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人類少年太滑溜了,像泥鰍一樣躲來躲去的,偏偏就不會正麵相鬥!


    殘陰巨虎覺得,若是唐逍肯和它正麵相對的話,它必然能一口將他的腦袋咬下來!


    好不容易,唐逍居然停了下來,殘陰巨虎自然喜出望外,張開大嘴就是一口!


    然而它卻不知道,迎接它的,將會是唐逍的雷霆一擊!


    唐逍正在著急的時候,偏偏殘陰巨虎這時來攻擊他,怎不令他狂怒無比?


    他直接選擇了耗時最短的方式,絲毫不躲避籠罩下來的虎嘴,吞雲劍高舉,筆直地伸進了殘陰巨虎的大嘴之中,一直朝著那深邃腥臭的喉嚨裏捅了進去!


    一聲驚天動地的虎嘯,殘陰巨虎跳起來足有十來丈高,又重重地摔進叢林裏,不知壓斷了多少枝葉、壓死了多少妖獸,那鮮血噴湧,更是如在唐逍眼前張開了一片血幕!


    就連方餘身前的鬼背劍齒猿,也似被這聲虎嘯嚇了一跳,噔噔退了兩步。方餘立即抓住機會,躍身而起,手指輕拂著琴弦,叮咚的琴聲中,夾著道道嗖嗖聲,十幾道頭發絲一般纖細的劍氣飆射而出,像落雨點一般,往那碩大的猿頭籠罩而去!


    那巨猿也感受到了生死危機,咆哮聲中倉皇後退,一邊拎起一頭惡狼扔過來。


    方餘卻不想放過它,雙手連揮,幾道劍氣先把惡狼分了屍;然後又是一陣激越高昂的琴聲,劍氣錚錚作響,刹那間封死了巨猿身前身後的所有去路!


    鬼背劍齒猿能夠在陰風山脈成為一方霸主,除了力氣大之外,就靠著一身強大的防禦力。它的皮毛,甚至比精鐵還要堅韌幾分,哪怕中品靈器也傷不了它!


    但此時的它卻極度淒慘,十幾道劍氣在它身上縱橫肆虐,留下了二三十道傷口,有的長達尺餘,有的深可見骨,鮮血瀝瀝淌下,把它身邊的土地染成了一片血紅!


    它的一雙眼睛也變得血紅,驀然一聲厲吼,抱起一塊大石頭就扔了過來!


    這石頭比磨盤還大,而且是石質異常堅韌的青晶石,怕是比鬼背劍齒猿自己還要沉重!


    顯然,它已經暴怒了,恨不得一石頭把方餘砸死,然後撕碎嚼細了,吞下肚去!


    方餘也壓根沒考慮放過它,緊繃著小臉,身形如同風雨中的蝴蝶,在鬼背劍齒猿周圍飄忽不定,雙手十指卻不停地拂過琴弦,劍氣如狂風驟雨一般攢射而去!


    唐逍已經殺死了殘陰巨虎,她要再不殺死鬼背劍齒猿,這場比試,她就輸了!


    堂堂聖涯島聖女,豈能是個失信之人?


    但她也絕不願把事情原委告訴唐逍,她好不容易才得到這一切,不能放棄,絕不!


    所以唯一的辦法,就是馬上殺死鬼背劍齒猿,然後再看能不能說成是和局。


    她全力出手了,整個叢林中都充斥著令人發冷的劍氣,把妖獸、樹木、石頭,全都切割得一團糟,也切開了鬼背劍齒猿全身上下所有的血管!


    鮮血如洪水一般直往外湧,很快就讓它到了彌留之際,卻仍然不肯倒下去!


    它仍然站得筆直,雙臂仍然捧著那塊巨石,卻已沒有力氣扔出來了。


    方餘滿臉寒霜,怒叱道:“給本聖女死!”


    但新一輪的劍氣還沒有出手,一截火紅的劍尖已從鬼背劍齒猿的胸口透了出來!


