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七長老?”


    這一劍的威勢,頓時把整個院裏的弟子都變成了雷電下受驚的青蛙。


    那小姑娘有點著急,想要說什麽,卻被身旁的淩步芳拉住了,


    其他弟子則是一哄而散,誰也不敢再呆在方圓十丈內,生怕遭了池魚之殃。


    但隨即又都呆住了:那足以令人心膽俱裂的重劍,已被龍靈劍穩穩托住,劍尖剛好撞在一起,就如高手製成的雕塑,紋絲不動,穩如泰山!


    那熊七長老現出身來,果然人如其名,整個人又高又胖,圓圓的腦袋,真像一頭熊!


    此時“熊眼”圓瞪,似乎他自己都不相信,竟有人能輕輕鬆鬆接下他這一劍!


    聖涯島有十七招絕學,與其它宗門不一樣的是,這十七招並不是一個序列,而是零散的。按照規矩,隻要有人能學會其中一招,就能成為分殿長老。


    熊七長老學會的,就是這一招“聖涯驚”。


    可以想象,這十七招,每一招都異常強大,這是聖涯島的立島之本!


    熊七長老無論如何都想不到,他的絕招,竟然被唐逍這麽輕鬆就接下來了!


    他圓瞪雙目,猛然間又失聲叫道:“你……我怎麽看不出你的境界?”


    “什麽?”展飛堂一下子叫了起來,“怎麽可能?長老,您不是丹境強者嗎?”


    熊七吹胡子瞪眼道:“老子知道,不用你說——小子,莫非你也是丹境?”


    一個不成文的共識,不管是後天還是先天層次,其實都不能稱為真正的修煉者,隻有達到丹境,才算在修煉之路上入了門,因為丹境強者要開始修煉意識了。


    修煉了意識,就在丹境與先天之間劃了一條鴻溝,哪怕再厲害的元氣境,在丹境麵前也隻能如螻蟻,就連挑戰的勇氣都不會有;而且在丹境修士眼中,元氣境就像透明的一般,什麽也別想瞞過去,這就是意識修煉的強大之處。


    可是熊七長老居然看不出唐逍的境界!


    這隻有一種情況,就是後者也是丹境,而且還比他高。丹境雖然沒有再像後天、先天層次那樣,劃分為幾個小階段,但其中也是有強弱之分的,比如初入丹境,就怎麽都不可能比得上丹境巔峰。而修士不能看出強於自己的境界,這是顯而易見的。


    可是熊七長老還是不敢相信:這怎麽可能,這小子才多大啊,可能連二十歲都有點懸吧?這麽年輕的丹境,而且還是野修,這個世界什麽時候變得如此瘋狂了?


    還好唐逍說話了,一下子讓他滿心的震驚平複下來:“你看我這麽小,怎麽可能是丹境?”


    唐逍沒有說謊,從“複生”以來,他就一直在衡量自己的境界,卻一直也沒有一個答案。也許是“以劍化身”的緣故,修煉之路的境界劃分,好像在他這兒失效了。但他可以肯定,他絕對沒有達到丹境,因為從先天層次到丹境的突破,是一道坎,那會是有大動靜的,也會帶來靈魂與肉身的巨大變化,而他身上並沒有出現這種變化。


    他估計,自己的境界應該還是在先天層次,也許達到元氣境了吧?


    熊七長老長長地舒了口氣,卻馬上又變了臉色。


    不是丹境,那不是比已經達到丹境,還要讓人震驚嗎?


    這小子,能以元氣境實力接下他的“聖涯驚”,妥妥的越級挑戰啊!


    他忍不住問道:“你的師尊到底是誰?怎麽能培養出如此強大的天賦?”


    誰要再告訴他唐逍是野修,他都想一巴掌給人扇過去了。你看到哪個野修這麽厲害?沒有淵源傳承,沒有強者指導,誰能強大到如此地步,甚至超越了幾乎所有的宗門弟子?


