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河的病房裏一片笑聲。


    “你跟曼曼小時候都是我托著屁股換尿褲,你從頭到腳都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有什麽不能看的?”老董撇嘴斜著薑河。


    “我記得有一迴曼曼拉肚子……”薑河話沒說完就頓住了,他不確定這是哪個他的記憶。


    “你是說咱們剛燉好一鍋紅酒牛肉端上桌,曼曼噴了一桌子那一迴?”老董聲調高亢,心情飛揚。


    薑河的狀態越來越好了。


    “對。”薑河暗暗鬆了口氣,笑出來。


    “我怎麽不知道?肯定是你們瞎講!”曼曼抗議。


    “你小時候煩人得很,飯一擺上桌你就要拉屎。喵喵就隨你,迴迴咱們吃飯的時候它蹲旁邊拉屎。”老董從曼曼指向蹲在床頭櫃上的一隻花狸貓。


    花狸貓踹著前爪似睡非睡。


    “薑河你怎麽淨記得這樣的事啊!”曼曼拍了下薑河。


    “那我問問正事,”老董將一束細細的銀色繩子托到薑河麵前,“記得這個是什麽吧?”


    “我的軟銀鞭。”薑河伸手去拿那根軟銀鞭。


    老董將軟銀鞭抖開遞給薑河,看著他極其熟練的將軟銀鞭纏到手腕上,誇張的鬆了口氣,“看來是真好了,差點把我嚇死。”


    “那咱們什麽時候出院?”曼曼問道。


    她不喜歡這個地方和這個地方的人。


    “明天要做個腦譜分析,要是沒事咱們就出院,這醫院貴得很!”老董一臉肉痛,“薑河累了,睡吧,曼曼也睡,我看著。”


    “嗯,那我看後半夜。”曼曼睡到旁邊沙發上。


    薑河這一夜睡得很好,夢還是從頭到尾,但夢是夢的感覺了,不再像之前那樣是在經曆真實的人生。


    一覺醒來時,病房裏陽光明媚,昨天老董坐的椅子上坐著個中年人,中年人銀灰外套白襯衫,頭發花白,兩隻眼睛極其狹長。


    這樣的眼睛是青章人最顯著的特質。


    自己什麽時候見過青章人?


    中年人盯著薑河,微笑問道:“感覺怎麽樣?”


    薑河顧不得迴憶分辨是哪個他見過青章人,這樣的眼睛讓他心裏警報大響,緊張的後背都繃直了。


    “好多了,您是?”


    薑河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懵然無覺,看了一圈,曼曼不在。


    薑河頓時急的後背一層白毛汗。


    中年人不動聲色的盯著薑河的神情舉動。


    這個迷途者看到他的瞬間竟然迸發出一股殺氣,這一個比他接觸過的所有迷途者都敏銳和警覺,讓他有一種明確的危險感覺。


    那個曼曼也是一副桀驁不馴的模樣。


    都極其鋒利、極其優秀。


    難道是因為他們在暗星之地那樣的混亂之地長大?


    暗星之地還有多少這樣的孩子?


    迴去之後得遞個報告上去,讓局裏派人去暗星之地搜索查看。


    “我姓付,你稱我付先生好了。我是青章兒童權益協會的執行委員,我的工作是尋找和解救青章聯邦的失蹤兒童。”付先生神情和語調都極溫和。


    薑河聽愣了,下意識問道:“誰是失蹤兒童?”


    “你。”付先生憐憫的看著薑河。


    “曼曼呢?”


    “曼曼也是。”付先生答道。


    “曼曼在哪兒?”薑河又問了一遍。


    他先要確定曼曼的安危,至於失蹤兒童什麽的,等他看到曼曼之後再說。


    “在外麵,我的副手吳小姐在和她說話,你放心。”付先生微笑道。


    “能讓曼曼進來嗎?”薑河盯著付先生。


    “你放心。”付先生笑容溫和。


    “我去看看。”薑河撐著坐起來。


    付先生微笑卻冷漠的看著手抖腳顫、累的後背汗透的薑河。


    薑河腳碰到地麵,要站起來時,卻撲倒在地,病房裏的警報響起,護理臂從床邊伸出,扶起薑河。


    付先生往後靠進椅背,微微揚聲道:“吳小姐,你陪曼曼進來說話吧。”


    門咣的推開,曼曼衝到薑河麵前,“他們不讓我進來,你沒事吧?”


    “我沒事,你呢?”薑河抓著曼曼的手捏了下。


    “她說我是失蹤兒童,說你也是。”曼曼會意,緊挨薑河坐下,隨時準備暴起突圍。


    “你說我和曼曼是失蹤兒童,有證據嗎?”薑河半坐半躺,看著付先生問道。


    “當然。”付先生拿出個小小的信息鈕,按開,放到薑河麵前。


    吳小姐托著另一個信息鈕遞給曼曼。


    曼曼看都沒看信息鈕,她不管這些,她就跟著薑河,薑河讓她怎麽樣,她就怎麽樣。


    薑河仔細看著一份份影像:


    一個剛剛剪了臍帶,哇哇大哭的嬰兒;


    抱在一起哭泣報案的年輕夫妻;


    三份詳細的生物數據,那位年青母親的眉眼和他幾乎一模一樣。


    “這是你父母現在的樣子,一晃已經二十年了。”付先生推送了一份影像過去。


    薑河看著那對中年夫妻,那對夫妻看著鏡頭,看著他。


    “你不看看嗎?”吳小姐點了點曼曼麵前的信息鈕。


    曼曼斜了眼吳小姐,沒理她。


    “誰把我們偷走的?為什麽要把我們偷走?”薑河問道。


    “不知道,也許你可以幫我們找到是誰偷走了你們,找到之後,我們就能當麵問問他:為什麽要做這種喪盡天良的殘忍之事,你們的爸爸媽媽一直想當麵問問他們。”付先生看著薑河道。


    “曼曼是我妹妹嗎?”薑河問道。


    “感情上是,生理學上不是。”付先生頓了頓,輕輕歎了口氣,“你媽媽一直沒法從傷心自責中走出來,在你之後就沒再有孩子。曼曼的媽媽自從曼曼失蹤後就一病不起,已經過世了。”


    薑河垂著眼皮沒說話。


    這位付先生給他看的證據確實都是無法作假的錨定數據團,不管是證據還是直覺,那對夫妻都應該是他的父母,可他那雙狹長的眼讓他有麵對星獸的感覺。


    “能讓我和曼曼單獨呆一會兒嗎?”薑河看著付先生問道。


    “好,我們就在門口。”付先生站起來出去。


    薑河看著房門關上,貼到曼曼耳邊問道:“老董呢?”


    “出去買早飯,一直沒迴來。”曼曼也貼到薑河耳邊。


    薑河看了眼時間。


    早就過了早飯時間了,老董恐怕是已經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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