    方餘一驚,便見這頭巨猿終於搖搖晃晃倒下去了,唐逍自它身後露了出來。


    但他那模樣,頓時又把方餘嚇了一大跳。


    渾身都是鮮血,有殘陰巨虎的,有鬼背劍齒猿的,也有他自己的。


    他的額頭上、雙肩、胸前、雙腿,都有傷口,鮮血還在淌著。這些傷口,有的是殘陰巨虎造成的,他雖然一擊殺死了它,卻也承受了它的臨死反撲;而有一些,卻是方餘造成的。


    他根本沒有等著方餘的劍氣消失,便硬闖到鬼背劍齒猿身後,著實挨了幾道劍氣。


    此時的他,渾身浴血,雙目血紅,在夜色中竟如魔神一般!


    方餘心頭咚地一跳,聲音不由自主地壓低下來:“你……你這是作弊……”


    她本想說,兩人明明約定好的,要以各自殺死的妖獸來定輸贏,他卻搶她的功,把鬼背劍齒猿給殺了——這頭七階妖獸,算誰殺的?


    但唐逍雙目一瞪,卻把她到了嘴邊的話給逼了迴去。


    “她在哪兒?”


    方餘隻覺得背心有一道道寒氣,她從來沒有想過,堂堂聖涯島聖女,她竟也有感到膽怯的時候,她甚至怕唐逍暴起一劍把她殺了,身不由己地退了兩步。


    但她還是壯著膽子,低聲道:“我不知道你說的是誰……”


    “錚!”叢林中紅光一閃,吞雲劍如長虹貫日般直刺了過來!


    “你戴著她的鸞雪戒,拿著她的仿焦尾琴,你居然敢說不知道她是誰?”


    唐逍手腕一振,吞雲劍如咆哮的毒蟒,刹那間朝著方餘連刺十餘劍!


    層層劍影,每一道都帶著凝煉的劍氣,方餘縱然竭力躲避,也無法完全躲開,嗤啦一聲,她胸前衣衫已被割裂,露出了一片雪白,還有一絲粉紅!


    她又羞又急,卻不知是忘了,還是不敢,竟然沒有反擊!


    她隻是淒厲地叫道:“我真不知道你說的是誰,這兩樣寶貝,和你又有什麽相幹?”


    唐逍雙眼中血光更盛,吞雲劍泛著寸許長的紅芒,筆直朝著她的胸口刺了過去!


    這已經是要奪了她的命!


    正當此時,猛聽一聲大喝:“你們在做什麽?”


    當的一聲,一柄長劍橫攔在吞雲劍上,然後咣當斷成兩截。


    不過也讓吞雲劍慢了一瞬,方餘連忙跳開,手中的仿焦尾琴已然不見。她驚魂未定地落到地上,一眼正看到彭趣,對方的目光正朝她胸前看。她低頭一看,連忙羞紅著臉掩住衣襟。


    但唐逍仍然如狂怒的獅子,手中吞雲劍一引,又要撲過來。那納蘭大人連忙從一個青年才俊腰間抽出長劍,接連與唐逍交了幾合,才堪堪讓他停在了原地。


    倒沒看出來,這位納蘭大人竟然也是個高手,至少也是元氣境了吧?


    若不是有他在,恐怕也製不住唐逍。


    但他也隻能用劍勢將唐逍困住,卻也無法完全遏製他那瘋虎一般的攻勢,好幾次都差點讓唐逍脫困而出,嚇得附近的青年們陣陣尖叫,臉色蒼白往後退去。


    納蘭大人臉色凝重,沉聲問道:“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眾人都看向方餘。


    她的臉色仍然蒼白如紙,低聲道:“好像獸潮之中,有蠱惑神智的妖獸……別說唐公子,連我也差點中了魔……就是心跳很劇烈,腦袋一陣恍惚……”


    她倒不怕會被拆穿,反正妖獸又不會說話,而且,誰能說沒有這種妖獸呢?


    現場一片狼藉,又是在黑夜之中,誰也看不出有哪些妖獸來過、哪些死了、哪些逃了。她就不相信,納蘭大人會為了她一句話,一直停留到明天早上。


    納蘭大人自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他歎了一聲,身形欺進,一劍柄敲在唐逍後腦勺上。


    如果真的被妖獸蠱惑,也可以說是入了魔。這種情況下,最簡潔的辦法,自然是把他先敲暈了再說,也免得造成什麽次生傷害。


    “我不是問這個,我想知道,你們為什麽不聽招唿,擅自跑這兒來了?”