    唐逍卻不想迴答他,隻是淡淡一笑:“你到底還打不打了?”


    熊七長老眼珠子一轉,哈哈笑道:“不打,不打,打什麽打?”


    他轉過頭,朝滿臉驚訝的眾弟子吩咐道:“今天有貴客來此,聖光殿和聖靈殿暫且罷鬥!飛堂,招唿弟子們先散了吧;步芳,叫人準備香茗,請唐公子殿內奉茶!”


    展飛堂忍不住道:“可是,長老,主祭大人吩咐……”


    熊七長老立即打斷了他的話:“什麽可是不可是的,這兒本長老最大,我說了算!”


    他又轉頭對滿臉怒色的淩步芳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就在剛才,聖光殿與聖靈殿還是仇敵,但從現在起不是了!照我所說的話去做,顏主祭那兒,本長老自然會去說的!”


    展飛堂和淩步芳都無可奈何,他們雖然在各自殿中都算有實力的,但麵對一位丹境長老,還是沒有反抗的膽量,隻得照著去做。不過淩步芳留了一個心眼,她叫過一名弟子,低聲吩咐了兩句。那弟子連連點頭,躲開熊七長老的視線,飛一般離開了。


    唐逍也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見淩步芳過來邀請,隻得按捺下滿腔疑惑,跟著她從院子後門走出去,便來到一個更大的院子裏,走進一座大殿,那殿門上寫著“聖光殿”三個大字。


    但熊七長老並沒跟過來,淩步芳也隻是簡單交談兩句,吩咐弟子上茶,便離開了聖光殿。


    唐逍一個人呆在殿裏,一時有些拿不準,他們這是請君入甕呢,還是真心待他如客?


    他端著茶杯,忽然神色一動,兩耳豎了起來:殿後有人說話!


    隻聽一個有些沙啞的聲音急切地道:“師弟,你這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麽藥?”


    另一個有些冷厲的女子聲音則道:“本主祭的時間很緊,要是你不說出個好的理由,一個小小長老敢把兩大主祭拖在這兒,小心本主祭扒了你的皮!”


    接著便是熊七長老的苦笑聲:“兩位主祭,沒有特別要緊的事,小弟怎麽敢啊!”


    那沙啞聲音問道:“你所說的要緊事,就是殿裏這個少年?”


    熊七長老道:“師兄,雖然他離得很遠,應該聽不見,但你還是小聲些為好!”


    那沙啞聲音果然就壓低了聲音:“這小子雖然比我們的弟子天賦要好一些,畢竟隻是個野修而已,你把他請進去,好茶好酒的款待著,到底是什麽意思?”


    他和熊七長老都不知道,唐逍的感知力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好得多,雖然刻意壓低聲音,他們所說的每一個字,都被唐逍聽得清清楚楚的。


    唐逍也很想知道,他們把自己請過來,到底是什麽目的。


    隻聽熊七長老笑道:“兩位主祭,小弟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我們聖光殿與聖靈殿相互毗鄰,交情一向很好,還有好幾對弟子結成了夫婦,怎麽突然間就成了生死仇敵呢?”


    冷厲女子道:“這還用說?大島主已傳下令諭,全島平叛!但凡敢於背叛聖涯島者,都是我聖光殿的敵人!公良主祭,你若不懸崖勒馬,就休怪本主祭出手無情了!”


    公良主祭怒道:“你說什麽鬼話?四島主已發布討逆令,大島主雖然執掌全島,但是倒行逆施,不惜背叛本島千萬年以來的傳統與規矩,真是罪大惡極!四島主有令,島上五十一殿中,但凡有棄暗投明的,一切都可既往不咎!但若是一意孤行,全島上下,一體討逆!”


    “敢說大島主是逆,你好大的膽子!”


    隻聽“嗆”的一聲,大概是冷厲女子抽出了寶劍,頓時慌得熊七長老連聲叫道:“你們做什麽,做什麽?大島主與四島主同門師兄弟,他們打架,不知道你們跟著起什麽哄?”


