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是愚昧的,百姓亦是善良的,他們安分守己為人,處於低賤鄙陋之地。今天,就是這一次,天使代表帝國而來拘押他們的潯淞大將軍,一個個紅了眼睛,一個個挺直胸膛,聚眾阻撓!


    將用柔弱之血肉,一試鋼刀之鋒銳。


    天地之間有杆秤,秤砣就人民之心。頭領對他們好,或對他們差,自有公道,自有公論。哪怕溫妮帝國國主親筆的這一次《皇家聖諭》,也難以執行。怕要激發一場民變,大有公然犯上之意!


    潯淞臉色難看,地方如若反抗上層,百姓無一可活,且他這統領地方的將軍,還要多了一條抗拒執法,自立為王的鐵證。這樣罪孽更重,論罪更甚!


    這裏一邊俯首認罪,一連對群眾擺手。一者,他實不願發生流血慘禍,便宜了奸佞小人,二來,他本身也對這次莫名其妙的誣告,以為是眼熱之人做鬼,隻是有點氣憤,心裏反沒有多少擔心。


    想一想自己要啥沒啥的,對方陷害我目的何圖?


    最可能是怠慢了季瓦老兄,他心中有氣,誤會消了,自然就解除了。


    苦勸。“眾位鄉親,莫要如此,我相信國主陛下隻是偶聽小人之言,讚受蒙蔽。本人不會有事的,大家盡放寬心,”


    人們阻擾無果,隻好恭送,異口同聲,在馬車前圍繞。“潯大將軍,您定要保重啊,”


    十裏長街,觀送別離,無不垂淚,大為其受冤受罪鳴不公!


    無數將官,無數民眾,無數親朋的目送下,這位潯海市的首要大人被帝國帶走。


    很快,審問消息公布,若龍飛鳳走,頃刻傳遍帝國每一個地方,更響徹在每個人的心裏,若大地落下十方霹靂雷霆!


    結果最讓人吃驚,最讓人失望,最讓人憤怒,最讓人痛心!


    衙門最新公告:《溫妮特大刑事罪詔


    潯凇一門,包藏禍心,飼養軍力,勾連締結,大斂軍資,最意謀反。天佑國主晝夜徹查之下,觸目不忍,證據鑿鑿,深感痛心,賜其滿門,斬首示眾。


    為止賊子餘孽,再次攪擾四方,特將潯海市一應之封地,完全剝奪其號,土壤從新劃分,各自為受,當以均百姓之民願,以安蒼生之根本。


    望有識之士,爭走相告。凡有窩藏,瞞報,阻礙上差執法者,同罪論處,切勿效仿,欽此。》


    據傳刑場操刀,斬首之日,漫天俱是烏雀,流貓悲鳴之音!


    除夕夜。


    野犬亂吠,爆竹聲聲。


    紅門藍瓦的《季瓦司農府邸》,卻是安安靜靜,死水一般,不見行人。


    此時一身夜行衣打扮的黑影,穿窗迅疾的偷入其書房之內。她正是潯氏一族中逃走的女眷之一,潯淞的女兒,潯雨。


    蒼老聲音,唿喚道。“雨兒,是你嗎?”


    潯雨停頓,語帶憤怒道。“是,季瓦伯父,這是小女最後一次這麽稱唿你。你冤我全家,害我滿門處死,你必然知道,我刺探來你這裏的目的。我不痛快殺你,隻為討一個明白,”


    季瓦靠在太師椅,隱現淚光。“老夫,一直都在等你,”


    潯雨,無動於衷。“我隻要一個答案,你為什麽上書誣告,陷我爹爹於不義,害死了那麽多人,你的罪孽禰天,拿什麽來償還,”


    季瓦,一聲苦笑。“功名利祿不過是浮雲,權利富貴不外乎笑柄。事已發,說什麽亦是徒勞。老夫隻此一念,難得糊塗罷,”


    威嚇。“你,當真不怕死!”