    方餘低著頭道:“不是……是唐公子說,他能感知到妖獸動靜,知道陰風山脈深處發生了獸潮。他怕獸潮影響到我們隊伍,所以過來看看……而我,我想采集妖元血果,您也知道,它隻會生長在妖獸眾多的地方,就跟著來了……”


    她也不怕唐逍不配合她的話,他醒來之後,如果不想讓別人產生懷疑,能繼續參加百府大比,就必須順著她說。她更不擔心他會不會去參加百府大比,除非他不想知道方柔的消息。


    但她忘了,此時的唐逍,可是神智大失的。


    她的話音未落,突然一道亮光掠起,唐逍竟沒有被納蘭大人敲暈,擎著吞雲劍就爬了起來,一劍刺向方餘前胸,把周圍幾個青年嚇得尖聲大叫。


    “什麽魔物,如此囂張?”


    納蘭大人一怒,一掌打在唐逍胸前,摸出一粒丹藥塞進他嘴裏,卻心疼得直捫胸口:“浪費一枚定魂丹,這可是養神滋魄的七階奇丹,你們兩個,誰賠我?”


    他問的是彭趣和方餘。前者是帶唐逍來的,和他有剪不斷理還亂的糾葛,連納蘭大人都看出來了;後者則是今天這件事的始作俑者,她自然應該為此負責。


    不過兩個女孩都低著頭,誰也沒有說什麽,大概是想蒙混過去了。


    服了定魂丹,唐逍終於安靜了下來;而在兩頭七階妖獸被殺了之後,獸潮也顯得後勁不足,在眾青年的共同努力下,很快就被擊退迴了陰風山脈深處。


    等眾人迴到飛梭,已經是子時過後,卻誰也沒有睡意,都在嘰嘰喳喳討論著什麽。


    連七階妖獸都能宰殺,方餘和唐逍的實力,已足以震撼這一幫青年才俊了。


    前者是聖涯島的聖女,能有這等實力,眾人還不算太過驚訝;後者卻沒聽說和哪個大宗門有聯係,如果他也有越境殺敵的能力,那他的師尊該有多麽強大?


    有心人已經開始通知自己的宗門,調查唐逍的“師尊”;另一些人則在密謀著,相互聯絡,想要找出能對付唐逍的方法。


    百府大比可沒有朋友,大家都是競爭關係,誰也不想自己多一個不可戰勝的敵人。


    當然能想到“競爭”二字的,都是有實力有野心的人;另一些人,則想到了另一個方案。


    唐逍的套間門口,時常會有幾個人等著,有人送來療傷丹藥,有人攜來美酒佳肴。


    甚至有女青年打扮得花枝招展來見他,還有人把自己的妹妹、師妹帶來了。


    但所有人都被三兒和五兒擋了下來。


    開玩笑,這是多好的獻殷勤的機會啊,彭趣當然要守在唐逍床前,三兒五兒又怎麽可能讓這些人去搶走她的“功勞”呢,當然是有一個算一個,全都不準進門半步。


    當然有兩個人她們是擋不住的,也不需要去擋。


    一個是納蘭大人,他剛剛處理完飛梭上的事宜,就急匆匆趕來探望唐逍了。


    “服了定魂丹,唐逍應該要躺上十天半個月。你不用擔心,定魂丹有滋養神魂的作用,對他的修為是有好處的,如果他基礎夠好、運氣夠好的話,甚至能在這半個月裏提升一段修為呢。你隻要安心守著他,不讓他被人打擾就行了,別的,不用管他!”


    納蘭大人捋著胡須,慈祥得像唐逍的親爺爺一樣。


    彭趣輕輕彎了彎膝蓋:“多謝納蘭大人,侄女會在聖上和蕭妃麵前如實陳述此事的!”


    納蘭大人嘴角一翹,他就說彭趣很聰明吧,多好的孩子啊,簡直把他的心思看透了。


    但他知道,既然她不笨,他也不能就這麽居功,當下微笑道:“彭姑娘也不必太記情,說實話,咱家並不是隻看在彭姑娘的份上。你且想想,宣慶宮長公主把自己的旭升卡都交給了他,他們之間會是怎樣的關係?所以,咱家也隻是預先投資罷了!”