    兩大主祭齊聲喝問:“你說什麽?”


    熊七長老笑道:“兩位主祭大人,據你們所知,二島主、三島主他們,可有什麽表示?”


    兩個主祭都頓了一下,公良主祭道:“沒有,他們手下的各殿,也沒有參與。”


    冷厲女子哼了一聲:“那又怎麽樣,我們十五聖殿聯手,也足以討叛除逆了!”


    熊七長老歎道:“顏主祭,你不要一口一個叛徒逆賊的,明定叛逆,那需要長老會頒布詔旨吧?到目前為止,你可有長老會的明文告示?沒有吧?”


    顏主祭冷冷地道:“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熊七長老無奈地道:“我沒什麽意思,我隻是覺得,敢說是非者,定為是非人。大島主與四島主相互攻訐,多半兩人都不是忠於聖涯島的。你們想,我們聖涯島一向精誠團結,多少年沒有發生過叛亂了?如果不是外界引誘,他們怎麽可能做這種同室操戈的事情?”


    顏主祭想了想,問道:“你的意思,是叫我們不要為他們的野心而賣命?”


    大島主和四島主都不是笨蛋,能夠執掌聖涯島,他們所得到的信息、要考慮的事情,遠不是這些主祭能比得上的。就算受到外界引誘,必然也是因為那誘惑能夠滿足他們的野心。可是野心是人家的,小命卻是自己的,拿自己殿中弟子去填人家的欲望,好像是不劃算。


    熊七長老笑道:“如果是真的叛亂,為什麽長老會和另兩位島主到現在還不作聲呢?”


    “的確!”公良主祭道,“看來我們恐怕都被人當槍使了!”


    “是不是叛亂,現在還不能下定論!”顏主祭清冷地道,“不過我讚同你們所說,可以暫且罷戰。可是,熊長老,你說的這些,和殿裏那個小子有什麽關係?”


    唐逍知道話題終於引到自己身上來了,連忙豎起了耳朵。


    熊七長老笑道:“兩位主祭可知道三位聖女的下落?”


    “聖墟洞中,這還用說……不對!”


    顏主祭猛然提高了音量:“你是說,秋後算賬,聖壇之試?可是你剛剛還要我們不要為別人的野心賣命,現在你卻要讓我們為你的野心當槍使嗎?”


    熊七長老苦笑道:“顏主祭,你可真是高抬我了,就憑我這點修為,敢有那麽大的野心?”


    “那你到底什麽意思?”公良主祭問道,“現在,就連師兄我也不知道你的用意了!”


    熊七長老笑道:“野心這東西,多了固然不好,但完全沒有,似乎也不妥當。兩位主祭,就不想我們兩殿弟子享受到上殿的福利,一輩子甘願統領一個下殿嗎?”


    他停了一下,又補充道:“關鍵在於,我們並不需要付出什麽東西啊!”


    “這倒也是!”顏主祭思索道,“公良主祭,你的意思呢?”


    公良主祭停了一會兒,道:“犧牲的是聖光殿的人,顏主祭,隻要你不心痛就好!”


    顏主祭卻笑了起來:“買一送一的好事,我聖光殿怎麽會反對?走吧,咱們去見見他!”


    三人走進大殿的時候,臉上都已掛滿了笑容。


    唐逍在心裏微微鄙視了一下,還是很有禮節地站了起來。


    “貴客都到島上這麽久了,我們這些當主人家的都還不知道,實在是失禮,失禮啊!”


    顏主祭是個五官有些冷硬的女子,三四十歲,眼若刀鋒、嘴如蛇吻,那熱情而燦爛的笑容堆在她臉上,不管怎麽看都顯得十分突兀,就像堆在煤山上的白雪。


    但唐逍能看得出來,她的笑容是真摯的,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著他,卻是越看越滿意。


    這讓唐逍很有點不舒服,原本打算十分熱情的,頓時減少了兩三分。


    “熊七長老,在下還以為你把我忘了,正想喝了這杯茶,就先告辭了,免得給你添麻煩!”