    盯著。“雨兒,伯父看著你長大,你遲早會明白的,但我倒是還有一點私心,有些事情,希望你永遠不要明白才好。


    東邊牆,那有一小櫃子,掛三重鎖,它的解法,在桌上,看罷銷毀,裏麵有你要的東西。


    找‘途徑’,獻給國主,切不可,‘孤身’前去,”


    潯雨柳眉倒豎,劍指仇人。“你,到底什麽意思?”


    季瓦幹瘦的軀體融入黑暗,隻是見他微微搖頭。“餘下之事,你自處之。”


    潯雨雖是狐疑,但管不了許多,起開的牆上密盒,縱閱一看,內藏的,竟是季瓦一人公報私仇,舉報潯氏一族造反的決定性證據!


    甚至,包括外界根本查不到的檔案,機密,情報,及雇傭收買歹人的數目!


    潯雨,舉起佩劍!


    大罵道。“狗賊,為求活命,厚顏無恥,不過貪生怕死之輩,以為這樣我就會放過你嗎,我潯家上下拜你所賜,無不想食之爾肉,喝爾之血,”


    季瓦,慘笑道。“雨兒,老夫見你還活著,終可入睡了,”


    霎時!


    但見這位老者季瓦,是口邊咳血,烏黑染胸,他竟是提前服下了劇毒!


    他的死亡前,還是帶著若有似無的笑容。


    三天後。


    帝國國主龍頭香案之上,放著檢具司儀官奉上的密折,竟全是季瓦一人貪汙走私,禍害潯海一家的各種證據!


    沉冤得雪。


    官方啼笑皆非的再出一則榜文,百姓無不瞠目:《潯家洗冤聖召


    潯凇護國大將軍,國之棟梁,一生果毅勇敢,守衛邊防,赫赫威名。卻因司農官季瓦,憑空構陷,死於非命,此天下之大不幸也。


    其子潯雨,揭發有功,續領其父一切封號,榮歸故裏,並加封東海巡遊大將軍之職,維護海岸淒慘民生。


    季瓦一家,罪無可赦,所作所為,人神共憤,參與者造謠生事者,盡皆處死,家眷,幫傭,女眷,世代為奴,以順天應人!


    特昭全國,歸於正名。》


    舉國沸騰!


    人道:蒼天有眼!


    人言:季瓦這個混蛋!


    人罵:喪盡天良的畜生!


    人恨:殺的好,本該淩遲!


    人意:該鞭屍以泄民憤,屍骨不能留存!


    百姓們齊誇溫妮國主此次處理陰謀,料理果斷。以無端陷害忠臣,走私,買兇等,係數其十大罪狀,換來天下太平。判決迅速誅平紛由,一切落下帷幕。


    《老木兵營》。


    一位副官十七歲,是個孤兒,是潯氏族人收養的弟子,後因戰功,喚為‘威峰’。


    他這時候,正在夜間審問一位衣衫襤褸鄰家大嫂一樣的婦人,這非是旁人,正是魂歸地府的大罪人季瓦的夫人。


    大喝。“季瓦到底,所圖為何?”


    固執。“妾身,一概不知,你不管問什麽,什麽別想從我口中得到,”


    非是這位威鋒將官無能,更是這個女人非常關鍵。也是季瓦族中,唯一能知道內幕的人。無法過於逼迫,拖了三天亦未見功。


    帳篷簾子,忽而撩起。


    這時潯雨從外派返迴兵營,挑燈走近,拱手施禮,季瓦雖惡貫滿盈,但這位女人,確實最疼她的親人。


    端詳。“伯母,您受苦了,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你能不能告訴我,一個答案呢?”


    婦人一見,喜從中來,很苦惱,卻也因潯雨的到來,擊潰了她心理的深深防線。“雨兒,老頭子之所以不說,是因你嫉惡如仇,遇事衝動,他不放心。


    你勇武過人,但終究還是孩子,他是隻想給你們潯家,留一條根。你答應我,不要報仇,我才,原因本本的告訴你,”


    潯雨答應保守秘密,再三肯定後。“好,伯母您說吧,”


