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在韓府西南角的一重半荒廢的院子裏,二十幾個修葺院子的匠人正在收拾瓦刀,抹棍等裝修工具。


    忙活了一天,他們也要下工了。


    這時,一個瘦不伶仃的矮漢子,湊到工頭鄭胡標麵前,低頭哈腰的說道:“工頭,今天一整天,周六恭都沒來上工。這可是壞了您的規矩,您看這要怎麽辦?”


    工頭鄭胡標身材高大,平日裏對手下工匠管理甚苛,動不動就扣錢。


    但因為他家三代都是禦用木匠出身,在工匠行裏人脈廣關係深,總能找到活計。所以才得以拉扯起一支專門給人家修葺房屋的隊伍。


    “怎麽辦?好辦的很!先扣兩天工錢,讓他漲漲記性。”鄭胡標斜著眼睛,衝矮漢子冷嘲道。


    “工頭英明!不過周六恭要是不服呢?”矮漢子吹捧了鄭胡標一句後,又接著問道。


    鄭胡標聞言冷哼一聲:“哼,要是不服,就滾出老子的隊伍。這年頭,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人有的是。”


    矮漢子聽完心裏一喜,他平日裏和周六恭不對付,這迴給他上眼藥,看來是上對了。


    他正要在加油添醋幾句,旁邊一個跟周六恭親近的匠人李屯看不過去了,急忙上前,給周六恭說好話。


    “工頭,六恭幹活勤快又聽話,他今天沒來上工,怕是家裏出了什麽事了。您多體諒一下!我下工後,馬上去他家看看。明天一定把他帶迴來。”李屯態度恭敬的說道。


    鄭胡標聽了點點頭,衝李屯道:“也罷!看在周六恭平日裏幹活還算勤勉的份上,這迴就扣他一天的工錢,算是小懲大誡一下!若是再有下迴,可不能這麽輕易過去了。你一定把我的意思給他講清楚。”


    “是是!我一定把話帶到。”李屯急忙附和道。


    “工頭,難道您就這麽算了?以後要是有人也有樣學樣,您還怎麽管理隊伍。”矮漢子急了,馬上衝工頭嚷嚷道。


    鄭胡標瞥了他一眼,冷冷道:“***,莫非你想指點老子如何做事?”


    “不敢,不敢!我哪敢呐!”***嚇了一跳,立即連連搖頭告饒。


    “哼,以後把心思放到活計上,別一天到晚的嚼舌根!”


    鄭胡標又嗬斥了他一句後,扭頭衝手下匠人們,大聲吩咐道:“天色已晚,咱們下工!”


    “好!”


    “是,工頭!”


    等眾人收拾妥當,鄭胡標吩咐他們先走。他要去和主家結一下工錢。


    幹一天活,給一天的工錢,這是韓宣武主動訂下的規矩。他有錢,並不在意這點碎銀子,早點給錢也好讓他們安心工作。


    一會兒後,鄭胡標低頭哈腰的跟尹全安告別,然後輕車熟路的走到韓府後門。


    推開大門,鄭胡標正要邁出門檻,卻突然瞧見一道人影直愣愣的擋在門口中央。這嚇了他一大跳。


    此時天色已黑,視線昏暗,鄭胡標眯著眼睛,瞧了一會兒,才終於認出眼前之人居然是一天沒上工的周六恭。


    這下,鄭胡標膽氣大增,忍不住破口大罵:“媽的!周六子,你跟死人一樣冷不丁的站在門口。是不是想嚇死老子啊!”


    “工頭,我來上工了!”


    周六恭頭埋得很低,聲音冰冷又含糊不清,仿佛喉嚨裏塞滿了東西。


    因為視線太昏暗,鄭胡標看不清周六恭臉上的表情,隻隱約看到他穿著一身厚厚的衣服,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


    此時,他一聽這話,頓時氣的不行,“上你媽的工!你也不看看都什麽時候了。白天,你幹什麽吃的去了?”


    “工頭,我要上工!”周六恭好像沒聽到對方的話似的,又含糊不清的說道。


    隻不過這次他的聲音更加沉悶冰冷,並且還帶著急促的喘氣聲。


    鄭胡標突然心裏一寒,下意識的後退一步,神情警惕的看著周六,說道:“今天已經下工了,你明天再來吧!”


    聽到鄭胡標的敷衍之詞,周六恭身體一直站在原地不動,此時卻突然抬起了頭,露出了一張蒼白猙獰,滿嘴獠牙的麵孔,尤其是那一雙血色兇瞳,看上去冰冷徹骨,毫無人性。


    “我的工錢呢?”


    啊!