    唐逍自然要裝作沒聽見他們的話,而且他的確不想在這兒多呆,若不是覺得不辭而別實在有些沒禮貌,他早就離開這兒,迴連平山尋找方柔去了。


    熊七長老略有些尷尬,幹笑道:“不好意思,臨時有點事情,失禮了。先給公子介紹一下吧:這位是聖光殿主祭顏容大人,這位是聖靈殿主祭公良平大人!”


    兩個主祭一齊拱手,一個是三四十歲的刀鋒女子,一個是滿頭花白的猥瑣老人。


    唐逍也拱拱手,目光卻沒離開熊七長老:“在下想與長老做筆交易,不知長老願意嗎?”


    “交易?”顏容一下子來了興趣,笑道,“交易好啊,咱們最喜歡做交易了!”


    公良平也似乎很興奮,嘿嘿笑著,搓著手,就像看到了一錠黃金的貧苦老農。


    唐逍忍不住有些不寒而栗,連忙笑道:“在下想買一條船,想來島上應該會有吧?”


    三人卻誰也不迴答他,顏容笑道:“正好,咱們下午有個小小的聚會。弟子們忙碌了這幾天,也該讓大夥放鬆一下。唐公子,不如你也參加一下吧?”


    “你們內部聚會,在下怎麽能參加?”唐逍苦笑道,“熊七長老,若無大船,小船也行,在下願出千兩黃金。再不濟,請安排兩個人,砍樹製船,還望千萬相助啊!”


    “不急不急!”熊七長老像多年老友一樣攬著他的肩膀,“不過是一艘船而已,急什麽,咱們既然是個海島,難道還缺了大船嗎?先參加下午的聚會,咱們慢慢說,慢慢說!”


    唐逍歎了口氣:“熊長老,你們有什麽事,能不能直接說了,不用這麽繞彎的!”


    但三人誰也不說,隻叫淩步芳帶了幾個女弟子進來,把唐逍請到旁邊一個院子裏,叫他先吃飯、洗澡、休息一下,再參加下午的聚會。


    唐逍無可奈何,他是個別人對他好,他就對別人好的人,三人這麽熱情,他也不好違逆他們的意思,就這麽走了。反正三人應該是有求於他,想來就沒什麽危險。


    至於迴去救方柔的事情,也隻好再往後延了。


    不得不說,聖涯島弟子做事的效率就是快,不過兩三個時辰,當午時過後,淩步芳來把唐逍請過去的時候,聖光殿已經被裝點得一派喜慶,到處都掛滿了火紅的帷帳,鮮花一團一團的,還有人把兩盞足有半丈粗的大燈籠掉在門簷下麵,就像要辦喜事一般。


    殿裏殿外都擺著整齊的桌子,無數弟子喜氣洋洋的,正把各式各樣的珍饈美味流水一般端上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弟子們堆著笑臉,嘰嘰喳喳的,像一群群麻雀。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唐逍怎麽都不相信,隻在半天以前,這群弟子還在生死相搏。


    他忍不住有些惡意地想到,恐怕他們師兄弟姐妹的鮮血,都還沒有徹底幹掉吧?


    見到唐逍走進來,顏容、公良平並肩迎了上來,他們身後各跟著一隊人,男女老幼都有。


    “唐公子,中午還休息得好吧?”


    顏容滿臉堆笑,唐逍卻好像並不想理她,他的目光正落在一個熟悉的身影上。


    他記得,那個小姑娘曾記得他的名字,而他則不知道她是誰。


    他的腦海在飛速旋轉,偌大個聖涯島,知道他名字的人並不多,除了剛上島時的那幾個守島弟子外,也許就隻有方餘了。


    他迴頭望著顏容:“不知在下能不能與那位姑娘說幾句話?”


    顏容眉頭一皺,卻又笑容綻開,微笑道:“當然可以,這有什麽不可以的?”


    她一揮手,便有人把那女孩帶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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