    婦人臉色悲愴,一下落淚。“古有言:功高蓋主,難得終全。但你父,卻是名高蓋主,方有此禍。


    《潯海市》,武有潯凇,文有季瓦,二者結合,發展甚速。


    當地百姓皆知此二人之名,卻全不理帝國之主之顧,早有大樹遮天,尾不大不去之勢。


    帝國國主查之此地,太過強大,一直擔心駕馭不住,會造成自立一脈,自封它疆的狀況。所以早有削弱打壓之心,摧毀這可能的心腹之患。


    所謂的,‘告密’,‘誣陷’,‘證據’,根本都是不存在的。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總要對外,有個‘恰當’的理由。但隻有將這文武權臣徹底分開,才是實施舉措的首要條件。


    潯家亡了,煙消雲散,在你全家被殺之後,我家老頭子已被軟禁,廢除一切對外交際的權力。


    但他想,隻要你恪守本分,這場浩劫災難,一切故事就都結束了,”


    潯雨聽幾句,已經是站立不穩!


    驚駭慌道。“你,你,你騙我,這不是,這不是真的,這才不是真的,你為什麽要這麽說,為什麽!”


    安慰。“事到如今,伯母沒有什麽要瞞你的,這是你季瓦伯父,臨死前寫給我的信,你自己看吧,”


    潯雨雙手都在顫抖,一聲悲唿。“怎麽這樣,怎麽會這樣,為什麽,為什麽啊!


    我爹爹,他隻是想做一個為民請命的保境安民好官而已!


    這難道錯了麽,為什麽,會換來這樣不公的下場,”


    婦人,不忍責備。“權利,是世上最可怕的東西,它代表殺伐由己,至高無上。


    一但人掌握了它,也會被它所吞噬。絕對的力量,絕對的災難!


    可是人,從生下來都是要追逐越來越強大的力量,無不逆天而行,妄想欺天改命!


    為政治之安穩,自不顧及人性!


    伯母不怪你,實乃命運弄人。總之,你平安無事的活著,你季瓦伯父在地下,也可以安息了,”


    潯雨,緊咬牙關,不住道歉,站都站不穩。“對不起,伯母,我對不起,對不起,”


    連忙道。“雨兒,切莫如此,現在老婆子唯一不放心的是我的女兒,小雲,”


    一下答應。“您放心,我一定救她出來,”


    微笑。“謝謝,”


    說罷,婦人疾走幾步。


    從這高高的山崖之頂,直接縱深跳了下去!


    二人怎麽也想不到,她會尋短見,他們攔阻,已是不及!


    大唿。“伯母!”


    滿門的冤殺,親屬的自絕,心中的苦楚,命運的折磨。一瞬之間,盡數衝入潯雨的腦海,喪失神智,痛哭失聲!


    潯雨,大喊,大哭,大笑。“原來當今國主要處理的,是我的整個家族!


    如果,不是我,去找季瓦伯父,他就不會死!


    如果,我不拿出,這個子虛烏有的證據,伯母一家還是能平平安安!


    就是因,我的執意複仇,《潯海市》這個光輝名字,我父傾盡一生的心血,蕩然無存,什麽都沒有了!


    我做了什麽,我到底都做了什麽啊,我好恨,我好恨啊,”


    第二日,天晴。


    一座巨大的空墳,墓碑上連寫下季瓦一家人的名字,都不被允許,可歎。


    潯雨帶著怨憤,帶著落寞,不斷的喃喃自語,隻為自己的糊塗,一再懺悔。


    現在隻希望,這些無歸無路無途無法進入陰間的野鬼孤魂,能少一些曲折,洗去生前的罪過。


    她隨土撒入了一些野花瓣,在墓前立上一杯酒,放上一束花,讓這些無辜枉死的親友可以默默升入天上。


    威鋒,這個小將,近前來,同情道。“大將軍,您節哀,您沒有錯,不是您的錯!”


    晚間。


    在淒涼無助中,潯雨精神失常的在他爹爹的墓前倒地,崩潰,痛心。“斬草,除根,斬草,除根,隻有我死,人才能真正安心!


    如果有神靈,你們睜開眼睛,讓我潯家不會滅亡,讓我的好兄弟們能夠平安活下去!


    爹,娘,不孝兒,來陪你了,”


    人間慘禍!


    天道令人生,人道令人死!


    憐兮!


    悲兮!


    痛兮!


    隻是無奈,才為人之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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