卻很少,隻有四幢房屋,一幢兩層小樓、一幢茅草屋、一幢占地不過數畝的大殿,還有一幢則是四周圍著帷布的亭子。


    那大殿名為“廬堂”,茅屋自然就是“草舍”,而那兩層小樓則叫做“議事閣”。


    至於那座亭子,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問天閣”。


    但唐逍一幢房屋都進不去,他把四幢建築都摸索遍了,既打不開門,也找不到窗,更是弄不明白,這些看上去並不雄偉的建築,是怎麽能把那麽多人裝進去的?


    比如,這幢三間茅屋,看上去最多隻能住兩三個人,可是草舍的學員就有幾十個,還有那麽多教習、執事、護衛,難道他們是像疊羅漢一樣堆在裏麵的嗎?


    唐逍正在迷惑,卻聽一個低沉的聲音問道:“哪一峰的,來此做什麽?”


    一個黑影從草舍背後現了出來,一身黑衣,挎著腰刀,看樣子是個暗哨。


    唐逍抱拳道:“火鸞峰上弟子,有事求見清玄副宗主殿下!”


    “求見清玄殿下?”


    那暗哨皺著眉,上下打量了唐逍一圈,問道:“火鸞峰?你叫什麽名字,我怎麽沒……”


    話音未落,已被唐逍一道劍氣擊暈。唐逍不等他摔倒,抱著他慢慢放到地上,然後在他身上摸了幾下,找到一塊令牌,有巴掌大,上麵寫著個“哨”字。


    唐逍的意識在草舍的木門上滲透了許久,已經初步知道了該如何打開那道門。


    但他沒有進入草舍,而是拿著令牌來到了廬堂門前,把它按在了門扇上。


    好一會兒都沒有動靜,唐逍也沒有著急,隻是把意識全都蔓延出去,靜靜地等待著。


    大概一刻鍾後,那大門終於顫抖了一下,緩緩地打開了。


    一股十分蒼老而古樸的氣息,從門裏透了出來。


    唐逍又等了幾分鍾,沒有發現有什麽問題,才一側身進了廬堂。


    卻怎麽也沒想到,剛剛進門,胸口就被頂上了一柄鋒利的長劍!


    一個黑衣漢子冷笑道:“早發現你鬼鬼祟祟,不像好人,倒沒想到,你居然自投羅網了!”


    唐逍沒有說話,他感知到周圍有五道氣息,最強的就是這黑衣漢子,丹境中期。他在衡量著,如果出手,這些人當然不可能是他的對手,但他對這裏麵一無所知,萬一打草驚蛇,恐怕也找不到什麽好辦法,能見到清玄上人,問出他到底對方餘做了什麽。


    心念電轉之間,那黑衣漢子卻顯然以為他實力不夠,不敢出手,於是倒轉劍柄,在他身上連點了十七八下,這是點穴手法,唐逍周身大穴被點,應該就是修為全失,毫無反抗之力。


    一個瘦小的黑衣少年鑽出來,問題:“大哥,怎麽處置他?”


    另幾個人也出現了,兩女一男,看樣子都是這黑衣大漢的手下。


    黑衣大漢想了想,道:“這小子明顯是偷混上山來的,大概以為我們正在辦大事,想找個機會渾水摸魚。不過能摸到這兒來,也算他有本事。師尊叫我們巡邏這一帶,帶著他也不是個好主意,不如將他帶進去,關在柴房裏,等師尊有空了,再來處置他!”


    大家都沒什麽不同意見,於是那瘦小少年拿來繩子,將唐逍捆得嚴嚴實實。


    他們隻是捆著他,倒也沒有做出毆打、侮辱之類的事,唐逍便任由他們捆著,沒有反抗。


    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黑衣漢子身上,隻見他走到牆邊,伸手一拍,牆壁上就出現了十幾個用紅漆畫成的方格,每個方格裏都有字,比如“議事一廳”“議事二廳”“大長老廳”。


    唐逍也不知道這些是做什麽的,定定地看著,隻見那黑衣漢子在一個寫著“大禮堂”的方格裏一拍,便有一陣玄妙的氣息從那方格裏湧了出來。


    唐逍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些方格裏都設置了空間陣法,就等於一個個傳送陣。想來這“大禮堂”方格,就是把他們傳送到真正的大禮堂去。


    果然,眼前一花之後,唐逍發現他們已經到了一個全新的地方。


    這是一個山坡,兩邊隆起山脊,麵前一座大山,整體上看就像一個寶座;一幢潔白的圓頂宮殿就矗立在寶座中間,被三麵大山環繞著,就如高高在上的帝王。


    與火鸞峰頂的大殿一樣,這山坡上、宮殿中,都鋪著紅毯、紮著彩帶、掛著燈籠,一片喜氣洋洋的景象,不知有多少弟子在山坡上穿梭來去,忙碌的臉上都掛著由衷的笑容。


    黑衣漢子笑道:“大家都忙,連草舍、議事閣的弟子都來幫忙了。秦玉,你把這小子帶去柴房,我們也不能偷懶!”


    一個少女答應一聲,提著唐逍和方餘便走,很快就把他們扔進了柴房。


    剛剛關上柴房門,便聽到外麵響起了三聲巨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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