    鄭胡標突然見到如此恐怖的一幕,瞬間嚇得腿都軟了,啊的一聲後,跌倒在地。


    “你別過來!”


    鄭胡標全身顫動,汗毛倒豎,一身冷汗瞬間打濕了衣服。


    他兩腳慌亂的連連蹬著地麵,兩手扒著地麵,滿臉驚懼的向後爬去。


    吼!


    這時,周六恭仿佛被激怒了,發出一聲不似人的吼聲後,僵硬的身體一蹦老遠,猛然撲到鄭胡標身上。


    接著,它張開獠牙大嘴,一口狠狠咬在了鄭胡標的脖頸上,根本不給對方反抗的機會。


    啊!


    嘶嘶!!


    隨著一聲淒厲的慘叫,周六恭猛的撕咬下一大塊血肉,鄭胡標的脖子頓時缺了一大塊,大血管和氣管都被扯斷,鮮血噴濺出一尺多遠,同時發出嘶嘶的漏氣聲。


    另一邊,韓府裏的人也被這聲慘叫驚動了。


    此時,韓宣武正在和安吉拉商議事情,聽到遠處傳來的慘叫聲後,,眉頭一皺,身形陡然站起。


    下一瞬間,他一步邁出了房門,向韓府後門趕去。


    虎頭居住的院子跟事發之地,隻隔了一重院落。


    正在站樁的他,一聽到這聲慘叫,心裏一驚,不假思索的向那邊衝了過去。


    一重院落不過四丈多遠的距離。


    僅僅兩個唿吸,虎頭就趕到了在了後門。


    與此同時,韓宣武的身影也出現在牆頭之上。


    他看見趴在鄭胡標身上,正在不停吞咽血肉的周六恭後,麵帶疑色,自語道:“初生屍魔?!這鬼東西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屍魔是僵屍的一類變種,普通僵屍是有身無魂,而屍魔卻不同。


    因為某些特殊原因,世上有極少數的人死後,其殘魂仍然被禁錮在屍身上。


    屍變之後,這些特殊活屍仍然殘留著生前的一點點記憶和趨利避害的本能,


    最初的屍魔就是由此類特殊活屍演變而成。


    在茅山派,陰屍宗等門派看來,屍魔比僵屍更恐怖,也更加的罕見,因為它擁有普通僵屍絕對不可能有的“智慧”。


    這時候,周六恭感覺到了虎頭的到來,瞬間從鄭胡標身上一躍而起,如同野獸般猛的撲向虎頭。


    見到這一幕,韓宣武心裏大驚,正要出手攔下它。


    可當他看見虎頭臨危不亂之時,心裏一動,不由按下出手的衝動,靜靜在一旁觀看虎頭的應對。


    若是普通人,看到恐怖如周六恭這般撲上來,恐怕早就已經嚇得大腦一片空白呆住了。


    不過虎頭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練武這麽長時間,都沒跟人動過手。他早就想試試自己的身手了。