    彭姑娘抿嘴一笑,忽然有些異想天開:“不會,唐公子是長公主流落民間的兒子吧?”


    “你找死啊?”納蘭大人大駭,連忙鼓起眼睛訓道,“長公主流落民間多年,七年前才迴到皇宮,聖上對她何等親賴,你敢說她的壞話,連你師尊也護不住你!”


    彭姑娘吐吐舌頭,撒著嬌道:“納蘭大人,這話您可千萬別傳出去啊!”


    “放心,咱家也不想死!”納蘭大人哼了一聲,轉身就走,“咱家叫人送好吃的來!”


    他知道的,彭趣雖然不是皇上流落民間的私生女,聖上對她,卻也和親女兒差不多了。


    他一直不知道這是什麽原因,但他知道,把這位服侍好,對他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


    納蘭大人走了沒多久,方餘便走了進來,三兒五兒也沒敢攔她。


    她一走進來,便聽彭趣劈頭蓋臉問道:“他為什麽非要置你於死地?”


    方餘眼角一挑,似笑非笑:“我憑什麽要告訴你?”


    彭趣眉頭緊皺,臉色冰寒:“別以為你是聖涯島的聖女,我就不敢拿你怎麽樣。惹惱了我,就算你聖涯島的太上長老來了,我也有辦法讓你魂飛魄散,你要不要試試?”


    方餘微不可察地皺皺眉,笑道:“是,我知道你厲害,不過我可不是來和你吵架的,我隻是想跟唐公子說一句話,說完了我就走,你不會阻攔吧?”


    彭趣冷笑道:“你沒看看到嗎,他服了定魂丹,沒有十天半月是醒不過來的!”


    “那你不用管!”


    方餘從她身邊走過去,來到唐逍床邊,彭趣果然沒有阻攔。


    看著躺在床上的唐逍,方餘嘴角一翹,輕聲道:“你記住,醒來以後,就照著我的話說。不然的話,以後我可不會幫你,到時候你別說我無情無義啊!”


    說完了,她也不管唐逍有沒有反應,嘴角一翹,轉身就走。


    彭趣看著她的背影,不由得皺緊了眉頭。


    走出房間,方餘迎麵撞上了一個青年。


    那青年原本罵罵咧咧的,突然看到方餘,臉色一變,諂媚地道:“方姑娘,您來啦?”


    原本,方餘嘴角還殘留著一絲微笑,一跨出房門,便立即變得高冷起來,腰肢挺得筆直,麵無表情地從青年身邊走過去。


    青年跟在後麵,大聲道:“方姑娘,我是洪都閣的司馬言之,方姑娘應該有印象吧?”


    洪都閣是江南四大宗門之一,在整個炎漢帝國也能勉強排進前十;司馬言之是洪都閣的當家大弟子,修為也達到了悟氣境巔峰,在三百青年才俊中算得上出類拔萃了。


    但方餘仍然沒給他好臉色,隻是從鼻子裏哼了一聲。


    司馬言之卻不氣餒,繼續說道:“旅行無聊,我等幾人設了一桌宴,還望方姑娘能屈尊駕臨。我已經跟葉無蝶姑娘說了,她說隻要您去,她定然會參加的!”


    方餘忽然停下來,司馬言之差點撞在她身上,連忙停住腳。


    卻聽她淡淡地問道:“你自問有宰殺七階妖獸的本事嗎?”


    司馬言之一愣,連忙搖頭。他再自信也沒那膽量去招惹七階妖獸。


    方餘輕輕一笑:“那你有什麽自信,敢來邀請本聖女?還有,別人稱我方姑娘,是他有那個本事,你嘛,你覺得應該稱我為什麽?”


    司馬言之呆住了,眼睜睜看著方餘冷笑一聲,轉身離去,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過了好久,他才恨恨地道:“無家無世、毫無背景的家夥,也敢在我們麵前顯擺?”


    方餘已經走出去數丈遠,卻也聽到了這話,在心裏冷笑一聲:“可憐的唐公子,反正你的煩惱也夠多了,我給你添幾個敵人,你應該不會責怪我吧?”


    唐逍靜靜地躺在床上,自然是不知道這一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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