    雖然周六恭看起來兇戾嚇人,但速度並不比普通人快多少。


    就算是一個身強力壯的漢子,如果足夠冷靜,都可以跟它周旋對付,更不要說天賦異稟的虎頭了。


    看著撲來的周六恭,虎頭眼睛一凝,一腳邁出,身如長弓,力從地起,全身力道瞬間凝於右拳。


    隻聽空氣裏啪的一聲爆響,虎頭一拳轟出正中周六恭的胸膛。


    哢吧哢吧!隨著一陣可怕的骨裂聲,周六恭仿佛稻草人一般,瞬間倒飛出去,


    虎頭本就有千斤之力,再加上腰背脊椎九弓合力,其一拳的力量已然超過了三千斤,


    周六恭倒飛出去一丈多遠,身體頭腳對折的跌到地上,胸膛上坍塌下老大一片。


    虎頭見狀,心裏一鬆,正要上前觀察情況。


    “小心!”這時韓宣武突然開口提醒道。


    “師傅!”虎頭猛的迴頭看向站在牆頭上的韓宣武,臉上露出驚喜的笑容。


    “小心!這東西沒那麽容易對付!”韓宣武笑了笑,又提醒了虎頭一句。


    他這話剛說完,周六恭身體開始動了起來,它仿佛感受不到疼痛,隨著哢哢的骨骼碎裂聲,它對折的身子,違反物理規律的重新伸展開。


    由於腰椎斷了,他下半身癱在地上,可在雙手的支撐下,它的上半身仍然挺直起來。


    突然,周六恭脖子僵硬的扭動。那麵無表情的冰冷麵孔,瞬間對準了虎頭,血色雙瞳裏帶著毫無人性的兇光


    虎頭年紀還小,乍一見到如此恐怖的場景,頓時嚇得他後退了一步。


    不過他一想到師傅在後麵看著,虎頭膽氣頓生,心裏出奇的冷靜下來。


    就在這時,周六恭發出一聲恐怖的嘶吼,麵目猙獰的兩手杵地,支撐起上半身,然後仿佛蜈蚣一樣,拖著下半身,兩手代腳,靈活的爬過地麵,向虎頭衝來。


    它剛剛身體完好的時候,尚不是虎頭的對手,更不用說是現在了。


    虎頭沒有莽撞的直衝上去,而是迅速繞到周六恭的身後,右手閃電般伸出,一把抓住的周六恭右腳,然後一輪!一砸!


    “轟!”周六恭整個身體直接如同稻草人一般被虎頭掄了起來,然後砸在地上,巨大的撞擊下,地麵都震動不停,如同地震一般。


    緊接著,虎頭又將它倒提而起,左手閃電般接連出手。


    “哢!哢!哢!哢!”


    周六恭的四肢和脖頸直接被虎頭扭斷,脊椎骨也在剛才身體被砸在地上的時候不知斷成多少截。


    啪!虎頭鬆開手,周六恭身體跌落地上,渾身抽搐不止,一雙血色兇瞳也暗淡了下去,雖然沒死,但是完全失去了行動能力。


    僵屍和屍魔這種東西雖然生命力極其頑強,但隻要把它身上的四肢骨頭都敲碎,它也不過就是一團沒有威脅的腐肉罷了。


    “師傅?下麵該怎麽辦呀!”


    打完人,虎頭變得不知所措,迴頭看向韓宣武,聲音微顫的問道。


    他雖然出手兇猛,但總歸是一個孩子,見到自己把人家打成了一團爛泥,自己心裏也嚇得夠嗆。


    韓宣武跳下牆頭,一邊走過來,一邊麵帶笑容的說道:“剩下的交給師傅處理!你會去洗個澡,換上一身新衣服就行了。去吧!”


    “哦!”虎頭老實的點點頭後,轉身離開了這裏。


    韓宣武一腳踢碎周六恭的腦袋,接著喚出生死簿,將他的一點殘魂勾銷掉。


    因為這點殘魂太殘破了,其人生記憶也遺失了絕大部分,隻剩下幾個最深刻的畫麵。


    韓宣武看到了周六恭狂性大發,吃了自己的兒子,也看到了打更人老劉頭如何被其生生咬死。


    但在周六恭殘留畫麵裏最清晰的一幕是,他遇上的那個詭異身影。


    “我餓啊!”


    看到畫麵裏那個詭異乞丐死死咬住周六恭的喉嚨,韓宣武眉頭漸漸緊皺到一起。


    毫無疑問,導致周六恭變為屍魔的罪魁兇手就是那個詭異的乞丐。


    此刻,韓宣武也知道了乞丐的原形是一隻道行精深,重新衍生出智慧的積年屍魔。


    韓宣武十分驚訝,它竟然敢在京師裏找食吃。


    “莫非它混了頭,真以為朝廷沒有斬妖除魔的高人了?”此時韓宣武心裏挺疑惑不解的。


    不過他轉念一想,覺得此事並不簡單。


    從那頭積年屍魔的行事作風上看,它十分謹慎,應該不是沒腦子的普通魔物。


    但不管怎樣,既然是它弄出的麻煩,韓宣武並不打算放過它。


    韓宣武一手提起周六恭的屍體,接著悄悄從府上離開,消失在夜色裏。


    時間流逝,不知不覺中,數個時辰過去,時至深夜,萬籟無聲。


    街角巷尾裏除了偶爾響起的狗吠聲,一片寂靜。


    夜色靜謐,被黑暗吞噬,給人一種莫名的壓抑不安感。


    唿!唿!


    子夜時分,風刮個不停,在靜謐的環境裏,仿佛連夜風也變得大了許多,配上黑漆漆的夜色,給人一種陰風陣陣的感覺。


    南城鎮南門附近,一條偏僻破舊的巷子中,韓宣武緩步前行,仿佛一個普通的老百姓。


    他故意將自身的氣血氣息逸散一些,但是又不完全展露出來,感覺起來剛好比一般的普通人氣血旺盛很多,恰恰像是屍魔最喜歡的一類青壯。


    對於大部分陰鬼魔物而言,活人的陽氣血肉都有著巨大的吸引力。


    對它們而言,這既是食物,也是增長道行的人丹大藥,韓宣武故意將氣血逸散出來一些,但是又控製氣息讓屍魔感覺不到什麽威脅,以此來吸引對方。


    這是真.以身作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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